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光辉伟岸如始祖的雕像,也会在背对阳光的角度留下阴影。
始祖手中高举着圆环钥匙,阳光透过圆环,形成璀璨的光柱,光柱明亮耀眼,犹如无上威能的圣光。
罗秀站在光柱的边缘,她的仆人陆斯恩,半蹲在相邻的黯淡影子中,罗秀的手指渡过光与暗的边沿,感觉着仆人唇间温热的湿气。
“你的借口真烂”罗秀将手指挣脱,加快步子朝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巨拱形大门走去。
多明尼卡神学院主楼,堪称樱兰罗建筑史上的丰碑。
这栋见证了无数伟大人物求学经历的建筑,第一次将美学需求凌驾于实用之上,抛弃了美观兼实用的雅迪圆柱体支架结构,取而代之的是唯美的环扣结构,一环扣一环,将建筑的高度叠加到七百年前令人无法想象的三百余尺。
历代建筑学爱好者总想数清楚主楼到底有多少个环,官方建筑资料显示是一万零三百个,可是却有人数出了两万四千的夸张数目,有魔法师利用魔法方程,通过光环的光柱长短数列求证,却显示只有五千余个环,多余的环只是人们的视觉误差。
像蜂巢一般,让人头晕,这是抬头仰望的陆斯恩唯一的感受,七百年,历史长河中的一小段波浪,再七百年,七百年之后又七百年,再伟大的建筑也会变成尘土。
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永远,无论是建筑还是人心。
罗秀拒绝了陆斯恩的效忠,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陆斯恩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罗秀之所以是独一无二的罗秀,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只是罗秀拒绝的借口让陆斯恩有些无奈,吻手礼除了用来向女性宣誓,也是贵族间男士对女士一种比较正式的礼节,但也有一些心怀龌龊的贵族,通过吻手礼挑逗女性,例如不是用嘴唇轻轻触碰,而是用舌头舔舐。
借口,罗秀直接将陆斯恩打入心怀不轨的行列,他肯定是想借着宣誓的机会占我便宜这个只知道听从母亲命令,对我挑三拣四的家伙,会对我效忠我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那么容易好骗
罗秀十六岁了,在祷告日的前三天,安德烈公爵就应该为她举行成人礼。
多明尼卡神学院并不是一方净土,贵族依然享受着特权,但这不代表他们在以学生身份进入学院时,还可以带着侍从。
递交论文的事情,罗秀必须自己去做。上午递交论文,由审核论文的主考官出具简短的论文评断和若干问题,下午才是正式的答辩考试。
戴着草毡帽的仆人,拖着长把扫帚,将庭院走廊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到小巧秀气的木底鞋,仆人弯下腰,谦卑地退开,“格利沙尔塔小姐,递交论文的地址改在西楼三层,请往那边走。”
“哦,谢谢。原来是老格朗,你的腿脚好些了吧”面对这个老者,罗秀并没有倨傲的态度,俏脸上有着温和的笑意。
“赞美始祖,入秋以来,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已经好了许多。你好,芬格尔斯小姐。”老格朗悄然退后一步,看着玛吉斯家的大小姐,优雅地凑近了罗秀。
仿佛是戴上面具一般,罗秀昂起头,看也不看芬格尔斯一眼,“这该死的学院后勤处,真是穷疯了,尽请一些老弱病残工作,肮脏的地板,差点弄脏我的白色袜子。”
老格朗皱皱巴巴的脸颊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他心里,格利沙尔塔小姐和一些挂着慈善面具的虚伪贵族不同,是个真正善良的女孩,在多明尼卡,别说是那些有着爵位的贵族,就是普通的学者老师,对于他们这些校工,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他们,更不用说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罗秀旁若无人地忽视了芬格尔斯,玛吉斯家的女孩并不奇怪,只是觉得罗秀怎么会和一个穿着破烂的校工说话。
“她刚才和你说什么”老格朗不可能不知道家世和罗秀相若的芬格尔斯,但后者不会如罗秀一般知道他的名字。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肮脏的服饰,亵渎了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庄重,格利沙尔塔小姐教训了我几句。”老格朗的腰晚得更低,不敢直视芬格尔斯,面对一个大贵族家的小姐说谎,老格朗克是生平第一次。
“她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芬格尔斯哼了一声,挺直胸脯向东楼走去,她觉得自己的容貌或者稍逊色于罗秀,但起伏的曲线让自己比罗秀更有女人味。
老格朗嘀咕着:“落李小姐又没有问我交论文的地址有没有改,我这样不算对贵族不敬吧。”
交完论文,和几个平常关系不怎么紧张的贵族小姐打了招呼,下楼的时候,罗秀碰着了小跑着的芬格尔斯。
“昨天我看着你们家的一个女仆,居然将黑色蕾丝胸衣露了出来。没有想到,你更过份什么时候学会了花街女子勾引男子的招数一跳一跳的,你是将两只小兔子藏起来了,等待着你梦想中的英雄希罗来狩猎吗”罗秀厌恶地瞅了一眼芬格尔斯起伏的胸部,紧身裹胸挤出完美的乳沟,因为跑动,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阵阵波浪,难得看到优雅沉稳的大贵族家小姐这样的春光,不少男生都停下了脚步。
“你”就算是芬格尔斯,一时间也被罗秀气得脸红,刚才她慢悠悠地走到东楼,才被告知,论文递交地点改在西楼,以多明尼卡神学院主楼的跨度之大,可难为了养尊处优的芬格尔斯。
不等气喘吁吁的芬格尔斯说什么,罗秀靠着楼梯里侧,小心地提着裙子,径直去了。
很显然要在这位烈金雷诺特家的小姐身上看到什么春光乍泄的情景,难度要大多了,于是男人们的目光又集中在芬格尔斯身上。
羞愤的芬格尔斯咬了咬牙齿,“格利沙尔塔我等着今天答辩后看你出丑的样子”
毫无疑问,如果罗秀在今天的学年考试里表现糟糕,等待她的一定会是芬格尔斯毫不留情的嘲讽。
“怎么样了一切可好”和所有的仆人一样,陆斯恩在巨型拱门外等着他的小姐。
“无聊的形式。素味尸餐的教师,除了夸夸其谈,只会费尽心机钻营进贵族圈子,我居然在这样一个学院里浪费了六年时间,真是一种悲哀。下午的考试,我不想参加了。”罗秀早已经忘记了芬格尔斯,微皱着眉头,想着一些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
“学者也是要吃饭的,改善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只是一种本能。”陆斯恩尽职地劝诫着罗秀。
“这也同样意味着,一个对金钱名誉贪得无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导师。他们居然把名利摆得比真理和神还大,可想而知他们教学的时候不可能是潜心的,他们在真理面前也不可能纯洁。遇到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他不论从学识还是人品都肯定不配做个导师。你知道那个麦迪文西嘛,这个担任我六年导师的人,在了解到我父亲即将在多明尼卡特聘几名军部顾问学者时,刚才表现的态度,差点让我误以为他是恳求我父亲订购战备物资的铁兰罗商人那些人,只要我父亲愿意签下他们提供的商品,他们甚至可以亲吻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罗秀好不懊悔,自己还一直以为这个麦迪文西的人品学识非常可敬呢,看来不只是贵族,带着面具的人到处都是。
陆斯恩曾经了解过麦迪文西,这个年逾五十的学者,在大陆历史学上有着精深的造诣,但因为得罪过贵族的缘故,一直得不到政要权贵的重用,在多明尼卡的这些年,大概也学会了世故和圆滑能够进入安德烈公爵主持的军部,也许是这个老学者最后的出头机会,只是奉承的对象错了。
罗秀不可能知道小人物奋斗的艰辛,陆斯恩也没有向她解释中下层人物的苦楚,只是提醒道:“小姐你别忘记了,敢于训斥公爵大人军事部署方案是一堆马粪的艾格博特先生,也属于多明尼卡,还有那位给你答辩成绩记零分的雅兰斯夫人。下午的答辩,还是去看看吧,或者会是有意思的事情。”
罗秀眯着眼睛望着始祖雕像,突然问道:“陆斯恩,男人都是好色的吧所以他们都会盯着芬格尔斯的胸部,而你也会亲吻我的手指,你所谓的效忠,其实真的是借口”
“虽然有些越礼,但我可以真诚地告诉小姐,我一直把你当成需要保护和疼爱的小女孩,亲吻你的指尖,只是效忠的一个仪式罢了。”陆斯恩一生从未如此诚实过,然而他却看到罗秀的脸色非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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