夏侯勇挥掌劈来,迅如疾电。
出掌如此之快,莫非他也是身具绝世武学?正如天香公主看出,夏侯勇先前迅战败那么多武林高手,全因他用了法术。夏侯勇久居关外,曾拜高人为师,精研火灵法术。“火曰炎上”,火之本源为快激烈摧毁一切,夏侯勇看似出手如电,不过是配合火灵术,大力将人击倒而已。
而张牧云却精研水灵法术,学的还是五灵术法中的无上妙品『天人五召』。
因此,当张牧云全神对敌,水灵术法自然动;夏侯勇挥掌疾攻来,已落入张牧云自然动的防身术法中。于是,当夏侯勇拼了命往少年脖领劈掌时,却觉自己的手掌好像伸入一片波涛,空明中面前仿佛有烟波浩荡,虽然柔若无物,汹涌之时却产生一波波的阻力。
“咦?”
张牧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变慢了?莫非真的打累了?”
虽然惊奇,也不敢怠慢,眼睁睁看着这只手掌晃动推进,张牧云赶紧下死力地一甩胳膊,一拳便把它打飞出去!
“哎呀!”
夏侯勇手感异象,正有点分神,被张牧云拼命一击,手掌吃痛飞起,更带着整个人转了个大圈,最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啊……”
目睹此景,台上台下一片惊呼!众人原先漫不经心,只等着看张牧云一两回合便被打倒,谁知道,才一交手,那关外侯倒差点被打倒!顿时,刚才还在聊天嗑瓜子的赶忙打足了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台上这一番龙争虎斗。
“清心诀!”
所谓水到渠成,无论是洞庭湖边玄之又玄悟通水之真灵,还是长江客船上跟月婵一步步努力打好基础,此时张牧云的一身溟海水神术,正是圆转通灵。被自己自然生的空明水波一牵引,张牧云心有感应,顿时便想到冰飖那晚施展的“清心诀”。
“数号天一,位列壬癸,聚此清漪,万物空明!”
方才在虚空中荡漾的水灵,忽然凝成如有实质的清漪;随着张牧云的一呼一吸,空明之水起伏波动于山林夜空,仿佛远至宇宙天星,近到关外侯爷,都被包含在这片无形有质的水波里。
而“水处之于下”,“上善若水”,清心诀动之后,目标所指的关外侯只感觉身前身后一片汪洋,暗流汹涌,风波诡谲。但此刻所有旁观的名流百姓们,却只觉得夜晚的轻风更加清明,它们带来远山近湖的清凉水汽,沾湿空气,让自己觉得更加舒适。
“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不全是幻术!”
联想起之前张牧云那番踏莲剑舞,关外侯不敢怠慢,赶紧凝神静气,暗蕴火灵;待张牧云正在以静制动之时,他一个箭步上前,运足了火力又是神鬼莫测地拍出一掌!
只不过,很不巧,夏侯勇所精研的火灵今夜恰恰碰上它的克星。夏侯勇飞步上前时,却现自己奔得越快,身形所受阻力越大;挥掌所带的火灵越猛烈,掌风掌势却越加无力。而大水无痕,空明之波对张牧云毫无阻滞。在张牧云眼中,夏侯勇正慢腾腾而来,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当即飞身上前,抬起一脚,正好踢在夏侯勇的腿弯上!
“不好!”
腿弯一受痛,关外侯顿觉不好。情急之下他赶紧单腿一蹦,“噌”的朝旁边翻了个跟头。那伸出的右手掌势,也顾不得攻击别人,百忙中往地上一撑,“啪”的一声助力完成整个空翻的动作——只有像这样在空中车轮般囫囵翻个跟头,才避免当众出丑!
局势展到这时候,所有人张口结舌。甚至包括月婵在内,这些人完全不能把台上这个飘逸从容、举手抬足就连败侯爷两招的少年,和刚才那个耍花样的卑琐小子联系在一起。
“贺兰!”
如此才过两招,夏侯勇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大叫一声。
听他叫起,正立身在席中注目观看的贺兰媚儿,一抬手,一道血红火光便从旁边包裹中窜出,带着风雷之声直朝台上夏侯勇而去。
夏侯勇手正等在空中,那道火光无巧不巧恰撞在他手里。等他拿定,众人才见那原来是一把通体血红的金环鬼头大刀。
“仓啷啷!”
夏侯勇一振手中血刀,刀背上穿着的七只金环哗愣愣作响。他对张牧云叫道:
“小子,我却要用兵刃!此刀名‘血战’,品格不凡,我看你也出剑吧!”
“无耻!”
见得如此,月婵忍不住一句咒骂脱口而出。生性刁蛮的公主对自己亲密之人,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此刻她对夏侯勇拳头不奏效就出兵刃的行径,觉得十分地不屑。
“也好。”
张牧云表现出来,却是毫不介意。他嬉皮笑脸地懒懒说道:
“我那洞庭剑术,已练得一个月,大概炉火纯青了吧?正好和你练来瞧瞧。”
此时张牧云信心大涨,心情放松,不免也诙谐起来。他一边说话,一边也把腰间那口洞庭宝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中仔细看夏侯勇动作。
“嗬嗬!”
谁知道,惯于进攻的夏侯勇,此时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进逼之意。
“哦?你不打,我可打了!”
张牧云揉身进步,“唰”的一剑直刺中宫,朝那夏侯勇胸口刺去。这一剑,正是洞庭剑法中的第一招,“雁落湖心”。
“哈哈!”
见张牧云直刺而来,夏侯勇不避反笑,喝道:
“摄魂血云!”
喝叫一声,狂抖手中“血战”大刀。霎时刀上七周天之数的金环猛摇乱颤,撞击着血刃出“嗡嗡嗡”低沉刺耳的闷声。伴随着让人十分不适的声音,血刀上散出一股股粉红色的血雾,氤氲弥漫,转眼便在摄魂音中变幻中奇形怪状的形状,笼罩住飞扑而来的张牧云。
笼住张牧云之术,正是关外侯秘不示人的绝技之一。百战喋血,夏侯勇用战场上敌人的鲜血结合师门秘学,练成能惑乱敌人心神的“摄魂血云”。以往和那些蛮夷犬戎将领在战场上决战,每到旗鼓相当之际他常靠这摄魂血云在毫厘之间取胜。
“小子,这还不心魂错乱、命丧当场?”
只是,夏侯勇还是打错了算盘。溟海水神号称天术,已将水灵术法挥得淋漓尽致。火曰炎上,水则润下,溟海水神之术正能涤荡清洗一切秽物。夏侯勇之“摄魂血云”,用敌人死亡瞬间的血污练习法术,融入死灵怨毒之气,其实已近邪道。当张牧云秉持最为清澈空灵的神术时,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
也不用多想。张牧云只觉得听这什么摄魂音不顺耳,便随手一剑,正击在血战鬼头刀上,当即便听得“苍”的一声清吟,惹人厌烦的魔音就此戛然而止。
“呃……”
关外侯正自愕然,稍一分神,却被张牧云顺势一剑刺在左肩头,“唰”一下就将他战袍坎肩挑起,扯出一只布片。张牧云拿它挑在剑头,招招摇摇就像摇着个得胜旗帜!
“喂!”
一招得手,张牧云便扭脸朝评判席上大声叫道。
“这算我赢了吗?”
“……”
评判席上一片死寂,也不知惊呆,还是故意,总之没人答他这话。
“喂——”
还要追问,张牧云却忽听得耳边风声响起,不用回头看,也知那关外侯拿刀砍来。
“不要脸!”
张牧云和月婵、幽萝不约而同说出这句话,不同的只是少年暂放在心底,那两个女孩儿却跳起来高叫了一声。
“哼!”
到这地步,从没如此出乖露丑的夏侯勇,也只好硬着头皮,耳听着参差两声的“不要脸”,只推耳聋,拿起刀便朝张牧云头颅劈砍。
“好个狠人!”
到这时,张牧云见夏侯勇招招致命,不禁又惊又怒,赶紧拿剑迎去——却听得“锵”的一声,刀剑相交时,自己那把洞庭剑已被从中击断!
“哎呀!”
张牧云大吃一惊:
“洞庭门给卖兵器的奸商坑了!”
一惊之下,他赶紧把手中半截宝剑就势往夏侯勇身上一扔,勉强阻住他这一回合的进攻。
生死关头,从来急智。也不用像夏侯勇那般伸手跟人要兵刃,张牧云伸手向前,只叫得一声:“冰刀!”法术动,霎时间寒光一闪,掌握之中便出现一支寒水之晶凝成的冰刀!
“好个泼贼,这等无赖!”
见夏侯勇死缠烂打招招置他死地,张牧云也不客气了。他想道:
“我张牧云虽然老实,可要生什么坏心眼儿,也够你喝一壶!”
一起泼皮之心,立时便想到一招。张牧云脸上不经意地奇诡一笑,手中那两尺余长的冰刀便直截了当地朝夏侯勇当头劈去!
“吓!”
夏侯勇见张牧云变出把冷冰凝成的冰刀,便嗤之以鼻。
“笑话!拿这等薄脆冰块,想砍死我么?”
不屑之余,却还有些鄙视少年蠢笨:
有这本事凭空凝成一把冰刀,怎么就没想到直接生成许多冰刀往他身上飞?若是那样,倒还真登得上大雅之堂,惹人敬佩了。
狠心侯爷取笑他人不够凶狠时,也没闲着,一把举起大刀便朝张牧云的冰刀削去——他觉得,只要自己的精钢宝刃和这冰块一碰,对方便会震得粉碎。
只是……正当血战鬼头刀快要碰上张牧云的冰刃时,好整以暇的侯爷却忽然奇怪地现,面前少年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坏笑。
“不好!”
身经百战锻炼出的惊人直觉,让夏侯勇顿时便想收招后退——只是这时却晚了!
眼花缭乱中,只见张牧云寒光烁然的冰刀(也就是冰块),恰要以卵击石地碰到关外侯宝刀时,却忽然融化,在一个瞬间整把冰刀的材质,都融成清水——冰刀化为水刃,只在一瞬间;当片段之水轻轻松松漫过血战刀身后,瞬即却又恢复成锋锐的冰刀。
于是,在张牧云巧妙地有心算无心之下,他自己避开了关外侯顺势劈来的血刀,但那把化有为无又化无为有的冰刀,却“唰”地一声砍在关外侯身上。饶是侯爷已知机闪避,却只避过头颅,头一侧之时冰刀恰斩在他的右肩上。
“好!”
目睹张牧云这神出鬼没的创新招数,连目空一切的月婵也忍不住真心叫好!
再说关外侯。顿时他这一边的肩头,又飞起一只布片,转瞬鲜血涌起,很快将华丽的金袍染红。
“侯爷!”
一招得手,张牧云也不进击,反倒退后三步,一语双关地说道:
“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侯爷英雄豪杰,不论输赢,我们到此为止吧!”
“……”
听得此言,关外侯脸色铁青,沉默了片刻,便即开口:
“血傀儡!”
一声大喝,眨眼之后比武台上风云变色!原本清明的浴鹄湾上空,忽然阴风怒号,好像三九寒冬风声凛冽,其中还夹杂着鬼哭狼嚎。
“哈哈哈!”
夏侯勇仰天狂笑:
“乡野小子,见识粗浅!你不知本侯为圣上血战疆场,搏命百回,这点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这便算比武完结?真个没见识!”
夏侯勇脸上肌肉扭曲,如若癫狂,大声吼道:
“好,好好好!许久不曾遇到对手,我们便比个痛快!”
说着话,夏侯勇忽跳到半空中,施术立定之后,他双手环抱血战鬼头刀,当胸一竖,好像在佛前烧香,对着无尽的夜空念念有词地祷祝。片刻之后,夏侯勇大声狂吼:
“急急如律令!失陷轮回之战将,暂息鬼府征轮,且听本侯号令——灭此张氏酋虏!”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声犹如鬼哭的嚎叫,他手中那把“血战”鬼头刀中飞出一个个血色的影像。为关外侯百战而死的将士,灵魄精魂迷陷于宝刀之中,今日被秘咒召唤,再一次破刀而出,重为侯爷效力。只不过,和以前为降服强大的蛮族酋或巫师不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却是个之前籍籍无名的小子。
在关外侯说出密语之后,血傀儡的影像渐渐清晰。在一团团血色鬼火的笼罩下,大约二三十个血傀儡面目狰狞,浑身浴血,满身死气,还保持着死亡时一刹那的模样。毫无知觉的死魂灵,在它们生前主帅的指挥下,于夜空中再次排列成攻击之阵。杀气腾腾,血光弥漫,四月十五的当空明月,已经被染成血色的模样!
到此时,虽然这景象是由受人尊崇的朝廷侯爷催,那些围观的杭州百姓们也个个心惊肉跳,开始四散奔逃,大多躲得远远地隐蔽观看。评判的名流和参赛的少侠们,虽然没跑那么远,却也大多离开了这座比武台,各自找了林木山石掩蔽观看。
偌大的浴鹄湾前武林大会赛场上,除了空中那些人人鬼鬼,地上却只剩下牧云、月婵、幽萝,还有那个贺兰媚儿。
“好个关外侯!我已手下留情,为何还如此不依不饶?”
目睹天空吓人异景,张牧云惊怒交加,一时不知道该战该逃……
正是:
冷月钩得苍山在,
江南波去几徘徊。
从今只看无人处,
血染烽烟春复来。
《九州牧云录》第七卷完,敬请关注下一卷:
『一身烽火拜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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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潮附言:读者亲,又要请假咯,今晚开始即12月17日-26日,我将去日本北海道和东京游玩过圣诞,所以又要稍稍断更一段时间了。年前时间比较特殊,个人这类出差度假事务比较多,见谅了~
平潮也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