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弘晖都记着呢,您对弘晖说过的每句话和对弘晖一直以来的教导,弘晖一直都记着呢!”
弘晖哭得不能自抑。
“这就好,这就好……不哭,乖,都别哭……”
充满无限温情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华,最终缓缓阖上,叶夏陷入一片黑暗中。看着她含笑的嘴角,看着她安详的面容,胤礽大哭出声,而顾墨尘和康熙这会儿却安静异常,两人只是目光呆滞,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
他们不是不伤悲,是悲恸到极致,已然哭不出声。
宫中敲响丧钟,京中百姓得知他们爱戴敬重的太皇太后崩逝,无不感到悲痛,哭声震天!
“怎么会呢?不可能,不可能的,太皇太后那么好的人,怎就突然离世了?!”
“呜呜……若不是太皇太后,咱们女人都还待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哪里有机会走出府门,到外面参与工作,活出自己的精彩。”
“是啊,太皇太后强硬地废除了缠足,提倡咱们女人放足,又鼓励寡妇再嫁,开办惠民医馆,开办女校,开办启蒙学院……这么好的太皇太后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皇上数年前推行一夫一妻制这个新法令,我觉得肯定和太皇太后有关,据说皇上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大的,思想最接近太皇太后,
若没有这新法令,咱们这些近几年结婚的女儿家,怕是还好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打转,争风吃醋,相互算计呢!”
坊间、工厂、街上等地方,人们因为叶夏的离世,悲声边哭边谈论叶夏生前为大清,为大清百姓做出的好事儿。
窗外雪花纷飞,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是在叶夏阖上眼,永远离开这个世界那刻飘落而下,随着莹白的雪花将天地铺染成白茫茫一片,
悲痛哀伤的气息自京城向四面八方弥漫而开,短短数日,大清各地的人们在自家屋檐下自发挂上白幡,着麻布孝服,哀悼大清史上至高无上,最是亲民、最无私的国母。
“皇阿玛……”
自打叶夏十二月四日病危到离世后的一个月里,康熙都住在苍震门内,未回寝宫,更甚至在十二月十五这日,他不顾儿孙们的劝阻,拖着病体亲赴慈宁宫奠酒致祭。
是的,在叶夏闭上眼当晚,康熙许是承受不住这份沉重的哀痛,第二天就病倒在踏上,日日咳嗽不断,用药难见效果,可就是在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位太上皇不愿躺在病榻上,坚持为嫡母守灵,坚持为嫡母奠酒致祭,由此足见其对叶夏这个嫡母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站在灵堂前,康熙脸上病态明显,手拿祭文,只觉往事历历,然,物在人去,以至于康熙尚未开口读祭文,已然失声痛哭,后面祭文读毕,仍抽泣不止,这就是康熙于十二月十五日站在叶夏灵堂前的情景。
坐在康熙榻边,顾墨尘接过魏珠递上来的药丸,伺候康熙服下,低劝:“若是皇玛嬷在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皇阿玛,
你需要好好休息,好好用药,这样身体才能迅速好转,儿子知道你想皇玛嬷,哀痛皇玛嬷的逝去,但是一切已成定局,咱们再伤痛又能改变什么?
皇阿玛,儿子也想皇玛嬷,也不想皇玛嬷逝去,不瞒您,直至今日,儿子都难从皇玛嬷过世中走出来,但儿子了解皇玛嬷,她绝不希望咱们沉浸在她离去的悲伤中,何况……何况皇玛嬷在失去前,有叮嘱咱们不要因她离世伤痛。”
康熙轻咳两声,被顾墨尘扶着躺回榻上:“朕的身体已无大碍,你好好去料理你的政务,不用太过担心朕这里,至于你皇玛嬷……放心吧,朕都记着呢,你皇玛嬷临终前留下的话,朕没有忘,也不会忘。”
见顾墨尘还要说些什么,康熙摆摆手:“去忙吧,朕想睡会。”
闻言,顾墨尘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他帮康熙掖好被脚,起身:“那皇阿玛歇着,儿子回头再过来看你。”
康熙“嗯”了声,闭上眼睛。
“照顾好太上皇,有什么事直接到养心殿告知朕。”
叮嘱魏珠一句,顾墨尘提步离开乾清宫。这座宫殿在康熙禅位后一直保持着原样,且日日都有宫人打扫,方便康熙回宫随时可以入住。
忙完一天的政务,顾墨尘再次来到乾清宫看望康熙,而后,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御花园,这会儿,他负手站在一亭台中,望向枝头开得正盛的梅花。
一个月零五天,他的母亲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已经一个月零五天,虽然……虽然母亲离世前曾私下有和他说过,等他在这个世界闭上眼的时候,
会被一个超级男神系统绑定,从而灵魂不灭,去往不同的世界做任务,这样他们母子或许会重新遇到,且不止一次重遇……
可是,可是就算有这么个希望在,他还是想母亲,想那个睿智爱护他备至,前世生下他,今世怕陪伴他数十年的亲娘。
“皇阿玛,这里冷,儿子陪您回养心殿坐坐吧!”
不知何时,弘晖语带关心的声音在顾墨尘身后响起。
“没事,你若是不忙的话,就陪阿玛在这站会儿。”
顾墨尘如是说着,闻言,弘晖回应:“儿臣闲着呢!”
走上前,弘晖在顾墨尘身侧站定。
“可还记得你皇玛嬷火葬那日的情景?”
顾墨尘低沉的嗓音溢出唇齿,没等弘晖做声,他直接说:“在火烧起来的一瞬间,御花园中,乃至全国各地的梅花突然间全部盛开,
你皇玛嬷这辈子像梅花般高洁,却又不像梅花那般孤傲高冷,她豁达亲和,又恬淡闲适,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说走就走了……”
“皇阿玛,皇玛嬷是走了没错,但皇玛嬷永远活在咱们心里呢!”
弘晖出言安慰,他自幼聪慧,看得出也感觉得到皇玛嬷对他阿玛和他是不同的,因此,皇玛嬷离世,比起那些叔伯、堂兄堂弟们心里的悲痛,他和皇阿玛只会更深!
……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叶夏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大清那边咽下最后一口气,睁开眼本该回到爱人和孩子们身边,谁知,现在的她不仅没能回去,
且成为一个三岁半的萌娃娃,且身上湿漉漉地坐在一家医院的水房里,身边倒翻着一个洗脸盆,膝盖和手心都有擦伤,先不管耳边传来这样那样的言语,
单由她自身现在的情况来分辨,很显然是拿着脸盆来接水,却没能端稳,连人带脸盆摔倒在地,以至于身上的小裙子被水浸湿,膝盖和手受了点小伤。
“主人,我也不知道呀,但我觉得应该和您的血脉有所关联。”
系统1号是这么猜测的。
“说具体点。”
叶夏通过意念和系统1号交流。
“小朋友,你还好吧?”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你这么小,怎么能过来接水?”
“这孩子的膝盖和手擦伤了,还是赶紧带去医生那上点药吧!”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好,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
叶夏被好心人扶起,她朝关心她的人鞠了一躬,软萌软萌的奶音儿扬起:“谢谢奶奶、阿姨们的关心,我没事。”
“这裙子都湿了,还有你的手和膝盖得上药,你告诉阿姨你的家人在哪,阿姨送你去你家人身边好换条裙子,不然会生病的。”
一二十来岁,衣着朴素的女孩子在叶夏面前蹲身,柔声说了句。
叶夏摆摆小手:“谢谢阿姨,没事的,天热,我把水拧干就好啦。”
音落,叶夏走到水池前,攥住裙摆,用力拧了一会,然后,她捡起地上的脸盆,在数道关心的目光注视下,接了半盆水,
端着就朝水房门外走。望着她小小的背影远去,那数道目光的主人收回视线,其中有人感叹:“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看起来三岁大点,也不知道她家人怎放心让那么小的孩子来接水。”
“其中怕是有缘由吧!”
“那小孩又可爱又懂事,若没有特殊原因,她家里人肯定不会由着一个小孩子过来接水。”
对于自己走后,水房里传出的低议声,叶夏自然不知,也没心思去探知,这会儿她正处在云里雾里,摸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呢。
“说话。”
叶夏力大无穷,端半盆水,哪怕她现今仅三岁多一点,半盆水对她来说完全没压力。
“主人,大清,你想想你为何会到大清,想想在大清你遇到了谁。”
“小八,你的血脉相连,意思是我莫名其妙跑到大清,在那遇到我家小八,眼下,我又莫名其妙跑到这个世界,八成是因为我前世哪个孩子?”
“我前面猜测是这样,这会子从我搜索主人这具身体的情况来看,您这小身体的爸爸与主人前世有着血脉牵连。”
“给我说说这具身体的情况。”
“好的,主人。您这具身体叫夏夏,生身父母是孤儿,年龄相差五岁,母亲数日前刚病逝,父亲是位大明星,半年前刚拿到国内一很有份量的影帝大奖,但在一星期前爆出丑闻,导致事业出现变故……”
系统1号絮絮叨叨地说着叶夏这具小身体的相关信息。
“听你说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我这具身体的父母四年多前一次意外发生了关系,男方愿意负责,结果两人秘密领证没多久,
女方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然后从男方的世界悄悄消失不见。离开男方,女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靠打工赚来的钱自己生下孩子,
并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熟料,数日前病情骤然间急剧恶化,在临死前,通过电视看到孩子的爸爸被爆出丑闻,紧跟着发生车祸。
女方不相信孩子的爸爸身上的丑闻,想着自己即将死去,就找公安拿着亲子鉴定结果,将孩子送到男方身边,好叫女儿陪着爸爸度过眼下的坎儿。”
“主人,是这样的没错。”
“把那什么丑闻给我弄清楚,最好找到源头,同时将和那丑闻相关的人的资料整理出来。”
“好的,主人。”
系统1号爽快地做出回应。而这时,叶夏也已接受完自己这具小身体脑中留下的记忆,端着水盆她走到302病房门口,身体里忽然传来小孩儿奶萌奶萌的声音:“大姐姐好,我是夏夏,拜托你帮帮我爸爸,我要去找妈妈啦!”
随着小孩儿的声音消失,叶夏只觉身体里少了点什么。她这都是什么事啊?
比那些快穿执行者都要忙,人家是一个任务结束开始另一个任务,她倒好,明明在一个世界过得好好的,先是莫名跑到大清,
替仁宪太后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又跑到这个世界要帮一个软萌奶娃娃活下去,好吧,来到这,或许就像系统1号说的那样,与她的血脉有关,既如此,她还能说什么?
“夏夏接水回来了?!”
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要出病房,看到叶夏端着水回来,揉揉叶夏的头,笑说:“叔叔帮你吧。”
“不用,我可以的,谢谢叔叔。”
叶夏仰起头,笑眯眯地回了对方一句,然后端着水盆走进病房,到左边的床位跟前。
这是一间双床位高级病房,说起来,要是没那什么丑闻,影帝夏骏,也就是叶夏这具身体的爸爸若需住院,肯定不会入住高级双床位病房。
毕竟咖位摆着呢,加之明星最在意**,进医院看病住院什么的,都得秘密进行,住的也必然是私密性极高的高级套间内病房。
然,丑闻爆出,夏骏丢代言,给合同内代言的公司、剧组赔钱,总之,丑闻持续在发酵,墙倒众人推,现今夏骏名下的财产全部被冻结,
公司方面不知何故,竟不安排公关,反倒提出解约,是夏骏的经纪人念着点旧情,在其出车祸后,以私人关系,帮夏骏联系医院,
与公司斡旋,希望公司能看在夏骏历年来为公司创造的业绩,及夏骏是影帝的份上,为夏骏进行公关,重新讨论解约一事。
“小……小七……”
到病床边,放下脸盆,叶夏爬上椅子,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男人,瞬间愣神,是小七,是她的小七,是七福,她伸出小手,欲触碰男人的脸,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须臾后,双眼睁开,与叶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顾墨箫,对,就是顾墨箫,准确些说,是夏骏从车祸中醒过来,像是做了场梦一样,梦到了前世的记忆,梦到他有一个很幸福很美满的大家庭,
梦到他的父亲叫陆向北,母亲叫叶夏,梦到他父母有不少孩子,其中有亲生的六个,义子一个,养子一个,收养的六个。
他的一众兄弟姐妹被父母培养得个个成才,长大成人,个个都家庭美满。
因为喜欢唱歌表演,他完成父母在学业上的要求后,踏入娱乐圈发展。唱作俱佳,又在表演上极具天赋,身处娱乐圈数年,
影视歌三方面的大奖他没少拿,退圈后,他将精力全部放到金融投资上,这是他在m国常青藤留学期间干的老本行,那时他年岁不大,却已是华尔街上的金融投资高手。
总之,前世的他事业辉煌,家庭美满,而现在的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读高中后,因为相貌好,被星探发现签入娱乐公司,
半工半读,考上京影视学院,靠努力,好不容易在娱乐圈站稳脚,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影帝奖杯,可谁知,明明一直洁身自好,
却被曾合作过的女演员一盆盆地泼脏水,说他和她恋爱期间,脚踩多条船,原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奈何对方放出一张照片,在那张照片上,是给他泼脏水的女演员与他身边一女助理的合影。
女助理叫柯梅,跟在他身边做助理差不多有三年。照片背景是一家医院门口,这很容易让人遐想连篇。
事实上,果不其然,有关他的丑闻随着那张照片一个接一个往外爆出,前有脚踩多条船,后有致女演员怀孕,由助理陪着去医院做检查,接着是九宫格形式出现的家暴照片。
所谓的丑闻一个个爆出,公司不帮着公关不说,给他来个雪上加霜,提出解约。
心中不平,开车回家途中,走神发生车祸。对,他这会躺在医院,是出车祸所致,感觉到左腿沉重,不用多想,顾墨箫猜到多半是左腿骨折。
遏制住满心情绪,顾墨箫把心神放到正帮他擦手的奶娃娃身上,这就是他的女儿吧?
车祸前,他有接到经纪人陈哥的电话,说警局的同志拿着一份亲子鉴定联系他,给他送女儿过来。
夏妍,他在孤儿院的一个小妹妹,没独立前,见这个小妹妹时常被孤儿院的孩子欺负,一时看不过去,他不免在日常生活中照顾点这个小女孩儿,
那年,他十岁,夏妍五岁。十五岁考上高中,他离开孤儿院,靠兼职赚钱租房子独立生活,从此没再怎么见过夏妍,直至四年多前,应公司要求,他在某酒店宴会厅举办粉丝见面会,意外喝下不知哪个加了料的酒水。
待回到客房发现不对劲,想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有些头脑不清楚,于是,在打开客房门的一瞬间,终没忍住,将站在门口的客房服务员拽进门。
心知中了别人的招,为免时态不受控制,待意识稍恢复清醒,他第一时间联系经纪人陈哥,在陈哥帮助下,抹去他和那位客房女服务员在一起的痕迹,私下和对方坐下来协商解决这次意外。
然,他没想到,对方直言她不会说出去,并直言不会给他添麻烦,见其视线躲闪,不敢和他四目相接,引起了他的怀疑。
着对方抬起头,细看之下,他从其眉眼间看出一抹熟悉的影子,试着唤对方一声“夏妍”,再结合对方佩戴的工作胸牌,确认出这是他曾在孤儿院生活,曾受过他照顾的小妹妹。
挺懊恼的,发现被他拽进门的客房服务员是曾经孤儿院里的小妹妹,他真得很懊恼,做不到陈哥说的,用钱解决问题。
他提出结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女孩儿不愿意,不想给他添麻烦,可他过不去自己良心上这一关,终说服对方和他领证,却被对方要求隐婚,以免影响到他的事业。
对此,说实话,他很感动,可是秘密领证没多久,女孩儿从他身边悄然消失。暗中多番寻找,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现如今,他事业被人恶意摧毁,又传来她病逝,迫不得已将他们的孩子交由他抚养……女儿,此刻正帮他擦手,跪趴在椅子上帮他擦脸的奶娃娃是他的女儿,是夏妍给他生的孩子。
顾墨箫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由着小孩儿给他擦脸擦手。
“爸爸,夏夏听妈妈的话,会好好照顾你的,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好起来!”
帮儿子,好吧,这个儿子多半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她眼前这张脸不会有错,是她家七福的脸,就这一点,她也认他是儿子,
会好好照顾他出院,照顾他以后的生活,如是想着,叶夏帮儿子擦完手和脸,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下来,端起脸盆蹬蹬蹬地去了水房。
“小伙子,你女儿很懂事,在你昏迷期间,都是她去水房打水,帮你擦洗呢!”
隔壁病床躺着的老人见顾墨箫醒转,笑呵呵地赞了叶夏一句,又说:“孩子看着有三岁大吧,真是辛苦小家伙了,等你身体恢复健康,可得好好疼爱小家伙啊!”
顾墨箫转头看过去,扯了扯嘴角,回对方:“快三岁半,我会对孩子好的。”
此时顾墨箫尚且不知,他的女儿夏夏其实是他家母上大人。
从水房回来,叶夏拿起病床边属于顾墨箫的保温杯,水是身体原主人请隔壁病床老大爷的儿子帮忙从暖水瓶倒的,时间不长,温度正好入口。
拧开杯盖,叶夏在抽屉取出一根吸管,方便顾墨箫喝水。
“爸爸,喝口水。”
她爬上椅子,捧着水杯到顾墨箫嘴边:“是温的。”
顾墨箫“嗯”了声,就着吸管喝了两口,然后摇头:“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