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接过闺女手中的医书,和林兰齐把目光聚焦在叶夏翻开的那页,但说实话,他们又不懂医,哪里能看懂其中的门道,不过,两人表情严肃,给人感觉看得异常认真,而叶夏这时对江学谨说:
“大哥,我想和爸爸妈妈说句悄悄话,你和二哥三哥带着小五和小杉小柠他们先避开一下下,可以吗?”
夏日昼长夜短,这会儿约莫傍晚七点钟,落日余晖铺面天,村里人大多已吃过饭,坐在院门前三五成堆边乘凉边说笑拉家常,
叶夏一家倒是没出院门,全坐在自家堂屋门外,吹着过堂风,享受夏日里的凉爽,耳边原本是爸妈战争年代的故事,谁知妹妹忽然说要去南方大姨家玩儿,
并在此刻支走他们哥几个,江学谨心中疑惑,还有那么点憋屈,却在对上叶夏澄澈纯真,满是笑意的眼眸时,只能招呼江学言、江学慎带着三小只暂时避开。
有点抱歉地目送江学谨他们走出院门,叶夏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爸爸妈妈,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但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是怕你们不相信。”
江安两口子挑眉,示意她往下说,见状,叶夏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儿,很是淡定地续说:“我觉得我遇到了神仙,不对,应该说那个老爷爷,也就是我师父八成是个神仙。”
林兰皱眉:“老爷爷,你师父,神仙?夏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解放前,她有接受过新式教育,要她相信世间有鬼怪,有神仙,那是不可能的,但闺女说得一脸认真,看不出有丝毫撒谎的成分在,
难道她闺女果真有神仙相帮,才福运满满,给他们家,给他们大队,乃至给这饥荒年间不少饿肚子的百姓带来福气?
如是想着,林兰紧拧的眉头逐渐舒展。
“走,回屋里说。”
江安和林兰想的差不多,为免被人听墙角,他起身,招呼媳妇和闺女去东屋说话。
林兰微怔,旋即拉着叶夏起身,娘俩跟在江安身后走进堂屋。
“是这样的,我近一年一直有做梦,梦到那个给我医书,教我拳法的老爷爷,他在梦里教我把脉、识别药材,还教我怎么给病人针灸,
见我学东西快,老爷爷特别喜欢我,就收我做了他的弟子,并将终生所学都在梦里教给了我,这个梦太过奇怪,我怕说出来你们不信,
就一直埋在自个心里,可春节那会,听大姨说起大姨夫的身体状况,我就想着自个或许能帮到大姨夫,爸爸妈妈,师父说以我的本事给人诊脉扎针,开药方完全不成问题,你们看……“
她爸她妈是见过大世面的,要他们相信她编造的故事,无疑存在苦难,但这年代国家虽在大力破除封建迷信,却依旧有不少人相信,
尤其是在他们这偏远山村,老一辈人的潜意识里,觉得神仙鬼怪都是存在的。而她爸妈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应该……应该多多少少会信点吧?
何况她先前悄咪咪搞出那些个动静,说白了,已经对人们的三观造成冲击。
突然出现的粮山,河水毫无征兆地上涨,以及京中那座大院操练场上出现的一幕,她敢断言,怕是国内外科学家们,都对这一系列异象找不到解释,好叭,用科学找不到解释,那就只能往“奇幻”方面去想啦!
“河水上涨和粮山是不是和你师父有关,还有你发现的那个洞穴,以及峡谷中那片红薯地……”
江山若有所思地看着闺女,闻言,叶夏点点头,又摇摇头:
“洞穴和红薯地都是我自个无意中发现的,至于粮山和河水上涨,师父虽没对我提起过,但就我师父能出现在我梦里,教我学习中医术,或许还真就与我师父有关呢。”
微顿须臾,叶夏眨眨眼,故意叹口气,一脸沮丧续说:“一个月前,师父在梦里和我告别了,说我已经出师,说他以后不会再出现,我起初不信,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确实没再做梦梦到师父。”
林兰信了,她在江安说出粮山和河水陡然上涨这两件事时,一瞬间就相信了叶夏的说辞,否则,粮山和他们村外的那条河陡然水位上涨,里面出现大量肥美的鱼虾,实在是无从解释。
调整好情绪,林兰深感自家闺女是福星降世,从而引来一位神仙师父,在梦里教她闺女医术,且担心她闺女在这荒年饿肚子,使仙法变出那么多粮食,
并让他们村外的河水上涨,方便沿河两岸的村落灌溉田地,不再忍受饥饿,有粮食吃。
“既然如此,就让你爸送你去大姨家,回头等你大姨夫身体出现起色,你爸再过去接你回来。”
大姐夫因意外瘫在床上,家里就全靠她大姐一个人撑着,要是大姐夫真能被她闺女医治好,于她大姐一家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行,明个我和支书说一声,就带夏夏去大姐家。”
江安拍板。闺女乖巧可爱,从来不撒谎,她说的他都信,况且就闺女前前后后在村里用医术救的人来看,他家夏夏,他的宝贝闺女肯定有在梦里得到仙人的真传。
大姐夫人不错,同为男人,他自然希望大姐夫能重新站起来,成为家里的支柱,从而减轻大姐的负担,给大姐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坚实的臂膀依靠。
说定前往林梅家的事儿,叶夏想了想,甜糯的嗓音响起:“妈,秦林哥有给姥姥姥爷写信吗?他们在市里过得好不好呀?”
说好和她通信的,结果开学至今,秦林没给她写过一封信,如若
不是她怀疑这个世界是书中世界,不是怀疑秦林兄妹就是书中的炮灰、大反派、恶毒女配,以及他们和她多少有点血缘关系,
这闲事她是不会去管的。可这毕竟只是如果,事实上秦林兄妹四个真实存在,哪怕这只是个书中世界,但她看到的人和物,
看到的一切,又都是真得不能再真,和她的本源世界,和上一世经历的那个世界一样,是真得由有血有肉的人,由天地万物组成的一个世界,而非简单的纸片人。
“有写过两封,秦林说他奶和小叔小婶对他和秦梓都还好,说他们没受什么委屈,上个月月初,你老爷去市里看过秦林秦梓,
并去话剧团和付团长坐了坐,秦林秦梓和她奶、小叔一家生活得不错,不过,你姥爷有拜托付团长,每隔断时间,抽空到秦家看看秦梓兄妹。”
林兰说着,微叹口气,续说:“有付团长时不时光顾秦家,那秦家老太太和秦家小叔就算有心亏待秦梓兄妹,心中多少都会生出些许忌惮,不敢真对秦林秦梓做些什么。”
叶夏“哦”了声,没再做声,她只希望秦林兄妹真在秦家没受委屈,没遭受秦家人苛待。
……
林梅家在杭城,坐火车过去的时间不短,为免宝贝闺女做硬座累到,江安本打算买卧铺,却被叶夏阻止,说一天一夜的时间,
坐硬座她受得住,最终,江安拗不过闺女,只能买硬座。有林梅留给林姥爷的家庭住址,江安带着闺女下火车,经问询路人,便搭乘公车,去往林梅家居住的厂家属院。
面对江安爷俩的到来,林梅是既惊讶又欣喜,因家里住房紧张,她当即安排江安住厂招待所,至于叶夏,则被林梅安排和闺女一个屋住。
“江安,你没骗我?”
在招待所给江安开好客房,林梅又带着江安往家走,忽然间听到江安说此次带叶夏来杭城的目的,登时令林梅止住脚步,先是惊诧,随之是狂喜。
当然,江安并未向对方说叶夏那个梦,只说叶夏在山上遇到一位隐世高人,见叶夏聪明好学,又觉得两人投缘,便亲传医术,得知叶夏转述大姨夫的病症,那位高人不由放在心上,在临离世前,又专门传授叶夏医治那病症的法子。
“那位高人怎么就死了?”
林梅觉得叶夏毕竟太小,即便得高人真传,可年龄在那摆着,医术方面怕只掌握了个皮毛。给林梅的故事是江安在来杭城的一路上编的,
他有猜到林梅多半会因叶夏的年龄,怀疑叶夏的医术,可林梅这么一问,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不舒服,不过,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
“在遇到夏夏前,那位高人似是料到自己大限将至,这才想着给自己找个传人。”
故事是江安按照叶夏早先所言——在山上遇到一个老爷爷编的。
担心叶夏不小心在林梅一家人面前露陷,江安下火车前,把故事和闺女低声叙说一遍,并叮嘱闺女,日后万一再有人询问医术一事,就拿这个故事来应对。
至于会不会引来他人查证,江安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故事中,高人离世前,留言火葬,骨灰同撒到大山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任谁都查不出个端倪。至于高人生前身居何处,两字回答“不知”。
这只是江安想到的最坏一种情况,说起来,他闺女懂事乖巧,且不随意在外露医术,就算在村里治病救人,都是些小毛病。
再者,村里人也没那个心眼多探究,他们只知他闺女聪明好学,喜欢看书,或许不知从哪本医书上看到的救人法子。反正他闺女手里有“隐世高人”给的医书,且这位高人是她闺女的师父,且已经离世,尸骨无存。
不过,在这位大姨姐这,他需要言语一声,免得大姐夫真被他闺女医治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这样啊!可夏夏真能医治得了你姐夫?”
林梅继续前行,江安提步跟上:“能不能得夏夏给大姐夫诊治过才可以知道,不过,要是夏夏医治好姐夫,还请大姐和大姐夫说一声,对外别说姐夫的身体是被夏夏医治好的。”
林梅怔了下,便明白江安的顾虑,点头,她说:“夏夏若真能医治好她大姨夫,咱们自然不能在外多说。”
那么点年岁,要是有大本事,被麻烦找上门是迟早的事。
但如果小丫头生在有权有势的人家,有家人保护,自然什么都不怕。
然,不管是江家还是林家,亦或是他们这些亲戚,其中并无身居高位的人。人心复杂,她是万不会把外甥女置于险境的
。
“冯瑾他们兄妹仨就别知道了,明日我便动身回去,一个月后不管大姐夫的身体有没有起色,我都会过来接夏夏。”
江安说出自己来时的打算,闻言,林梅点点头:“行,就这样吧。”
在林梅带着江安去招待所期间,叶夏趁着冯瑾兄妹仨不再冯瀚屋里的时候,和她家虽容色消瘦,但仍难掩英俊,气质温润的大姨夫三两句话便熟稔,并借机说自己有跟着师父学过医术,想为其把一脉。
冯瀚对于妻子这位外甥女打眼就生出好感,小丫头长得精致漂亮,性子乖觉,又甜美可爱,这样的小姑娘,不管是哪个看到都会心生好感,
何况这小丫头是她爱人的外甥女,那份好感无疑要来得更多些。本以为小丫头只是说着玩玩,就没太放在心上,由着小丫头给他把脉,
结果小丫头从脉象上把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说得明明白白,并把之前请老中医给他看过,却未诊断出的病因都找了出来。
他可以站起来,他只是因为背部几处经脉有些堵塞,导致他数年医治下来,找不到根结所在,只能躺在床上。那几处堵塞的经脉不是太容易诊断出,
或许那位给他医治的老大夫在经脉这一块有欠缺,才没能找出他起不了身的症结,冯瀚在叶夏给他把过脉,说出他的身体状况和无法起身的缘由后,如是想着,他内心一时间激动不已,觉得妻外甥女,觉得这年幼的小丫头八成能医治好他。
不要问他为何对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把握,因为问了他也不会说。感觉,是一种感觉告诉他,是小丫头给他搭脉后的说辞,以及眉眼间的自信和冷静,告诉他,信她不会有错!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回到家,林梅带着江安走进主卧,看到爱人神色轻松,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不由走上前柔声问。
冯瀚招呼江安落座,方把视线挪到妻子身上:“夏夏有给我诊脉,说我只是背部有几处经脉堵塞,导致我没法起身。”林梅眸中顿染喜色:“你都知道了?”
冯瀚轻点点头,笑说:“夏夏告诉我的。”
林梅问:“那夏夏可有说能否医治好你?”
冯瀚再次轻点头:“最多半个月我就能站起来,一个月就能行走,但要走利索,像常人那样走动,最少需要百日。”
闻言,林梅抓住爱人的手,当即喜极而泣,很快她察觉到自己失态,毕竟屋里不是只有他们两口子,拭去泪水,她转头看向江安:“妹夫,谢谢!谢谢你能带夏夏过来,真得谢谢你了!”
江安则摆摆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这次来杭城给姐夫医治,是夏夏自个提出来的,她说她有和你提过,暑假到你家来玩儿,这不,刚参加完小升初毕业考,
就闹着要来杭城,她妈拿那丫头没法子,只能由着那丫头了,不过,我和林兰都有和夏夏说好,要给姐夫医治,除非你和姐夫答应,不然,她只能在你们这儿单纯地玩段日子。”
“小升初毕业考?”
林梅错愕地睁大眼:“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初二那日咱爸妈那,我听二妹说夏夏入学就跳读四年级,这过了半学期,到九月份再开学,夏夏该上五年级才对呀!”
江安笑:“年后夏夏从四年级跳到了六年级,当时她有参加跳级考试,五年级的语数考卷,她没用多长时间便答完,是我们村小的校长亲自批阅的,夏夏语数都拿到了满分。”
冯瀚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随之觉得就小丫头的聪明劲儿,读完小学仅用一年时间,本该如此,哪需要大惊小怪?!
“妹夫和二妹有夏夏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真得是你们两口子的福气。”
“是啊,我和林兰膝下有五个儿女,夏夏是唯一一个闺女,从牙牙学语那会,就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这两年闹饥荒,家里,乃至整个村里都没什么可吃的了,
夏夏为给弟弟省口饭,硬是自己饿肚子,把她的饭给弟弟吃,结果去年暑假里的一天,直接给饿晕在家门前,要不是我娘及时赶过来,给夏夏喂了多半碗红糖水,那孩子怕就没了。”
江安说着,眼眶渐渐湿濡,不过那股子失忆被他很快逼退,他笑了笑,又说:
“知道家里孩子多,读书需要花钱,平日里只要哥哥们闲着,夏夏就央求哥哥们教她课本上的知识,可以说,夏夏读书好,有她哥哥们的功劳,
但更多的是她自个聪明,悟性好,入学前拉着我和她妈妈的手,说跳级可以给家里省学费,说她要用功读书,争取多跳几级,这样我和她妈妈就不用为他们兄妹五个读书拿不出学费犯愁了。
对了,夏夏虽只读了一年小学,却没少拿奖,有学校发的,有县里、市里、省里各种比赛中得的,去年的全国中小学生作文比赛,夏夏获得全国小学生组特等奖,曾受邀到京市参加写作交流活动。“
江安说起闺女,是越说越自豪:“至今,夏夏在省报发表了不少诗歌和儿童故事,每个月基本上能拿到四五十块钱稿费。”
林梅和冯瀚听得既惊奇又羡慕不已。“夏夏太了不起了,竟然有去京市参加写作交流活动,还在省报上发表诗歌、故事,这些二妹在年初二都没告诉我,等再见到她人,看我怎么和她掰扯。”
林梅如是说着,闻言,江安略显尴尬:“夏夏她妈许是觉得那没什么好说的,就没在大姐面前提及。”
“我看她是怕我眼红,怕我把夏夏抢到我家来。”
林梅笑问:“被我说中了吧?”
江安笑着摇摇头:“大姐能抢,只说明夏夏够好,再者,大姐有闺女疼,可不是真想抢夏夏。”
“我倒是很想把夏夏从妹夫家抢过来,不过,即便我能抢回家,夏夏估计也不愿意待在我家。”
冯瀚这时说了句。江安笑笑,转开话题:
“这次过来,我有给夏夏带口粮,等回家后,我再设法邮寄一点过来。”
冯瀚不待妻子开口,就摆手:”不用不用,家里的口粮够吃。”
林梅附和,江安嘴上虽没再说什么,但前面说的却不会有变。荒年谁家都没有多余吃食,这次来杭城,他闺女的确是来给她大姨夫医治身体,
可这在人家家里待的时间太长,就算吃得再少,也会给人添负担。何况他可不想闺女在这受委屈,哪怕一个嫌弃的眼神,他都不愿意宝贝闺女承受。
不是他小人心,是该想到的,该顾虑的,他自然得想到,得把那顾虑从根上解决。
与林梅两口子将有关叶夏懂医这事儿达成一致,江安第二日晨起,在冯家用过早饭,便踏上归程。给冯瀚针灸需要三个疗程,每个疗程间隔五日,每次针灸会有些许刺痛,但这点刺痛相比较即将能站起来,于冯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在叶夏第一次行针后,冯瀚就发觉腰部渐渐能提起劲了,这无疑令冯瀚两口子高兴异常;五日后的第二次行针结束,冯瀚腰部愈发能提起力气,并不在人帮助下,能够自个慢慢坐起,与此同时,双腿也能在床上轻微挪动。
今日是叶夏第三次给冯瀚行针,如无意外,等叶夏行针完毕,冯瀚就能在人搀扶下慢慢站在地上。“姨夫,准备好了吗?”
主卧,叶夏给银针一一消过毒,看向冯瀚问。
这半个月,他除过按疗程给冯瀚行针,期间还帮助冯瀚推拿按摩双腿。因一心想着爱人有天能够站起来,林梅在冯瀚卧床这几年,
一直有给丈夫用心按摩,保证冯瀚身上的肌肉不会出现萎缩,她的按摩手法是一次次跑杭城中医院,跟一位老大夫学来的。
“你行针吧,姨夫这没问题。”
冯瀚光着背脊在床上趴着,转头微笑着回了叶夏一句。林梅在旁边椅上坐着,问叶夏:“夏夏,今日行针结束,你姨夫就能站起来了吗?”
点点头,叶夏甜糯的嗓音响起:“等行针后,可以让姨夫试试。”
腰部有力气,双腿又没问题,初站起来除过费点力,断不会有意外发生。
林梅抑制住心中之喜,在旁静静地看着叶夏开始给冯瀚行针,说实话,她真得很是震撼,一个才七岁大点的孩子,这一手行针手法丝毫不亚于那些老中医,且小丫头在行针时的神色,是如此沉着冷静,仿若一切都心怀在胸。
这一刻,林梅羡慕到甚至嫉妒林兰会生,能生出这般优秀的闺女,不过,她又极为高兴自己有幸成为小丫头的姨妈,虽然小丫头不是她闺女,
可却是她的外甥女,总比那些外人知道小丫头的能耐后,捶胸顿足没能和如此出色的小丫头扯上关系。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叶夏依次收针:“姨夫,你感觉如何?”
给冯瀚医治这半个月,叶夏帮其行针、按摩,并每隔两日,在帮冯瀚端水杯时,趁人不备,往起水杯中滴入丁点灵泉水,以此增强冯瀚体质,促进身体恢复。
嗯,排出体内杂质是必须的。
冯瀚接过林梅递过来的衬衣穿上,然后慢慢将腿挪到地上,接着由林梅扶着,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小心点,别急,慢慢站起来。”
林梅轻声叮嘱,倒是冯瀚不慎在意,他感觉腰部很有力量,感觉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极好,极舒服,且极其踏实。
身体已经离床,他遏制住满心激动,缓缓直起腰身,当他真正站直身体的时候,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林梅更是喜极而泣:“你站起来了,他爸,你站起来了!你终于站起来了!”
“姨夫,你试着抬腿,步子小点,慢慢向前走一步。”
叶夏站在一旁,微笑着望向冯瀚:“这接下来就是做复健,每天走几步,半个月后,姨夫就能在家里随便走动了。”
看到叶夏眼里的鼓励,冯瀚这一刻像个小孩子似的,慢慢抬起右脚,再慢慢落下,紧跟着,又慢慢抬起左脚,向前一小步,看到他迈出脚,走出两步,叶夏伸出两个大拇指给其点赞:
“姨夫真棒!好啦,姨夫今个就好好歇歇,明日咱们正式做复健。”
冯瀚到底好几年没下过床,这能走出两步,已经是他做出很大努力抬起脚,迈出腿的,此刻,他额头汗珠子滴滴滚落,可见没少用气力,见状,叶夏自然不会让其继续走下去。
“没事,姨夫再走两步。”
没让妻子继续搀扶,冯瀚先自个稳住身体,须臾后,他抿唇,尝试着再度抬脚。林梅在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就怕他一不小心跌到,
然,踏下去一步,冯瀚只是身体晃了晃,并未摔倒。再接再厉,冯瀚又迈出一小步,这一次他险些摔倒,好在被林梅眼疾手快搀扶住。
冯瑾三兄妹只知叶夏这个小表妹到他们家来玩儿,似乎并不只是来玩儿,直至他们看到瘫在床上数年的父亲毫无征兆地走出房间,
出现在餐桌旁,他们方知叶夏这个小表妹喜欢去主卧,喜欢陪他们父亲聊天,每隔数天,和他们爸妈待在主卧神神秘秘的究竟为何。
虽然不想相信,但现实告诉他们,父亲能站起身,能自个一步步走路,足以说明今日的父亲,多半和他们叶夏小表妹有关。
到杭城一月,冯瀚在叶夏医治下,现如今缓步行走百十米距离一点事都没有。既然冯瀚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中,而江安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抵达杭城,叶夏自不会继续留在杭城。知道叶夏这个小表妹要走,冯珂好舍不得:
“夏夏,你真得要回去了吗?”
叶夏微笑点头:“再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我得回家看看书,为新学年做好准备。”
下午三点的火车票,这会子中午十二点多,在冯家用过午饭,江安和林梅两口子在客厅说话,叶夏被表姐冯珂拉到她自个房间,很是不舍地想要挽留叶夏在杭城多完几天。
“你很厉害,我都这么大了,才读初二,夏夏,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好渺小。”
“冯珂姐,你不用和我比,你只要和自个比,只要你每天都在进步,那你就是最厉害的,是值得你自个高兴为之骄傲的。”
“夏夏,你这话说得真好。”
叶夏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归途中,江安从衣兜里取出一封信给闺女:
“这是隽朗写给你的信,本来想着你从杭城回来再看,可这信到咱家近一个月,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你妈担心隽朗有要紧事和你说,就让我接你的时候把这信带给你看看。”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叶夏接过信,拆开一看,对她爸说:“没什么要紧事,是程奶奶和程爷爷想我去京市玩儿,让隽朗哥哥写信问我要不要去。”
要紧事?
程隽朗不过是个十岁大点的小孩子,而她还差两岁多才满十岁,就他们俩能有什么要紧事?!
“那你要去京市玩吗?去的话,爸爸送你。”
江安问。
叶夏摇头:“不了,开学前我想在家好好看看书。”
顿了下,她又说:“我现在就写回信,等火车到站,直接从省城寄往京市。”
闺女既已拿定主意,江安自不会再多言。
京市。
“还没受到夏夏的回信?”
程隽朗这个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这日傍晚,他自图书馆归家,一进门就听到奶奶问话,怔了下,他摇头:“没有。”
程奶奶疑惑:“不应该呀,要是收到你的信,以夏夏那孩子的品性,不应该到现在都不给你回信。”
抿了抿唇,程隽朗遇到迟疑:“……她或许在生我的气。”
近半年他没给那个小丫头写信,且是突然中断,小丫头为此生他气,不是没有可能。
程奶奶笑说:“夏夏可不是个小气性儿。对了,你有没有在信里面解释你长时间没给她写信的原因啊?”
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性子严谨古板,且清冷淡漠得很,就好像天生感情缺失似的,要是她不趁着夏夏那孩子还小,她帮着孙儿一把,来日有着傻小子后悔的。
“奶奶,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
程隽朗俊秀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瞅眼他,程奶奶心下颇感无奈,叹口气说:
“当初可是你主动提出要和夏夏通信的,不成想,突然中断通信的也是你,隽朗啊,你这样是很不好,很不礼貌的行为,要是夏夏真生你的气,不再和你通信,你说你该怎么办?是失去夏夏这个朋友,还是以后都不交朋友了?”
大院里和她这孙儿一般大的孩子不少,可他家孙儿仿若绝缘体,身边不见有一个走得近的小伙伴。
用好听点的话说,是她家孙儿太过聪明,又清冷淡漠,因而不喜与同龄与孩子玩耍,但用难听点的话说,她家孙儿就是只独火虫。
然而不管是那种说法,她家孙儿比之很多同龄人聪明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准确些说,就是大院里比她家孙儿年长三到五岁的孩子,
和她孙儿比脑子,那也是位居之下。这从她孙儿年初跳级读初三,随后参加中考,取得京市第一名这样的成绩,就能看出来。
“我……”
程隽朗嘴角噏动,半晌没说出后话。朋友?昨晚他又做梦梦到“陆向北”,不,准确些说,是属于陆向北的记忆又有一部分融入他的记忆,
高中毕业,考上哈工大,并是哈工大的高材生,听从养父临终遗言,回到双槐村重回陆家认亲。融入这部分记忆,现在的他身体虽年幼,但心理年龄已经近二十岁,而且她并不觉得这个年龄违和,不觉得融入陆向北的记忆有丝毫违和感。
他难道真得是陆向北?
陆向北难道真是他的前世?
人有前世今生么?
程隽朗今日坐在图书馆,眼前放着他要看的书,却有半日时间没看进去一个字,也正因为陆向北的记忆添加,他的思想变得成熟,
愈发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小丫头通信。是的,从暑期前寄出信,他就盼着能早点收到回信,熟料,按着寄信日期,本该收到回信的日子,然,并未有什么回信。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随着暑期过去一个月,他依旧没有收到小丫头的回信……
“好了,去洗手准备吃饭。”
程奶奶暗叹口气,起身去书房唤程爷爷用晚饭。望着奶奶的背影,程隽朗张了张嘴,终却没说出一个字。
数日后。
“隽朗,夏夏给你写回信了,你快打开看看。”
叶夏的回信是大院门房那边的警卫半下午送到程家的,因为信上写的是程隽朗收,程奶奶就没拆开那封信,这不一看到程隽朗回来,就招手唤孙儿到客厅:“半下午到的,你快拆开看看夏夏在信里怎么说。”
程隽朗怔愣须臾,走到奶奶面前,抿唇,接过信,当着奶奶的面拆开。
“说话呀,夏夏在心里都说了些什么?!”
程隽朗:“江夏说她假期前考完试就去了杭城她大姨家,看到我的信已经经差不多过去一个月,江夏在信中还说,谢谢奶奶您的邀请,不过她开学后就要读初中,想在假期结束前在家看看书,预习功课,就不来京市玩了。”
“还有呢?”
程奶奶问。
程隽朗:“就这些。”
小丫头竟然没问他为何突然中断通信,一个字都没提,也没问他旁的,只是按照他的信写了这封回信,那他以后还要给她写信吗?
眉头微皱,程隽朗把信纸折叠,塞回信封。看着孙儿,程奶奶静默片刻,又问:“夏夏就没问你为什么长时间没给她写信?”
“没有。”
程隽朗如实回了句。程奶奶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程隽朗长叹口气。
……
在镇上读初中和在村里读小学,对叶夏来说没一丝半点区别,她在课堂上很安静,除非老师提问到她,才起身出声,旁的时候,都在默默地忙自个的事儿。
给省报图稿一年多时间,她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写作,且就在开学前一个星期,省某儿童出版社的两位同志来到大梨树,和她洽谈出书一事。而那两位同志在看到叶夏的一瞬间,甚是感动惊讶。
他们是来大梨树找“叶夏同志”的,然而他们看到的“叶夏同志”却只是一个七岁大点,应该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娃,这简直让人太难以相信。
可是事实告诉他们,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女娃,的确就是他们要找的叶夏同志没错。接受现实后,那俩同志便和叶夏洽谈出书一事。
作为小萝莉,叶夏有的是时间,这时间一多,不就用来写故事写诗歌么,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仅仅只给省报供稿,还给省某儿童文学出版社供稿,小故事不少,中长篇故事亦不少。
而出版社的同志来找叶夏洽谈的是,把她不同时间写的那些小故事整理在一起出本书,再把她一篇长达二十万字,长期在某儿童读物上连载的这个故事单独出版成书。
叶夏不用猜都能想到,她写的故事肯定在人家那销量不错,这才引来对方和她商谈专门出书这事儿。谈得很成功,对方处的价,叶夏觉得合适,也就没再加价。最后那俩儿童出版社的同志很是欢喜地离开了大梨树。
之所以找叶夏来谈出版,其实是真被叶夏给猜中,且那些中小学生读者,写信给省儿童文学出版社,强烈要求出版社把叶夏写的小故事,和连载的那篇动物拟人化的中长篇故事出版成两本书。
因为这样看起来整顿,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