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认可地点点头:“然后呢,要带走调查的资料整理得怎样了?”
“正在做。”
刚好经过一个办公区,老马以下巴朝那边示意,只见有几个年轻的员警正紧张而有序地把堆成一大叠的文件按内容归类并分别装进不同的纸箱。
“要带走调查的资料比想象中更多。就像我说过的那样,状况很夸张、很猖狂。来源不明、没有备案的枪支弹药堆满库房;******、假护照能铺满一个房间,还搜到了全套制作工具;存放证物的保险箱里是大包大包的‘面粉’和‘冰糖’;讯问室被改装过,据说被某黑市色情影片的摄制队长期租用,租约刚刚到期;还有看上去像是从肉菜市场档主收缴来的账本,‘白菜’和‘生猪肉’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暗语,还需要日后查明。”
“真的这么夸张?”老康听得直皱眉。从老马的讲述来看,这地方简直可以被称为魔窟。
老马一脸讽刺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怎样都好,现在郭立恒已经被关起来了,他的团伙也整个瓦解。现在大家都很有干劲,虽然想整理完肯定要花上比预计更多的时间,但依我看,只要加一下班,今天内就能整理好。”
※
有两名年轻警察快步跑过来找老马,似乎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事情需要请教。老马向老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等,然后就走到通道旁边,和那两名年轻警察低声说起话来。
老康和许明暂且停下脚步。
趁着这个机会,许明悄悄移动到老康身旁,压低声音说:“师父,我从刚才就发现,路过的人里面有不少人在对着你偷偷打眼色耶?”
老康愣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
“我干这一行那么多年,见面了有人和我打招呼,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康随口辩解,但是许明马上用力摇头,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解释。
“不对不对,不像普通的打招呼,那种眼神总让我觉得若有深意,有时候还会奇怪地笑一下……对了,就像秘密的地下社团……那种感觉。”
老康眯起眼睛看了这个徒弟一眼。虽然平时很笨拙,但也有出奇敏锐的时候。
许明的说法虽然奇怪,但正中靶心。
以及为契机,老康回忆起了“那个”、以及自己加入“那个”的经历。
——老康发现“那个”的存在大概是距今一年前。
“那个”是存在于阿弥陀原警队内的、一个没有正式名称的、跨部门的秘密联络网——这是老康自己的说法,如果换一个人来讲述,说法可能会相去甚远。因为“那个”并没有正式名称,所以不同的知情人也会根据自己的偏好使用不同的说法和指代。而对老康来说,那就是“那个”。
虽然老康坚持认为“那个”只是一种松散的、像联络会或者讨论组似的东西。但根据个人认识和观点的不同,就像许明说的那样,也有人会认为“那个”是一种秘密社团。
先不论要如何对其准确定义,总之,就在老康发现“那个”的存在后不久,老康就收到了“那个”发来的“加入邀请”。
老康至今依然不清楚这张秘密联络网有多大、同僚里面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也不清楚牵头组建的人是谁。但老康的直觉认为,那个鲜少露面、似乎要毫无作为地熬到退任的霍时亨署长和“那个”关系匪浅。老康的想法很简单,要组建并维持这样一张深植于阿弥陀原警察系统内部,跨部门、大范围的联络网,并不是随便哪个部门的头头能做到的,必须是更高层才行。
像老康、老马这样具有资历深厚的警察,大抵不会对发生在这座城市中的超常犯罪一无所觉,区别只在于察觉多少、了解多少。其中,也不乏有人装聋作哑、或自觉无力应付而移开视线——在老康看来那意味着投降——但对这种现状感到痛心疾首,并深切痛恨自己无力的也大有人在——就像老康和老马。
在表面的治安良好和欣欣向荣之下,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只是有人巧妙地将其掩盖住了,这种城市存在着某种“扭曲”——老康如此相信。
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长期深陷在这种挫败和无力感中,忍受巨大的压力却无法挣脱,所以当老康得知,或许有机会能撼动这种扭曲的时候,即使明知道不太妥当,依然选择了加入“那个”。
自那之后又过了将近两年时间,直到这一次针对郭立恒的忽然发难,老康终于见识到这张联络网的威力——以及那个霍姓署长的魄力。
“……师傅、师傅,怎么了?难道是在发呆吗?”
许明在师父眼前摆动手掌。回忆被打断的老康收回感慨,对着徒弟板起面孔。
“什么都没有。你也别这么八卦。”
这样说着的老康瞪了许明一眼。
时间刚好,老马那边也已经交代完工作。问题得到解答的两名年轻警员礼貌告辞,接着又小跑着离开,大概马上又要投入工作。
老马目送着他们干劲十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面,嘴角不禁放松。不过,他马上就想起老友还在等候。
“久等了,老康,我再带你们四处转转吧。”
“老马,不会打扰你工作吧?你回去工作没关系,我们两个随便走走就好。”
听到老康迟疑着说出的这番话,走在前面的老马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没关系,我现在有点闲。要是真的忙起来了,不用你说我也会优先处理工作的。而且——”他眨了眨眼睛,“我还打算给你讲解完基本情况后,把你扔到哪里去帮忙呢,这样一来你这闲不下来的工作狂也会比较高兴吧?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干需要体力的活的,也就让你指导一下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你只动嘴就可以。”
“师父……静养……”许明怯怯地开口。
老康以眼神将徒弟的话瞪回肚子去,接着露出满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向老马大笑起来。
“哈哈,这就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真是个工作狂。”老马苦笑着,以手掌摩擦自己半秃的头顶,“明明不久前才在抓捕郭立恒余党的时候弄折了一条手臂,这段时间拜托你真的要爱惜身体一点。”
“啰嗦。”老康皱着鼻子嚷嚷。
老马拿他没办法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然,他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手掌,一脸神秘地说道:
“对了,这里还有件蛮奇怪的事。来,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