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瞧着夜幕被天明撕裂,不少弟子脚已发软,宛如水一般,融化在地,直起不来了。
“长老,我放弃这次测试,让...让我回家吧!”刚至鸡鸣,李松便拖着身躯来到李华面前,颤声说道。他从小在李家修炼,尚未经历大风大浪,昨夜一幕,让他精神紧绷,心脉剧烈跳动,倘若不是有其余人在此,便要发狂作狂,此时天将亮,曙光初现,便欲告辞。
李华冷眼一扫,大声道:“可还有其余弟子想要跟随?”他喊了一遍,见无人应声,冷冷道:“死,是要明白为何而死,而不是这般傻乎乎送给野兽当口粮,毫无意义死去。你们这种行为简直是愚蠢至极,俗不可耐。你们当你们所作所为是割肉喂鹰,舍身喂虎这等大智慧作法吗?根本就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只凭一时之勇,死要面子作法。”他经历过生死,对于活下去这三个字有着独到见解。
李盛想到自己身死,李群伶仃一人,无人照看,登时大步流星,走到李华身后,一言不发。他的确想着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落后,但经李华一席话,登时醒悟,满面羞愧。
李华面上浮现一抹赞许。李盛这等强悍实力之人都退后,其余弟子还有什么觉得丢人,一窝蜂走到李华面前。
经过李华一席话,仅剩几人还在坚持。除去李书行丶李瑶丶李严三人实力高超之外,另有三位留下,一个满脸疙瘩,其大如豆,满面阴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一个拄着拐杖,带着帷帽,走路时叮叮当当,不像李家弟子,倒像一位精通佛法的法师;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竹竿般身材的少年,他浓眉大眼,持枪站定,一脸正气。
三人中除去大眼少年,都落在李严身后。那少年目光炯炯有神,周遭之事不能动其半分,任凭泰山崩塌,八方风吹,自巍然不动。李书行先前见到他似是混在众人当中,一径往李严那边靠去,此刻无人遮掩,便两下不去,自作中间派。
“六人,行动方便自如。”李华见六人沉稳大气,英气非凡,确实有出众之相,于是不加阻止。
李华取出一卷竹简,青古悠长,显然有些年纪。他兀自来到李书行身前,“群龙无首,常人大忌。李书行,竹简里边记载春海炉丶夜照幕使用之法,即便死了化作鬼魂都得给老夫带回来!”李书行伸手接了。李华又走到李严面前,递出空明镜,见对方接了,说道:“老夫此行下山,少则一日,多则数日,望你们二人互相照看。”
他对李书行有愧疚,所以交付春海炉以及夜照幕;但又不愿得罪李似道,于是交付空明镜给李严,两不得罪,可谓一个老滑头。
李书行与李眼互看一看,四目相对,又是冷电对碰,交锋一番,旋即冷哼一声,各自转头,眼不见心不烦。
李华交代完毕,带着几十个弟子,浩浩荡荡一起下山,当场之中能够护全弟子之人,除了他以外,再无别人。过了一顿饭时间,已消失在六人视野当中,便是踏雪之声也听不见了。
“李书行,把竹卷交出来吧!”李严横眼一过,走近李书行身周一尺,不客气说道。
“这竹卷,李华长老可是嘱托我,便是死去也要化作魂儿交到他手。再者,两人商议,总比一人糊涂好。”李书行很想在对方身上呼的一声,连扇几个巴掌,以卸心头之狠,但此时身处危险境地,多一份好手,便是多一份保证。何况,他修为尚在淬体八重,对上淬体九重的李严,胜算较低,保险起见,还是等到最后一日方才动手,较为稳妥。
“弱者手中,迟早不保,还是交给李严少年,最为妥当。”阴测测声音骤然想起,却是那位阴沉男子出声。
那僧侣装扮的弟子也道:“群龙之首,必是龙中龙。我观李严少爷紫气祥瑞,贵气十足,自是公平公允。至于其余人,我也不太放心。”
李书行精神探测,已然摸清两人实力,而当他顺藤摸瓜,触碰浓眉少年时,随即被对方发现,当即趁着对方尚未留神,如潮水一般退了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依我看,在场唯有你们二位实力超群,并称双龙,其他人不值一提。”李书行既知他们实力不过尔尔,便当面冷嘲热讽,明夸实损。
两人站在李严身后,一左一右,寓意双龙戏珠,本是祥瑞,但李严实力卓群变作珠戏双龙,那却是另外一桩。
李严明知其理,却不直说,淡笑一过。那两人耳听对方夸赞,甚是享用,瓮声大笑。
李瑶和浓眉少年明白其中道理,不禁笑出声。
一句话令在场五人不自觉露出笑脸,李书行言语功底足见一般。
众人笑过,肚子便咕咕直叫。李书行环顾四周,最终看向李盛带回来的鹿象,这物卖相相比其余野兽,总归正常,吃起来不会心猿意马,杞人忧天,便当普通鹿肉吃了。不只是他,其余五人亦是不约而同望向鹿象。
山脉野兽终日厮杀,一日不得安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身上任何地方都有用处,肉质色如玛瑙,甜美甘香,即便不烤熟,生吃也是天下一等一美味。
李严等人均是尊贵无比,从未一人荒郊野外,虽然实力上等,却是心高上傲,不愿屈尊做这等杂事。
李书行自小混迹市野酒肆,甚至当过小二一段时间,这等粗活他是浑不在意,飘然生火,空闲之中剥下鹿皮,闲置一旁。
那位浓眉少年起先见到李书行生火,便出去挖掘至地,抱来一大堆树枝,上面盖着湿草,兀自投掷在地。火光左右摇动,只见浓眉少年蓝衫胸口处一大片水渍,他丝毫不在意,摸出一方娟布,擦拭枪身。
春海炉当中的春自是春光明媚,四季如春之意,湿木丶湿草也无妨碍,只需片刻便能晒干,变作火舌燃料的枯木丶枯草。
李书行取出七星软剑,割下一条象鹿腿,切成数块,慢慢炙热。他剑坠之间虽有干粮,但此间尚未山穷水尽,自是不舍得拿出来。
浓眼少年靠了过来,提起一块鹿肉,嗤的一声,一枪捅了进去,双掌夹住枪柄,猛地急搓,似是上古钻木取火。过了一会,寒芒一点无端端生出火来,火势见大,不住倒腾,往柄头那边蔓延,却在离象鹿肉半尺倏然后退,紧接着忽上忽下,说不出的神异。
李书行烤肉之中,取出竹简,认真看了一遍。他神思转瞬,一目百行,盗刻内容霎时间记入脑海,便缓缓滚上竹简,用青丝重新绑好,收入乾坤袋。他不敢放入剑坠,怕被人察觉,万一被有人心盯上,日后免不得一番多灾多难。
他扯去春海炉一角,其时并未有风,他便施展乘风掌,人为造风,将原先浊气一扫而光,重新合上。
过了一会,李书行手中象鹿肉白气丝丝,色若玛瑙,红艳鲜明,渗出点点油珠,香味迫人,已然熟透。
象肉被誉为宝石之肉,稀世之宝,常年难得一见,色泽透亮,而鹿肉被道教奉为三牲,肉质清香,口齿余味,三日不可断绝。
象鹿肉两者兼有,更是非凡。李书行平日只吃些牛肉丶羊肉以及猪肉,还未食用这等珍肴。
他分了一半给李瑶,自己吃了一半,并未理会其他人。
李书行把毛皮收入乾坤袋,以备不时之需。他取出夜照幕,兀自挂在正中间,请李瑶过去。这夜照幕虽是黑不透光,其实认真看去,却是千年雪蚕丝所做,冰晶亮亮,可以屏蔽五官六识,端是不同寻常。
李书行知道夜照幕此刻遮的是感情。要知道女子尚未嫁人,身子会散发一股天下至极的芳香,拟各种千变万化,于百花呈现,乃是独一无二,无可作假的标识。这种芳香,世上言为处女幽香,可迷男子神魂颠倒,便是有过夫人的已婚男子有时也要中招。
他虽闻到李瑶身上幽香,却是毫无感觉,自是探骊得珠,对于一爪半鳞不那么看中。他不动心,难免其余人不动心,方才挂上大幕。
他疲惫困乏,滚了个被褥,昏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