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面,也的确发生了许多事。
六月初六的晚上,皇帝的探子把泰一真人“按时坐化”的消息连夜禀报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的心情十分之暗爽。
六月初七,拓跋猎和百里芸派回去报信的人也把两人的报信和道歉带到了。皇帝专门派出了宫中的内侍代表他前往洛阳对两人表示慰问,并特意叮嘱内侍:一定要替他到泰一灵前上炷香,千万别忘了。
六月初八,远嫁番邦和亲的优容公主返京。当晚,宫中为优容公主举办家宴。优容公主真情流露,回顾了八年前十六岁的自己远赴番邦和亲的义无反顾和如今再见家人的欣喜不舍,流着泪向皇帝表达了对故乡和父母的思念之情,皇帝颇为动容怜惜,补赐公主府,留优容公主在京都暂住。
席间,皇室宗亲的小辈儿女按照齿序上前与优容公主行礼。这一行礼,顿时把有些问题给凸显出来了。
皇帝成年封王的儿子有四个。老二冀王屠弈只有一个王妃百里柔,但成婚四年已经生了一子一女,算是儿女双全。老三汴王屠盟有正妃刘慧娘和侧妃卞腼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侧妃卞腼生的儿子屠浏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也算是不错。老四襄王屠韶去年刚大婚,娶了右相李缁的嫡幼女李幼珠为正妃,如今也已经是怀了六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后嗣也是不成问题的。
更不要说皇帝的亲弟弟半山王屠炙,跟屠弈屠盟一个年龄的人,成婚的日子也差不多,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两个庶子、三个庶女,一招手呼啦啦七个孩子。
只有太子屠昌,身为储君,又是长子,三十岁了膝下却无后,只有一个两岁的女儿由奶娘领着过来跟优容公主行礼。
刚刚被七个孩子闹过的优容公主一时没应对好,当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可思议。
偏偏她这表情又被人抓住了,汴王忙开口替太子解释:“皇姐有所不知,太子现在看着子嗣是尚无着落,但其实内院里有两个侍妾是怀过的。只是不知怎么的无论如何都留不住而已。想来,以后儿子还是会有的。”
这话一出,席上的氛围顿时一静,皇帝看看太子,看看汴王,再扫一眼太子身旁脸色瞬间发白的太子妃闵虫儿,脸色沉沉地没有说话。
优容公主原本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被汴王这一开口说破,这尴尬顿时更加尴尬了。但这事儿是她身上起的头,可不敢让太子记恨到她身上,赶忙硬堆起一个笑脸,正要唤屠皎小侄女上前,就听“啪”的一声,从来清冷的太子竟然摔了杯子!
酒杯就砸在汴王的席前,太子的声音阴沉欲雨:“汴王这么急着对外宣告东宫内院之事,断定我这个长兄子嗣无着,怎么,这是想做储君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景泰帝都诧异地把脸转过去定定看向了太子。
太子无后,这事以前的确没人明着说到太子脸上来,可也不是没人议论。相反,私下议论这事儿的人多了去了。无论是朝上那一大拨敬佩太子人品才能的朝臣,还是私底下暗戳戳支持别人的,这些年都眼巴巴等着太子东宫后宅的消息。
只不过,今日时机、气氛恰好,汴王立刻抓住机会把这个难堪的实情摆在了皇帝和皇室宗亲的桌面上来而已。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局面是迟早的。或迟或早,总有一天会发生。
毕竟,冀王、汴王、襄王,哪个王爷其实都不差不是么?
但是没有人想到太子会是这个反应!
太子,不是一贯以清冷著称么?高位多年,太子什么时候发过脾气?而且这么一针见血地说话,丝毫不给弟弟们留面子,这还真是……从未见过。
连景泰帝心里都是一咯噔:太子这是终于看重自己储君的位置,也就是盯上他的皇位了?
汴王也吓住了。不管心里再想,这话他可不能接啊!他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滚下来,也不知道那份张惶有几分真几分假,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磕头如捣蒜,连声喊冤:“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啊父皇!儿臣只是见皇姐犹疑,好心替太子解释,儿臣并无他意!太子此言不但诛心,实在是伤了儿臣的心啊父皇!”
景泰帝脸色很黑地看着汴王,又看看脸色同样沉怒的太子,没有说话。
“好心替我解释,没有他意?”太子呵呵一声,忽然握住太子妃的手腕拉着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