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是恨着当年那母女俩的。无辜不无辜要看对谁而言。从她的角度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好好的无处不完美的儿子,硬生生是让那母女俩给祸害到了现在。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儿子是个倔的。这么多年她在皇上和昌儿之间两头劝,白发都催生了几回。皇上还退步了两次,昌儿却是半点也不肯转圜。
可是这一次,是真的必须让他娶亲了。不止是因为儿子必须要有个妻子,更因为她知道,昌儿若是再忤逆皇上一次,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屠昌如常到凤殿请安,忽见母亲挥退了下人,连贴身嬷嬷都令其退下,眸光一垂,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昌儿,这次的婚事,你不能再推脱了。”皇后果然开门见山,直接拿出了几个画卷,“你若有自己看上的最好。若是没有,这几个是母后为你挑选的各方面都合适的姑娘,你从中择选一个。”
屠昌不言不动地看着母亲。
皇后娘娘也坚定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见母亲这次没有半分退让,屠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是不是这次哪怕我病入膏肓,父皇也照样会让一位皇子妃进门给我陪葬?”
皇后毫不迟疑地道:“然也。”
屠昌侧首笑了起来,笑容无声,形容却凄惨。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半点心软不得。
屠昌笑了笑,转回首看着母亲,平静道:“儿想附加一个条件,可否?”
皇后心头一松,只觉提着的一口气已经出了大半:“什么事,你说。母后但凡能做到的,必为你达成。”
屠昌一撩袍摆,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儿子求母后,赐死皇六子屠贞。”
皇后当场一个倒仰,手指死死抓住身旁的桌角才没让自己倒下:“你……你说什么?”他……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件事,她瞒天过海,使出了天大的手笔,连皇上都半丝没有察觉。
屠昌仰头看着母亲,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睛里此刻破裂出积年的痛楚,和视死如归的坚决:“母后以为,这些年儿子为什么还肯活着?儿子曾经犯蠢,但不会一直蠢下去!儿子感绪:“说清楚,你到底想要如何?”
“让皇六子暴毙,儿子会把他接出来,另外给他安排一个身份。”
“做你的庶子?”以为你父皇是蠢的么?
“儿臣不敢!儿臣会给他安排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身份,今生今世不会与他相认!”
“你发誓?”
“儿臣以儿臣自己、贞儿和他母亲的名义发誓!”
皇后不再开口。屠昌跪伏在地安静地等待着。他知道,母后已经动心了,她在做最后的衡量。
而他,多年筹谋,等待的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用自己迟早带给整个皇室压力的婚事,换儿子的一线生机。
十一月末,天气已入冬,宫中四处已经渐渐燃起了炭火。各宫娘娘们殿中都用的是无烟又好烧的银丝炭,而像冷宫和下人房这种地方,连最次等的粗炭也轻易烧不起。不是宫内物资真的不够,只不过是惯常的捧高踩低罢了。
屠贞从睡梦中被人从单薄的被窝里捂着嘴捞出来,拼命地挣扎,却在对方揭开面罩露出面容的那一刻立刻闭上了嘴巴。
来人抱着他飞檐走壁,飞快地离开了他所居住的偏僻破败的小院。他被头晕目眩地放下时,已经在太后娘娘的寝宫里。
“皇祖母……”屠贞伸手牵住老人的衣襟。
太后娘娘伸出手,叹息地抚了抚这孩子的头。
皇宫是世上最尊贵但也最阴暗的地方。在贞儿被人欺负得几乎要没命的时候,她几次暗中保住他的命。本没打算让这孩子知道。但一次他命在旦夕,她悄悄地去瞧了他,要走时这孩子却猛地起身抱住了她。
前朝已灭,没有人知道,连皇帝都不知道,那个潜入皇宫的前朝美人是她亲亲的表侄女,当年护下她并且放在宫中暗中照料的真正幕后人就是她,先帝的皇后,当今皇帝的亲娘。
战争与女人何干?前朝覆灭,她那本就是被强抢入宫的表侄女还得为之殉葬,凭什么?
那是一个多么听话乖巧的姑娘啊。她仓皇地抱着孩子站在她面前,流着泪对她交代的所有的话一个劲儿地点头,后来果然全都照做了,临死都没有透露她这个太后一个字!
后来,表侄女那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儿,小小的玉人一般可爱的姑娘,也是那样胆怯但乖巧地捂着小腹,求助地看着她道:“太后娘娘,我去死,您帮我保住昌哥哥的这个孩子,行吗?”
小姑娘死的时候,她真是心痛如刀绞。小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她是在难产那一夜血崩而死的,但她最后闭眼的时候,嘴角却弯起了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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