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一妻,禁止纳妾……”
康熙眼睑低垂,陷入沉思。叶夏端着茶盏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饮,没去看康熙帝的神色,也没有做声打扰对方的思考,良久,康熙抬眼看向叶夏,说:“皇额娘,您再给儿子几年时间,到时儿子陪您走遍大清的山山水水。”
他没就“一夫一妻,禁止纳妾”这句话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清楚,也极其认同叶夏所言是对的,是上到皇家下到家大业大的权贵富户,选择继承人时可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同父同母所出,有能力者担当重任,挑起家族传承重担,延续家族荣耀。然,眼下不管是他这个一国之君,亦或是权贵富户,
或者小有资产的家庭,掌家的男人们身边,多是妻妾成群,若想真正实现“一夫一妻,禁止纳妾”这条政令,怕是得等新帝继位颁布,方能在整个大清推广开。
上行下效,用他嫡母的话来说,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譬如近几年皇家在衣食住行上,引领者全大清的风尚,不,准确些说,
自古以来,皇室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天下万民的风向标,只不过在贫苦百姓眼里,与皇家的距离太过遥远,加之成为为温饱和生计劳作、奔波,无心去留意皇家的大事小事罢了!
“行吧,我等着你,正好最近有个研究需要我做助手,估计他那个研究出现成果,又会有新的研究上手,趁着这几年我留在宫中,就多帮点忙,顺便我也在医药这块有些想法,看看能不能多研制几种特效药出来。”
叶夏已然猜到康熙所言是何意,既如此,那她便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多留几年,等着康熙禅位,新帝接掌大清社稷,再带着太上皇康熙游遍大清山山水水。
顾墨尘一直很忙,忙着阅览叶夏从空间拿出的各种书籍,忙着吸收书里面那些知识,忙着做实验,忙着和太子、一众兄弟通过最新《皇舆全览图》,及下面的人亲自跑往各地探查到地形地貌,在大清康熙版地图上标注出哪里有矿产资源。
要说的是,被顾墨尘在地图上做的标注,基本上都是其参照前世熟知的矿产资源地理位置,在大清康熙版地图上标注出的。
而他标注的地理位置,经朝廷派专人去探测、开采,几乎没有一次扑空过。
各种矿产资源层出不穷,又有叶夏给出的提炼法子,朝廷在矿产资源利用上,相比起以前更为广泛。
“七弟,你这成日忙得没个休息时间,就不觉得累么?”
胤礽没让苏培盛通报,脚步轻缓走进顾墨尘的实验室,看到顾墨尘捏了捏眉心,转身端起桌上的茶水,他不由笑问一句。“太子哥来了?!”
牵起嘴角,和胤礽打声招呼,顾墨尘说:“我有休息的。”
目中流露出实实在在的关心,胤礽说:“前面你刚把柴油搞出来,同时在研制那什么发动机,可我看你这会在看的图纸,又是另外一张,你说说你就不能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手指自己刚才看的图纸,顾墨尘向胤礽介绍:“这是发电机的图纸,等我把发电机研制成功,咱们就不用再燃蜡烛,百姓们也不用再舍不得点油灯。”
胤礽不解:“发电机?蜡烛和油灯与你说的发电机有什么关系?”
这时,顾墨尘取出他自制的灯泡:“太子哥看,这是灯泡,接上发电机发出的电,便能照亮,且亮度不是蜡烛和油灯能比的。”
说着,他从资料柜拿出另外一张图纸:“太子哥再看看这个,它是电车,等我把电给咱们弄出来,京城,乃至咱大清各州府街道上就能多出一种类似火车的交通工具。”
“就是这电车?”
胤礽的目光锁在图纸上:“和火车一样跑得很快?”
顾墨尘点头:“对,人坐在上面,就像是坐在火车上一样,不过,因为在街道上行驶,速度不能太快,否则,一个不慎容易出事故,但肯定比坐马车、骑自行车要快不少。”
两人约莫聊了一刻多钟图纸,胤礽忽然神色凝重,转变话题:
“七弟,我已向皇阿玛多次自请废去我的太子之位,并向皇阿玛推举你做太子,今个过来告诉你,好叫你有个心里准备,一旦皇阿玛在朝堂上宣布废储,立你为新的储君,哥哥希望你不要推拒。”
说到这,胤礽在顾墨尘肩膀上轻拍了拍,接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两下,本就郑重的语气加重两分:“在咱们一众兄弟中,你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哥哥看好你,你不会让哥哥失望,对吧?”
“三哥……”
顾墨尘怔愣半晌,摇头:“我对做储君,对掌管大清江山无意,况且在我看来,三哥这储君做的很好,未来从皇阿玛手上接过大清江山,也必能成为继皇阿玛之后又一明君。
三哥,你就安心做你的太子,这辈子我定尽所能辅佐你,让咱们大清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国家,让他国不敢对咱们生出丝毫觊觎之心。”
胤礽闻言,异常感动,他再度轻拍拍顾墨尘的肩膀,笑说:“傻小子,就你至今所做的一切,已经让咱大清处于西方诸国之上,说实话,
从小你就聪明,这是三哥拍马都赶不上的,再者,你眼界宽,眼光长远,从不说空话,一众兄弟没有不服你的,如若你来做储君,我相信众兄弟都会全力以赴辅佐你,共建大清江山社稷!”
顾墨尘闻言,眉头微皱:“三哥是不是有听说什么了?”
难道其他兄弟有不服太子的,想要夺储?不应该呀,他这些年是一直忙忙碌碌,却也没少和兄弟们相聚,没看出哪个对太子不满,没听过哪个对太子提出异议……
顾墨尘暗自思索着,见状,胤礽笑了:“你瞎想什么呢?哥哥我什么都没听说,是我自己不想继续做太子,想要带着你嫂子和侄儿去海外诸国转转,
也好开开眼界,好好放松一把。七弟,说实话,做了这二十来年太子,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如此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所言真得是发自肺腑。
从小到大皇阿玛疼我,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皇阿玛同时对我要求很严格,且对我抱有很大的期盼,这无形中让我倍感压力,
以至于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能行差踏错,不能荒废时间,要用功读书、用过学骑射、用心听皇阿玛教导,绝对不可以让皇阿玛失望。
就这样,我一直在暗暗鞭策自己,努力要求自己,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被大哥、二哥还有弟弟们比下去,你能想象得到吧,你三哥我就像个陀螺,
这些年不停地在转,心神紧绷,如拉开的弓弦,一旦有差池,陀螺会失去它原有的转动轨迹,会走上歪路,会猝然间停止转动,
弓弦会崩断,会成为废物一件,所以,三哥主动向皇阿玛请求废除三哥的太子之位,和任何人无关,只是三哥想这么做。”
“储君是未来的国君,是由皇阿玛来定,再说,三哥若不做储君,其他兄弟也很出色,皇阿玛从中选任一人都可,不一定非得我……”
顾墨尘话为说完就被胤礽截断:“七弟,你说得没错,咱一众兄弟是个个出色,可你得知道,咱们兄弟中除过你能服众外,其他人,包括我这个从小被皇阿玛册封的太子在内,怕是或多或少都有兄弟不服气。”
老大没跟着皇玛嬷出海游历西方诸国,在海外为大清开疆拓土前,他敢说对方绝对有打过拉他的主意,拉他下马,自己上位。
因为即便对方不曾那么想过,对方身后的势力,譬如明珠党会逼迫其夺储,好成就一番大业。熟料,老大那年从海外回来,
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变了,变得豁达,变得和他真诚很多,不再偶尔抽风,用阴阳怪气的调调与他说话,而这改变,很显然是海外行带来的,
因此,他更想出海看看,看看海外的世界,放松神经,生怕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受一国之君,他的皇阿玛斥责,对他流露出失望的目光。
这边胤礽和顾墨尘说着太子之位这事儿,明珠府上,由于明珠“患病”,受母妃所托,胤褆前往明珠府上探病,却不成想,
本该卧床养病的人,精神头看着没一点问题,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也知道那缘由十之**和自己有关,以至于胤褆心有不耐,但又不得不随明珠去书房说话。
“直郡王真要放弃和太子一争高低?”明珠神色晦暗不明,凝视着胤褆说:“您是皇上的长子,没理由屈居太子之下。”
真是奇了怪了,历朝历代的皇子,为争一把椅子争得头破血流,到大清康熙帝这,皇子们明明个顶个出色,可一个个像是吃斋念佛的出家人,看不出对储君之位有任何争抢之心,这可真让人费解得很。
“本王说过,本王能力不够,没资格去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另外,本王对现在过的日子很满意,不想做任何改变。”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直郡王,你要知道,皇帝只有一个,等你成为储君,成为皇帝,你手里便会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想做什么只需一句话就行,这多好啊,你怎么能放弃这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机会,甘愿做一个宗室王爷!”
明珠不死心,语重心长规劝。“我没能耐做皇上那样的明君,却也不想做一祸国殃民的昏君!”说着,胤褆从椅上起身,不想在这书房多留一刻,他朝书房外走:
“明相不想被皇上摘去顶戴花翎,最好安心为皇上、为朝廷办差,不要再去想些有的没的。”
留下这么一句,胤褆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书房分内外两室,在胤褆离开后,一蓄着短须,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自内室走出,接住书房里就响起明珠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说说,老夫都是为了谁,他不领情不说,反倒还告诫老夫,这是完全不拿老夫当自己人看啊!”
中年男子是明珠最为信重的门客,闻言,他想了想,问:“直郡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明珠没有接话,而是问:“胡先生怎么看?”
中年男子在明珠眼神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上,直言:“就大人与在下说的朝堂格局和诸位皇子的情况而言,在下觉得想拉太子下马难。”
明珠一听这话,皱眉:“先生为何这么说?”
胡耀庭,嗯,也就是中年男子,明珠的门客,神色淡淡,不急不缓启口:“大人不妨想想,太子自做储君至今可有出过错?诸位皇子中,哪个又有争储之心?”
不等明珠作答,胡耀庭自个给出答案:“在下虽未见过太子,但没少听过太子的事,打小太子好学,心性又是宽和的,且本身光风霁月,
深得皇上宠爱,再加上有雍亲王这个不是胞弟胜似胞弟的兄弟全力支持,其他皇子即便有心和太子一争,能有几分把握?在下敢说,没有,其他皇子在雍亲王支持太子的情况下,没有一分把握和太子争抢储君之位。”
明珠沉默,良久,启口:“若是七皇子和太子关系决裂呢?”
“真要是出现大人口中这种情况,那么在下敢断言,其他皇子只会选择支持七皇子,而不是自己冒头去争抢,毕竟在皇上的一众皇子中,七皇子为大清为百姓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这不是其他皇子能媲美的,
既知晓这一点,皇子们不想成为笑柄,不想没好结果,才会以卵击石,去和太子和七皇子争抢。何况,以七皇子的性情,以及和太子多年的兄弟情,两人间的关系不是说决裂就能决裂的。
再有,七皇子可以说是太后一手养大的,而太子等皇子也是在太后身边,由太后看着长大成人的,大人想想,就太后的睿智,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子们起内讧,为一把椅子去争去抢?”
他是府上的门客,准确些说,是这位明相的门客,本应向着自己的主子说话,为自己的主子考虑,但他做不到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