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往安全的地方退去,却突然有人从后面挡住了她的退路。
她蓦然一惊,连忙侧身退开,再往后望去,竟是一个妆扮极标致的角儿。
看来不是诚心要挡她的路,大概也是看热闹不小心撞上了。
宋雨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姑娘双眼泛红,很难过的样子。
“你怎么了?”
“我气死了,就不能让我好好演一场,讨点米粮回去么。”
嗓子一开,含韵带律,却是个男声。
宋雨这才想起古时优伶一般是男子,这个应该是男旦,看妆扮大概是演祝英台一角。
“马上就能登台了。”宋雨抱歉地说,事情因她而起,影响了别人的生计,有些内疚。
那男旦瞥了宋雨一眼,忽然瞅见班主往这边望来,立刻弯腰垂眸,作恭敬状。
宋雨也察觉到了那道凌厉的目光,但没有望过去,而是招呼一直未走远的宋固过来。
“你去叫陆大哥赶快完事,我还要听戏呢。”
宋固却不乐意走开,“我得保护你啊,我走开了你有危险可怎么办?我都看出来他们有意针对你了,肯定是那个大老粗惹了事!我都说你不要和这种人在一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他喋喋不休地数落陆北定的不是。
宋雨一句都没听进去。
片刻后,垂花门那头更加热闹。
宋雨隐约看到穿深蓝衣袍的捕头在和陆北定理论,心里更急了,要是吃官司可就麻烦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
“你说完没有?”她望向宋固,制止他长篇大论的吐槽。
“啊?”宋固摸摸自己的头上的布巾,“说完了,其实他真的不……”
“到前面看看什么情况。”宋雨指着大门口,神色有些焦虑。
“好吧,最好把他捉去蹲牢饭,看他能得,以为自己很厉害。”宋固边嚷嚷边挤进人群。
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几人,看到宋雨落单后,立刻示意同伴行动捉人。
这些人动作麻利,不似普通老百姓。
那男旦看阵势不对,连忙退开两步,皱了皱眉,却又上前问宋雨:“你是不是有仇家?看那边。”
他指了指来人的方向。
宋雨心头一跳,立刻联想起村里失火的事,难道又有人要来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呢。
思索间,身着普通褐色短打的四名男子已经渐渐靠近,宋雨慌忙往人群跑去。
那些人却蓦地加快脚步,把宋雨团团围住,其中最矮那名飞快地取出一截小竹枝,对准宋雨喷出一缕青烟。却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大掌拍出手下生风把烟雾扇掉,并把宋雨拉开。
宋雨心跳如雷,先是吓了一跳,意识到这熟悉的气味源自陆北定,心里马上安定下来。
“退下。”陆北定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些人,锐目不怒自威。
一股威势自他身上向四周围漫延,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少顷,偌大的地方鸦雀无声。
张诚的哀呼与怒骂断断续续响起,在如此寂静氛围中回荡,更显出他的窝囊和陆北定的勇武。
那几人明显被陆北定强大的气势震慑,愣了好几息后,回过神来立刻逃跑。
陆北定担心歹人还有同党埋伏在四周,也没打算追赶,回身查看宋雨有没有受伤,“有伤到哪里吗?”
看向宋雨时,他刚硬若刀的神态变得柔和了些许。
宋雨轻轻挣脱被他捉住的手,心跳有些快,只低声道:“没有,我们息事宁人吧。”
陆北定侧头给了宋雨一个安抚的眼神,也想尽快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结局这场闹剧。
可事情并没如陆北定的意愿。
来的捕头惧怕张诚的舅父,不敢得罪他,只想先把双方当事人带回衙门,容后再办,却是看到陆北定高大孔武,也不敢贸然上前捉人,回头把衙门里六七个弟兄全叫了出来。
待陆北定示意场管帮忙照看宋雨,再与捕头交涉时,一众捕快又怂了,低声下气地与他打商量。
宋雨手腕上还残留着陆北定的体温,仿佛恒温的电宝宝,一直熨烫着她的心,令人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这个男人在前面顶着。
他就是那么顶天立地,在芸芸众生中鹤立鸡群。
后来不知道陆北定用了什么方法,和张诚达成和解,由着家丁扶上马车离开。
宋雨踮起脚尖,望见张诚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后怕,急忙拉着穿超人群而来的陆北定,问道:“那人怎么了?你以后出手不要那么重,闹出人命不好,结仇也不好。”
陆北定抽出丝帕拭去手上的泥屑,才道:“这种人不足为患,你不必忧心。”
他从不惹事生非,但事儿自己找上门,那就接着吧。
宋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站在他旁边张望,看看这出戏还能不能演下去。
人群这时也渐渐散开,有一些人意兴阑珊离开了,更多的是留下来,重新找位置坐好,仰望着高高的戏台,依然期待伶人的表演。
陆北定缓和脸色后问道:“雨,还要听戏吗?”
宋雨觉得古代戏曲的韵味,肯定要比现代更浓重、更细腻,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那个唱祝英台的角儿也在等。
“要呢,他们也要的。”她对陆北定露齿一笑。
被参天大树遮挡的日光,忽然穿透而来,落在她皓皓雪齿上,仿佛高山玉生烟。
因己及人,很美。
陆北定呆了几息,才稳住心神招呼场管过来打点,再与宋雨落座。
宋固见状也找了个离宋雨不远的位置坐下。
片刻后,乐声先行,喧闹的人群忽然如静止的水一般,全神贯注望着戏台。
乐声悠扬,丝竹馨馨,少年明媚,情真意切,字字句句轻敲人心。
宋雨完全沉浸在戏曲当中,直到一曲演罢,久久不能回神。
待申时已近,陆北定才唤宋雨离开。
宋雨依依不舍地望着戏台,忽然想起演英台那个角儿,摸了摸荷包,确定自己有银子后,也没和陆北定说,直接就往戏台走去。
陆北定和宋固那个跟屁虫,安静地跟在后面。
正在整理戏服的伶人看到宋雨,都很奇怪,有个小童问道:“大姐姐,你来找人吗?”
宋雨不好意思周围乱看,正好问他:“我想找唱祝英台那个角。”
小童搔搔脑袋,好奇地问:“刘笙啊?你是他姐妹吗?”
他歪头望向已经卸好妆的刘笙,十分奇怪,怎么一个美美的,一个这么丑?
刘笙僵了一会儿,才转身望向宋雨,眼角那丝傲气在瞥见陆北定时荡然无存,连忙站起来施礼:“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