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运。安夏尔他们托梨旺的福,正在欣赏火焰之仆忧伤婉转的旋律时,西维德-拉斯托尔斯中校也正在用自己的耳朵感受着决然不同的空气振动。
“吱嘎吱嘎吱嘎……”
铁轮与铁轨之间擦出让人忍不住捂耳朵的尖利摩擦音,甚至让西维德觉得自己失聪的那一边耳朵都隐隐疼了起来。即使有沙盒的辅助,载重量过普通列车三倍的军列仍然滑行了一段长长的距离才慢慢停了下来。
两节大马力车头后面是两节露出灯光的客车车厢,再向后就是一连串从侧面看向下凹陷的平板车,上面是一堆一堆覆盖着插满树枝和草悠然响了起来:“四年前比恩兰战场的英雄,现在的联络处四课副课长。怎么,难道我不是奉命调入联络四课的吗?”
越听萨沙的话,宪兵少校的脸色就越难看,当“联络四课副课长”几个字蹦入他的耳朵时,他的脸就再也绷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什么,不过西维德没能听见。
警惕的面对着宪兵少校的西维德,后脑重重的挨了一下,然而这冲击远远没有震惊来的大。他睁大双眼,挣扎着转身看着在他后脑敲了一下的萨沙-马尔罗夫,后者吐出的烟雾遮蔽了整个面孔,让他根本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
“抱歉!”
这是他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随后颈侧传来的冲击让他的意识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您不会是想就这样放过这个里通外国的叛徒吧?”
看着萨沙小心翼翼的将西维德放平,宪兵少校的手终于从手枪柄上放开,如毒蛇吐信般嘶嘶的说。
然而下个瞬间,鲁格o8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的下巴。
“你这只卑劣的爬虫听着。”萨沙的独眼反射着煤气灯的光芒,仿佛里面正在有什么在燃烧一般:“如果你胆敢再这样污蔑一个在比恩兰战场上获得月桂叶花环的军人的荣誉,我也毫不介意用我这亲爱的打出个小东西,在你的下巴上开个小洞,然后在你的头盖骨上开个大的。明白了吗?”
和西维德一样参与过比恩兰的修罗场,在坦克车长的位置上有着四十七辆击毁记录的上尉的威严,绝不是宪兵少校这样只有一点点战场经历的肉脚所能抵抗的。虽然军衔比对方高了一级,却仍然只能僵硬着身体点点头。
“是吗?那就好。”收回了手枪,面对着聚拢过来的学员们,萨沙瞬间又换了一副表情,亲热中带着冷酷与严肃,仿佛刚刚那落寞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一样,开始指挥这些学员们砍断棕绳,揭开篷布,开始用宪兵带来的越野车的动机协调一辆又一辆的s35在寒风中冻在一起的动机和齿轮箱。
直到第一辆s35在戴白盔的宪兵引导下爬出车站,浑身虚汗的先兵少校才想起了一个问题。
“等等,你还没向你的部下说明目标呢。”
“目标?”指示着传令兵用红绿两色的小旗和军号引导12辆s35,萨沙回头满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东西,早就在出以前就说过了。”
“什么!”少校顿时大惊失色。这个疯子,难道不怕泄密吗?说不定这个时候都的那些比狐狸还狡猾,比老鼠还会钻洞的那些家伙,早就躲起来了!
不,也许更加糟糕。说不定在列日和卢森堡的禁卫诸大队,已经开足马力往这里赶来了!
“你怎么这么吃惊?”萨沙嘴角翘起,尽情享受着嘴里的雪茄:“你也是个军人啊,堂堂正正的军人,既不会拿别人的妻子的安危当筹码,也不会把人领到绝境之后再说明情况的军人。放心吧,这些都是可靠的志愿者,不会乱说的。”
“你……”少校仿佛看着什么怪物一样。不过事到如今,就像萨沙所说的那样,他自己已经走到了绝境,无论前面是悬崖还是火海,都只能眼睛一闭走下去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萨沙转身朝最后一辆有“aooo1”标志s35走去,声音飘进少校的耳朵:“想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要到达内城廓圈内,你最好和你的属下赶紧去带路!”
回头看看蹲在西维德身旁,双手抱头表示屈服的老宪兵,宪兵少校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跑向自己的军用越野车。
………………
当西维德遇到麻烦时,安夏尔他们也遇到了自己的麻烦。
宛如火焰般汹汹而来的莎拉在包厢门前急急停下,转瞬间脸上已经带上了妩媚的笑容,向守在门口的安夏尔提出要见腓特烈和不知名的女贵宾,当面请问他们对新剧的观感。
“抱歉,腓特烈殿下正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哈?”莎拉的眉毛扬起。她身后那些见到金之歌姬本人的观众们也纷纷鼓噪,不外乎“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如莎拉小姐一面”之类。这样多的名门子弟和议员,其中不乏能直接喊出安夏尔名字,请她卖自己一个面子的熟面孔。让即便是冰山一样冷峻的安夏尔也感到了难以招架。
不过再借安夏尔两个胆子,她也不敢放莎拉和这些人过去。因为她没说错,此时包厢内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商谈。
罗马人和赫尔维西亚之间正在剑拔弩张的商谈。
“不知道?您这是在羞辱我吗?”
梨旺浑身都在抖。看完安夏尔一脸严峻递过来的纸条时,她简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若不是束腰的连衣长裙实在过于麻烦,此时她大概会狠狠一拳砸上满脸都是苦笑的腓特烈俊朗的脸。
“别冲动,梨旺!”
克劳斯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不过接下来少校就把饱含威胁的目光对准了将手伸进外套的泽希尔;和他并排,阿斯拜恩则面对着五指间微微露出拳匕寒光的拜尔微微冷笑。佐天拉扯着还沉浸在歌剧的悲剧结尾不能自拔,茫然不知生了何事的安妮迅退到了阿斯拜恩身边,小脸一副比吃了黄连还苦的神色:刚刚为了体会和分析人们情绪波动,精神力量消耗的太多,此时剩下的份大概还不够启动相位剑十分之一秒的。
包厢之内,只有腓特烈仍然坐在椅子上,一脸苦笑扬了扬被梨旺直接摔在脸上的纸条:“我和你们一样吃惊啊,赫尔维西亚的诸位。”
“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西斯武士拿手的精神压迫之下,即便是受过特殊训练和考验的罗马情报官也不敢稍动。经过几秒钟的思考之后,拜尔放弃了冒险强掳梨旺作为人质的做法,转而委婉的朝对面说明己方的无辜。
“罗马军从死亡沙海越过多弗尔的消息一旦散布开,感到自己受到欺骗的赫尔维西亚人会对您怎样谁也说不清!为今之计,必须先想办法暂时保住自身的安全才是啊!”
“安全?”腓特烈甚至连抬头的兴趣都没有了,漂亮的蓝眼睛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死灰色:“弗兰茨哥哥这次既然连第一师都舍得丢进死亡沙海,我的死当然也在预定的计划之内,就算赫尔维西亚人不动手也会有人来取我的脑袋……弗兰茨哥哥,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这样恨我?”
梨旺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捏紧的拳头。诚如腓特烈和拜尔所说,如果他们真知晓罗马军的这一与撕毁默认和平协议无异的行动,那么第一时间逃跑乃是最佳的选择。否则的话,赫尔维西亚人真是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那么,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殿下小心!”
包厢中稍微缓和了一点的气氛被眼角突然瞥到钢铁反光的泽希尔突然喊叫所打破。下一瞬间,他和腓特烈,还有腓特烈的椅子一起滚倒在包厢的地板上。
“夺!”
大概一臂长的弩箭越过腓特烈原本在的空间,狠狠钉上了包厢的木材内衬,没入几达三分之一。剧烈颤抖的箭杆出嗡嗡的声音。
还等不到梨旺对这变故做出反应,阿斯拜恩已经抓起了原属于她的那张椅子,沉重的桃花心木椅子在空中出了沉雄的破空声,红色的灯芯绒和白色的羽绒四下飞散之中,两支射向梨旺的弩箭撕裂了整个椅面。闪亮的箭头歪斜开去,距离梨旺细雪般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一阵若有若无的杏仁味弥漫了开来。
正在三五成群互相议论,甚至是抹着泪水缓缓退场的观众们终于有人现了梨旺这边包厢的不对,走在末尾的几个观众惊奇的朝那边指指点点,却冷不防数声枪响,子弹划破空气的嗤嗤声掠过他们脸颊侧面。惨叫声中,一个将手伸进衣襟的男人被克劳斯的手枪打出了复数的血洞,似乎因为歌剧院内太过闷热而解开扣子的燕尾服外套随着他的倒下敞开,一枚已经拉开信管的长柄手榴弹正冒着青烟。
在克劳斯对着下面开火时,拜尔的手枪也对着用来控制光源的天棚走廊开火了。数声枪响之后,一个黑影就像是面口袋一样猛然坠落了下来。
“轰!”
还没等天棚上的弩手尸体落地,爆炸声在歌剧院拢音效果极好的穹顶之下被十倍百倍的放大了。两千五百度高温六倍音的气体,将铸铁外壳顺着刻槽分裂成八十八片碎块,其中一半将它原来的主人的身体撕成碎片,剩下的以过音的度洞穿周围所有的一切。
两三个观众一声不响的倒在地上,复数的致命伤口喷出比刚刚舞台效果真实不知道多少倍的血液,十倍与此数的被打穿身体,或者干脆只是被声音和气浪震撼到的观众们滚倒在地,出一片哀嚎。更多的人则是本能的互相推挤着朝远离爆炸的方向冲出去。不少人还没明白生了什么情况就被前一刻还多愁善感的绅士淑女状若疯狂的推倒在地。
在这一瞬间,人命是如此轻贱,不管倒地的是议员,是高官还是所谓的社会名流,在上百只脚奔腾而过之后都只是一堆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似的垃圾。
“怎么了!”
包厢的门打开,安夏尔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眼睛一扫墙上和丢落在地上的几只弩箭,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阿斯拜恩随手捡起被弩箭射破的椅子的残片掷了出去。
极其类似死亡沙海旋风尘暴的尖锐呼啸声让包厢外走廊上的观众都忍不住转头闭眼。一个似乎是哪一家的小少爷,穿着小号燕尾服,有着红彤彤脸颊的男孩就像大虾一样弓起了身。破碎的木屑如同利刃一样锋利,将他探入怀里的手钉在他自己的肋骨上!
男孩痛的马上屈起了身体大声惨叫了起来。当然这不过是假象。无论再怎么冷酷无情的人,再怎么对他这样可爱的小男孩无动于衷的人,在无意识中总会对他有一点点的轻视,在攻击得手之后也总会有一点点放松警惕的时间。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点点对方放松警惕的时间,被几乎撕烂的手想要拿稳手枪开火那自然是办不到的,但拉开手榴弹的拉环却不成问题。
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了。指尖刚刚传来手榴弹拉环的冰冷触感,无比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已经统治了他的意识,在一阵强烈的耳鸣之后,少年茫然的跪在地上,任由自己的鲜血洒在想都来不想就像旋风一样扑出,然后匕一闪间就豁开了他的喉咙的安夏尔身上。
“噗……”
飞溅而出的血雾几乎将安夏尔彻底包围。这一幕即便是上过战场的泽希尔和腓特烈也不由面色大变,更不要说亲临其间的安夏尔,当温热血腥的气息直冲鼻孔时,她健康的淡红色皮肤瞬间就失去了所有血色,深蓝色的眼睛更是完全失焦。那些跟随莎拉过来的观众们更是出不成语句,甚至连语调都脱离人类范畴的惨叫声,连滚带爬的冲下楼梯亡命奔逃,只想离那个浑身血腥的小个子少女远一点。
“准尉,准尉……安夏尔!”
第一时间感到了安夏尔的不对冲上来抱住她的是本来缩在那里抖的安妮。羊角辫的少女小心的摇晃着安夏尔,然而金的少女并没有任何反应,宛如真人大小的布娃娃一般任由声音中带上越来越重哭腔的安妮摇晃着。
“excuse-moi!”
佐天的声音响起,还不等安妮有所反应,就像阿斯拜恩曾经对她做过的一样,扬起巴掌狠狠地在安夏尔脸上打出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似乎不仅打醒了安夏尔,愣在一边的莎拉也拼命出了尖利的吼叫。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注】实际上,假烟多数都是这样的货色。所以“抽纸”和“抽烟”的差别,有时还真的很难说……
ps1:实际上按想把这一章命名为“便当之章”的。不过想想,俺何德何能与康萝莉大人相提并论?
本章便当计数:杀手3人,龙套若干。下一章要不要送上有名有姓的龙套呢?请大家表意见。
ps2:照例,要书评。不客气的说,书评就是俺的原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