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三镇红旗飘扬,鼓乐喧天,一筐又一筐的辫子被倒入火中,烧成灰烬,街上几乎已看不到留着辫子的男人,少数拒绝剪辫的满清遗老遗少都躲在家里,不敢上街,以免饥民抢了辫子去换馒头,现在革命军政府已经颁布命令,声称男人的辫子不是合法财产,因此不受法律保护,所以,就算是辫子被人抢去,也是求告无门。
就在那些遗老遗少躲在屋里咒骂革命军,咒骂“赵总司令”的时候,那位共和军的脑却正率领武汉军政商民各界代表齐集汉口招商局码头,在军乐声中迎接几位贵客。
按照送来的名单,那几位贵客可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北洋新军第四镇的军官,为的是第四镇统制官吴凤岭,另外几人是孟恩远、李厚基、张绍曾、李瑞、马龙标、杨善得,不是吴凤岭的副手便是他的高级参谋,可以说,北洋第四镇的灵魂人物都来了,如果此时将他们一网打尽,或许北洋第四镇就群龙无了。
当然,这是不行的,毕竟他们是客人,而且是赵北点头让他们来的,现在可不是摆鸿门宴的时候。
由于袁世凯已经扯旗造反,另立山头,而各地督抚对此反应不一,有些省已开始募集勤王兵马,现在北洋的根据地直隶、山东等省空虚,为了弹压地面,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安全,袁世凯不得不将已被清廷调到南方的北洋精锐撤回北方,先稳固了后方再说,所以,屯兵于黄州城下的北洋第四、第五两镇已奉命打点行装,刻期北上回援天津,由于可以航海的船只不够,一部兵力只能借道京汉铁路北上,如此一来,就必须通过共和军已经占领的地区,吴凤岭派人与共和军方面商洽,袁世凯也来电询问。
按照袁世凯的意思,第五镇将乘船东进,讨伐“不遵朝廷号令”的署理两江总督长庚,打通长江航道,第四镇则立即乘火车北上回援天津。由于比利时公司的高效率工作,现在的京汉铁路已基本恢复通车,足够的火车头和车厢也从信阳调到南边。
北方不稳,如果袁世凯的篡清行动失败,清廷极有可能卷土再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帮助”袁世凯稳定北方局势,不过当然不能做赔本买卖,赵北坐地起价,袁世凯着地还钱,最后双方议定,赵北同意借道,但北洋军需赠给共和军六门最新式的野战炮和六挺机关枪做为报酬,顺便再赠些电台和野战电话。
这个交易还算公平,于是,吴凤岭便率领第四镇到了汉口。
赵北一边拍电报到豫南通知杨王鹏的北伐军让道,一边组织武汉绅商代表,率领众人赶往码头,欢迎“反正英雄”凯旋回师,不管当初双方是否杀得眼红,现在都是反清的志士,握手言欢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赵北也做了必要的准备,不仅命蓝天蔚指挥部队在汉口严密布防,而且带了大批卫队,免得对方来个“擒贼先擒王”,毕竟对方是北洋新军,战斗力冠居全国,袁世凯是个什么玩意,赵北也清楚得很。
众人站在码头上等了一早上,快到中午时,才望见几艘蒸汽船鼓轮而来,悬挂的仍然是龙旗,但龙旗旁还竖着面红旗,正是北洋第四镇的前锋。
共和军的“楚观”号炮舰迎了上去,由于担心生误会没有放礼炮,仅以汽笛长鸣表示欢迎,下游那几艘蒸汽船也以汽笛回礼。
正在码头栈房里与参谋们商议军情的赵北闻讯,急忙整了整军装,挂上指挥刀,率领众人赶回码头,一声令下,《马赛曲》响了起来。
曲过数遍,那几艘蒸汽船才开到码头前的江面,缓缓停下,就在江心抛锚,一艘舢板放了下来,几个军官乘着舢板划向码头。
赵北带人迎上,待那几名北洋军官上了岸,双方互相敬礼,引见,不出赵北所料,那吴凤岭果然没有亲自来,或许也是对共和军有所忌惮,怕对方摆下鸿门宴,擒贼先擒王。
来的这几个军官中以孟恩远和李厚基为,负责具体的联络事宜,北洋军登6之后由哪里上岸,由哪条路开进,在哪里上火车,均由他们与赵北全权协商,而且是以赵北意见为主,他们绝无异议,由此可见,北洋军回师北方的心情很迫切,或许是袁世凯催得急。
北洋军远道而来,虽说是来镇压革命的,但现在双方已握手言和,必要的礼节是不能少的,绅商代表们也巴望着找个更大的靠山,这欢迎的人群也就格外热情,湖北议长黎元洪登台致辞,大大的褒奖袁世凯一番,然后又是一通寒暄,再加上必要的引见,以及接风宴,等北洋方面与共和军正式开始议定撤军路线时,已是下午了。
北洋军归心似箭,赵北也巴不得他们马上离开湖北,所以这撤退时的行军路线很快就议定。由于汉口刘家庙火车站损毁严重,而且堆积着大量修路器材,无法接纳大批军队同时上车,因此只能在北边车站上车。
按照约定,北洋军大队分别由四官殿码头和招商局码头上岸,在共和军联络员的带领下先到京汉铁路上的刘家花园一带集结,然后顺着铁路向北挺进,步行近百里后于滠口火车站上车,前往河南郑州,之后的事就与共和军方面无关了。
孟恩远和李厚基等人谢绝了赵北的黄鹤楼晚宴之邀,匆匆前往码头,指挥部队登6,同时派人将答应赠给共和军的那些大炮、机关枪、电台、野战电话送到了赵北面前。
抚mo着那六门大炮,几个卫兵对赵北小声嘀咕:“总司令,咱们不如趁他们半渡时邀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为别的,就为那些管退式大炮,咱们也不该错过这个机会啊。”
这个建议很有杀伤力,赵北竟然也动摇了一下。
现在的中国,国帑空虚,军事装备极为落后,南方新军虽然装备了些新式步枪,但重型武器却很匮乏,尤其是大炮,军中装备的大多是旧式的架退炮,一开炮整个炮架往后退,重新开炮之前必须将大炮复位,还要调整角度,这严重影响了射击度和精度,反观北洋新军,不愧是清廷重金打造的部队,清一色的管退式射炮,射击度快,精度高,射程远,而且炮弹弹头装填的多是猛zha药,威力惊人,可以说,北洋军战斗力之所以强悍,与大炮很有关系。
不过,赵北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夺炮的念头,北洋军的将领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不做任何准备就进入共和军地盘,一旦双方开战,共和军即使能够击溃敌军,也会遭受重大损失,为了几门大炮确实不值得,何况,现在南北已进入休战状态,马上就要进行和谈,这个时候由他挑起战争,无疑对他的声望是个沉重打击,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赫赫威名也会付诸东流,“共和急先锋”的帽子恐怕也会被人拍扁。
果然,北洋军接下去的表现证明了赵北不是杞人忧天,北洋军确实是有备而来。
先登6的是步兵一个协四千余人,上岸之后便分成左右两路,分据码头南北,均是子弹上膛、刺刀雪亮,以棚、排为单位呈战斗队形展开,或蹲倨于地,或占据房顶,虽无大炮助威,但也绝非束手挨打之势。待步兵展开之后,才是辎重兵,在码头空旷处集结、套马、挂车,有条不紊,最后才是炮兵,所有的大炮不仅卸了炮衣,而且竖起了表尺,装上了炮镜,只要填上炮弹就可开火,更狠的一手是,北洋军是水6并进,除了乘船而来的,还有两千骑兵是沿着长江北岸赶来,不过他们没有进入汉口,到了刘家庙火车站就停住了。
“看看,这才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和北洋军相比,咱们的共和军虽算不上乌合之众,但也差得远了。”赵北站在四官殿码头的栈房屋顶上,啧啧称赞。
辛亥革命中,南方民军之所以打不过北洋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缺乏重型武器是一方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军人的战术素养也存在着差距,而且那还是1911年的民军,现在可是19o9年!
正当共和军的参谋们站在赵北身后小声抗议时,长江上又传来几声长长的汽笛,几艘清军炮舰鼓轮西进,开到汉口江面一带游弋,赫然便是前几日还在与共和军对峙的“楚豫”、“楚泰”等舰,此外,一艘更大的军舰还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转动舰的大口径舰炮,指向了汉口方向,舰身上的铭牌闪闪光,正是巡洋舰“海琛”号。
“那军舰是怎么爬到武汉的?天心洲搁浅之后好不容易浮起,前几天的军情简报里不是说它已经去下游了吗?怎么还有胆子到上游晃悠?吴凤岭搞什么鬼?难道他想袭占汉口不成?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北心中一凛,急忙从参谋手里抢过刚刚接上通讯线路的野战电话,大声命令炮兵戒备,同时叫蓝天蔚来码头商议。现在缺乏通讯设备,斥候无法及时将侦察情报传回,对此苦恼的人何止赵北一个?
创业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