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佘驾车,车里坐着楮宁和贺鸢。
贺鸢挥舞着自己瘦弱的手臂,“楮宁姐!你看我!多厉害!你放心,你内力尽失,我可以保护你!”
楮宁抬眼看看贺鸢,“就你?你别闯祸,我就阿弥陀佛了。”
“楮宁姐你怎么过河拆桥呢?要不是我一路替你遮掩,你哪能假扮斐珞姐那么久?”贺鸢义正言辞地质问。
楮宁低头翻了一页书,“对啊,河都过了,我留桥干什么。”
贺鸢丧气地坐下,“楮宁姐,你跟宗实哥真是越来越像了。说话这么毒。好的不学。”
“谁学他了?”楮宁抡起书就要拍贺鸢。
贺鸢伸手就把楮宁的书抢了过来,“医书?”
楮宁心里急着恢复内力,便翻起医书来,只是这样的心思若让贺鸢知道了,定会担心,楮宁索性开个玩笑敷衍过去,一双月牙眼盈着泪光望着贺鸢,“我如今没了武功,连你都能欺负我了。”
贺鸢赶紧把医术塞回楮宁手里,“楮宁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我没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打死谁。”
楮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贺鸢的头,“乖。”
翻脸这么快,原来是在戏弄人,贺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隔着车帘传来稽佘的声音,“公主你不必担心,你只是在瘴气里呆了太久,中毒了而已,若是寻常人在那瘴气里待上一夜,早已一命呜呼,公主你不过是毒侵內腹,暂时凝聚不了内力而已。等回了汴梁,有充足药材了,我配药给你吃上几天,很快就能恢复了。”
“嗯,谢过稽公子!”楮宁大声地答道,心里也着实有了底。
“公主开心点,别让我家将军挂心了。”
合着还是为了他家将军,楮宁撇撇嘴。
大理位处南边,此时已,一望无际的茶园,和风阵阵,风景宜人。
茶园边上,段逸临风而立,“千珏公主、安定普宁郡主,别来无恙。”
“段大人做事倒是果断爽快,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一切都摆平了。”楮宁从马车上走下来。
段逸引着三人到路边的茶马驿站打尖休息,“大理与宋国一向亲好,贤王既然费心安排,在下自然也要拿出诚意。”
楮宁端起茶碗,故意刻薄道,“哟,那此番贤王没来,只小女一人,段大人是不是失望许多啊。”
“千珏公主和贺庄主大驾,大理已然荣幸至极。”段逸见楮宁样子,更添盎然意趣。
“客套话就此打住吧,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说正事。”
“嗯,这样说话舒服,老相好了,何必虚伪客套。”段逸邪魅一笑。
“相好?”稽佘惊声疑问,“谁跟你是相好啊,你可别胡说。”
楮宁给稽佘使个眼色,稽佘噤声。稽佘依旧眼神十分不友好地斜睨着段逸,什么人竟敢跟将军抢人。
“说正事。”楮宁戳了一下贺鸢,“庄主,说下后面的安排。”
“咳咳。”贺鸢清了清嗓子,端正地说道,“那个,贺庄名下各大茶庄的掌柜已经陆续来了大理,大理茶园分别由六个不同的茶庄进行购置,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愿意留在茶园的茶农,则划为贺庄的伙计,跟贺庄的柜上伙计享受相同的待遇。不愿意留在茶园的茶农可以拿了地钱自行离去,贺庄自行派人来打理茶园。茶园收成全部归贺庄,大理茶园的收成售卖所得,贺庄向大理纳税。”
“如此安排,很是周到,多谢庄主。”段逸一副满不在乎、听凭安排的样子笑道。
贺鸢继续说道,“这第一批茶园由我亲自收购,至于价格,大理朝廷不得干预。”
“小庄主长大了嘛,盘算得倒是周到。都依你。”
贺鸢瞥了段逸一眼,“本庄主以及本郡主必定说到做到,段大人有想法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哦。”
段逸斜倚在桌边,“你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还能有什么想法。希望您下手轻点,别让我太疼就好。”
楮宁笑了笑说道,“段大人的比喻可不恰当,贺庄可不是宰肉的刀俎,是救大理百姓于水火的救星啊。”
“好,那我大理百姓就拜托给各位救星了。”段逸不改放浪形骸的姿态,随意应和。
茶饭用过后,段逸引路进城,贺鸢一行在宋国和大理边境的第一城石城郡住下,此地距离茶马市最为近便,此地的茶园价格自然也是最高的,贺庄庄主亲自在此处完成第一批兼并,也算是为其他各地的兼并设下价格标准。
三个月的时间,石城郡的茶园已基本落入贺庄的手中。只剩秀山山腰的十户茶农的茶园,这片茶园产的茶正是名动天下的“奉古雪茶”,山巅冰雪融水浇灌茶园,茶味清而不涩、沁香十里。
楮宁带着贺鸢和稽佘亲自到访秀山茶园,她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号称天下第一的茶有多奇。
三人策马而来,刚走到山脚,晒茶香已铺天盖地而来。
楮宁不禁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稽佘深深嗅了一阵,“奉古之香,醉人心神,更胜天下美酒佳酿。”
“哟呵,师父嗜酒如命,能说出茶比酒香这等话,看来这茶还真是了得啊。”贺鸢没从这茶香里嗅出什么特别,倒是吃惊稽佘评价这么高。
秀山比起一般的茶园要陡峭许多,于是三人便弃了马,徒步沿着一条曲折小径向山上走去。
沿路茶香袭来,沁人心脾,三人慢悠悠地走着,仿佛只是来游山玩水的。
夏日刺目的阳光迎面洒下,茂盛茶树的遮掩下,看不清前路还有多远。
隐约之间,稽佘听到了刀剑声。
“嘘。”稽佘忽然严肃起来。
楮宁和贺鸢赶紧停了打闹,迅速噤声,跟着稽佘小心翼翼地躲进茶树丛里。
透过茶树叶的缝隙,清晰可见一群赤膊男子手中持刀,手无寸铁的布衣茶农们倒在血泊里。
赤膊男子之间相互嘀咕了几句,便下山离开了。
三人屏气凝神,直到人走远了,这才冲到茶农们跟前。
稽佘去一一试探他们的鼻息和脉象,直到探过最后一人,沉重地起身,低声道,“无一幸存,都死了。”
“看装扮和听他们的语言,应该是南越人,为何出手如此狠辣?”楮宁想不通,南越人为何要来杀了这些普通的茶农。
贺鸢紧紧闭着眼睛,站在几十步之外,不敢上前,“楮宁姐,我们快走吧。这片茶园贺庄不要了。”
楮宁茅塞顿开,没错,这是贺庄想要收购却迟迟收购不下来的茶园,这不是普通的茶园,若这些茶农死了,那天下人都会认为是贺庄所为。糟了!“对,我们快走。”
楮宁拉着稽佘和贺鸢打算离开,数十名石城郡的衙役围了上来。
“贺庄的人?你们为何如此草菅人命!”那捕头愤怒斥道。
贺鸢使劲摇头,“我们没有,我们刚刚看到有一群南越国的人杀了他们!”
“不知悔改,还想嫁祸他人?这里不是宋国,管你们什么豪强富商,伤我大理的百姓,就要偿命,来人!拿下!”
贺鸢气急,梅花镖出袖,捏在手里,打算出手。
楮宁抓住贺鸢的手,“别动,将计就计。”
贺鸢把梅花镖收回袖中,“你们别动手,我们自己走。”
这捕头还真是不客气,直接把三个人关进了大牢,楮宁坐在一堆干草上,冥思苦想,“他们竟然真的敢把我们关进大牢。”
贺鸢愁眉苦脸,“楮宁姐,你的这个将计就计可不是什么好计,都将就大牢来了。”
“要么就是这捕头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要么就是他身后又更大的强权给他撑腰。”楮宁揣测道。
“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进了大牢,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们就是死在这里,岂不是也是白死。”贺鸢叹息一声,“唉,都怪师父,将军让我们带几百人马同行,师父自恃武功高强,不肯带,若是有宋国的禁兵在,帮忙通个风报个信也好啊。”
隔壁牢房传来稽佘的声音,“你这不忠不孝的小叛徒,就知道数落师父。你放心吧,你死不了,将军派了暗卫在公主身边。”
“可是,我饿啊。”贺鸢坐在墙角,垂头丧气。
“你也是少女年华了,减减肥肉吧。不然嫁不出去了。”稽佘笑着说道。
“这什么臭师父,怎么这么烦人。”贺鸢黑脸,默默嘀咕着咒骂稽佘。
大牢中暗无天日,只有夜没有昼,不知过了多久,衙役终于来将三人带了出去。
“杨大人亲自驾临石城郡,要亲审此案。你们三个等会儿给我恭敬点!”
贺鸢撇着嘴,“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让我们恭敬点?”
“杨大人,莫非是权臣杨允贤?”楮宁疑问道
“废话少说,赶紧走!”衙役押着几人出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