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宁那儿告退后,颜忆环就由小婢女搀扶着,往郡和宫偏殿的厢房走去。
谁料这颜忆环一进厢房,就将一双柳叶眉蹙紧了。细细地打量过厢房陈设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来,嫌厌地捂住口鼻。
小婢女见颜忆环这副样子,少不得劝道:“小姐,这厢房虽说不能和您在府里的闺房比,但也算是很清雅了呢。”
小婢女一边说,一边去给颜忆环整理床榻,免不得扬起了一些尘灰。
颜忆环见了,忙夸张地挥着手里的丝帕:“这间房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你瞧瞧这里的器具,全都老旧得紧。”
其实这厢房里的所用器具,都是分外雅致的。只是颜忆环向来喜欢艳俗浮夸之物,对这类清雅的陈设欣赏不来罢了。
“您这些话,在奴婢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可不能在福宁公主跟前提起。”小婢女一边说,一边又取来抹布,将桌椅板凳又细细地擦过一遍。
颜忆环闻言,却当即沉了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提点我么?!”
小婢女擦拭桌椅的双手顿了一顿,连忙赔笑道:“奴婢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小姐别多心。”
她自小就在颜忆环身边服侍,虽说早就习惯了主子的喜怒无常,但自己的一番忠心总是被这般冷待,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颜忆环哼了一声,一屁股在那张紫榆扶椅上坐下:“福宁公主又算什么?能和荣安公主比么?能和端幸长公主比么?”
“还有那位辛妃娘娘,不过是区区从四品文官的女儿,如今竟也配帮我姑母协理六宫了。”颜忆环冷笑一声,将福宁赏给她的梅竹镇纸往桌上狠狠一拍,吓了小婢女一大跳。
小婢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止住了再劝颜忆环几句的念头。她只得顺势道:“说起来,您今日还未得空去拜见皇后娘娘呢。娘娘久居宫中,想必亦在挂念您。”
颜忆环闻言,慢慢点了点头,道一声:“过来,服侍我梳妆。”
待颜忆环又在脸上补了一层细细的雪脂粉,往那只鸾鸟祥云纹的香囊里添了新的香料,还对着镜子拿捏好最合适的微笑,二人才出了厢房,往郡和宫外走去。
她们刚刚走到院前,就见福宁身边的宫女笑着走过来:“颜姑娘往哪里去?”
颜忆环不耐烦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耳上的猫眼石耳坠,并不答话。
小婢女忙陪着笑对那宫女道:“我们姑娘是要去承华殿,拜见皇后娘娘。”
那宫女闻言,却作惊讶状:“颜姑娘竟不知吗?”
颜忆环这才转头看了那宫女一眼,蹙着眉道:“不知什么?”
那宫女微微低头,作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回道:“皇后娘娘告病,已有好些时日了。这段时间来,谁都不见呢。”
“告病?姑母生了什么病,为何我和我父亲都不曾知晓?”颜忆环的柳眉蹙得更深,在她涂了细粉的眉间皮肤处,已经可见隐隐的悬针纹了。
宫女还是那副十分恭敬的样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向颜忆环回话:“这,奴婢可就不知了。想来是需要肚子静养的病,皇后娘娘才谁也不见呢。”
“是什么时候的事?”颜忆环跺了跺脚。非得她问一句才肯答一句,当真急人。
宫女却作了半天思索状,才慢悠悠地回道:“回颜姑娘的话,荣安公主生日宴之后,皇后娘娘就告了病。”
颜忆环冷了脸道:“若我一定要进去见姑母,难道那些奴才还敢拦我不成。”
天下竟有如此蠢笨鲁莽之人!那宫女在心中冷哧一声,面上仍是那副恭敬的样子:“姑娘若执意要进去,自然没人敢拦。只是皇后娘娘的病万一过给了姑娘,岂不是白惹娘娘心疼?”
颜忆环一听颜后的病能过给人,立即打消了去看望的心思,心中可惜这雪脂粉都白搽了,也只得悻悻地回到厢房去。
宫女冷眼看着颜忆环被搀着回了房,才进了主殿里回禀福宁。
次日清晨,环玉阁。
今年夏日不知怎么的,眼瞅着已经七月初了,却还是没有一丝暑气。那些在冰窖里贮存了一个寒冬的冰块,至今都还未在各宫派上用场。
苏拟倒觉得,这和煦如春日的阳光晴暖又不晒,正是刚刚好。她简单梳洗过后,又在院里满足地伸了一个大懒腰,才往荣安的主殿去了。
她在那张黄花梨木大桌前坐下,看着一手百香糕一手蝴蝶卷吃得喷香的荣安,忍不住伸手揪了荣安圆鼓鼓的脸蛋一把。
一段时间未见,荣安吃胖了些,微微露出来的手臂粉嫩如藕,甚是可爱。
荣安又端起一大盏牛乳茶,将糕点送服了下去,才对苏拟道:“那魏不是随魏国公还乡了么,皇祖母又给福宁姐姐请了个侍读,你猜猜是谁?”
苏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随口接道:“是谁?”
“是马屁精,颜忆环。”荣安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苏拟闻言,拿勺子的手顿了顿:“是么。”
她不动声色地往牛乳茶里加了些蜜糖,若有所思地用小勺在盏里轻轻搅拌着。
经过短暂地休课,此时的经纶殿比起往常更显热闹了。
更何况,前些日子在前朝后宫都搅起了巨大风波的主要人物,此刻也往这经纶殿来了。
二皇子吴敬远远地就看见了吴肃,立即就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快步迎上前去道:“五弟,这前些日子的江南一行,可还顺利啊?”
在此之前,向来自视甚高的吴敬,是从来没主动和这个出身尴尬的五弟说过一句话的。
其他皇子和皇子侍读见了,也将他围了起来,面上是少见的清热。
吴肃淡淡笑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多亏有忠臣良将一路随行,皇弟此行还算顺利。”
“五弟,你这可就是自谦啦。”吴敬将心中的酸意掩饰得很好,“咱们兄弟几个里,就数你的骑射功夫最好,也难怪父皇单单挑了你去平乱。”
吴肃闻言,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又自如地回答了其他皇子的发问,还是往常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颜忆环跟着福宁在经纶殿前下了轿辇,远远地就看见被皇子和皇子侍读们拥着的吴肃。
吴肃今日依旧穿着那身袖口微旧的云白绸袍,在这晴暖的阳光照射下,愈发衬得他面容如玉、神采非凡。
一阵微风吹过,将颜忆环头上垂着的步摇坠子吹拂在她脸上,痒痒的。
颜忆环望着人群中那个云白色的影子,不自觉地咬一咬唇,将手中的丝帕握紧,又松开。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五皇子是如此的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