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河波浪宽。
河深,水险,水面波浪翻滚,水下暗流涌动。
河面极宽,就连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号称能看一千里,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对岸。
但这大河,偏偏挡住了取经队伍西行的路。
崇九说这是河时,祈越还偏偏不信,说世界上最宽的河也不可能有这么宽,所以这一定是个大湖。
“这是河。”崇九耐心地说。
“湖!”祈越一口咬定。
“这真是河。”
“湖!!!”
“这……”
“湖湖湖湖湖!!!!!”
崇九:……
两人争了半天,还是没争出结果。
最后,念经唐僧被吵得念不下去了,呵斥他们:“别争了!”
崇九闭嘴。
祈越却还不依不饶,指着崇九:“赌不赌?”
“赌!”大蛇兴奋地摇起了尾巴,“赢的人可以随便提条件。”
小样,谁怕谁,祈越正要一口答应,唐僧就说:“阿弥陀佛!不得赌博。往昔所造恶业,皆由贪、嗔、痴三毒,此三毒,最是残害身心,世间灾祸,也皆由此生。而赌,正是犯了贪字。”
大蛇顿时失了精神,唉,不然就可以不当坐骑了。
祈越白了崇九一眼,切,你这小蛇,若不是和尚拦着,赌的你裤子都不剩。
唐僧看出了两人互不服气,就叫大家过来,然后问:“你们可知,在三界之中,什么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崇九说“佛祖”,孙悟空说“法力”,猪八戒说“天道”。
“我觉得大师兄说的很对,二师兄也对。”沙僧说完,沉思半晌。
就在祈越以为他也要发表自己的看法时,沙僧又说:“小九呢,说的也可能对。”
现在,只差祈越没说,大家都齐齐望着他。
祈越整整衣襟,清清嗓子,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然后给出标准答案:
“实践!”
“恩。”沙僧连忙点头补上一句,“小白说的也应该对。”
“正是。”唐僧笑眯眯地夸奖答对的人,“还是小白和悟净聪明。”
祈越矜持一笑,沙僧憨厚一笑。
其他几人给他们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伟人云: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唐僧讲解了一番,说,“我们佛教人士,遇见问题,不能看谁嗓门大,而是要脚踏实地,通过实践来得出答案。小白,你这就去实践一番,飞一圈,看看这到底是一条河呢,还是一个湖。”
祈越欣然领命,变成银龙,兴冲冲地飞了起来。
没学过高中地理的妖怪就是笨,西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河,这分明是走到咸海了吧!
这一飞,就花了半天时间。
他累得要死,通过实践,亲自考察,最后惨遭打脸,败兴而归。
这不科学!
他仰天哀嚎:“地理老师,诚欺我也!”
但他同时也暗自庆幸,还好没和崇九打赌,不然这好不容易找来的替罪羊,刚驮了几天唐僧呢,就又要走了。
反正,也甭管是河是湖,他们都是过不去的。
按理说吧,崇九也会游泳,毕竟在碧波潭呆了那么久,也快变成一条水蛇了。但不知为啥,驮了唐僧,他就游不动,差点没把唐僧淹死在河里,让取经工程提前结束。
几人只得沿着河走,寻找过河的船只。
这一走,就接连着走了两周。
唐僧也不急,反正走个几年,肯定是能绕过这河的嘛。
祈越为了让唐僧安心骑蛇,不要怀念马匹,就给他弄了个椅子,能恰好安在蛇身上。椅子有靠垫,有坐垫,前面还有一张可以拉伸的小桌子。
看着祈越费心给自己弄了这么个东西,唐僧愈发觉得这徒弟有孝心。
现在,唐僧每天坐在蛇上,翻翻书,念念经,累了,就喝口茶,看看沿途的风景。
果然,这骑蛇就是好啊!骑马颠簸受罪,哪有这么舒坦。
祈越也高兴,每天走走停停,不用驮人,时不时吆喝崇九几句,这日子和以前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
但其他四人,都怨声载道。
崇九就不用说了,每天饱受当坐骑的折磨。
孙悟空很烦恼,他负责化缘,以前,只需要化四份,可现在,小白当了啥司机,变成了人,不能让他吃草了吧,而九头虫虽然是坐骑,可是,也不能让人家一条蛇吃草吧。于是,劳动量陡然增加二分之一,竟然需要化六份饭了。
猪八戒也烦啊,多了两个人来分饭吃,哪天斋饭不够,就要饿肚子。
沙僧虽然没表现出来,依旧是那副任劳任怨的样子,但他多挑了崇九的书,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不高兴的。
几人就这么各有喜悲地走着。
祈越经常会忘了吃观音给的药,他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反正吃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化。但崇九记性好,每天都记得提醒他。
又走了几天,在河岸边,走到一片山麓地带。
……
风吹稻花香两岸。
山下,岸边,大片大片的农田,黄的麦浪,绿的蔬菜,高大的果树。
景色不错,是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
休息的时候,唐僧念经,孙悟空化缘,猪八戒睡觉,沙僧走去河边。
沙僧在河边沉默不语,祈越猜,他可能是犯了思乡病,睹河生情,怀念起自己的流沙河来了。
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果树,祈越跃上一棵。
果子长的奇怪,青黄色,比拳头略大,像个大鸭梨,祈越不认识,摘了几个大的,就跳了下来。
崇九把身体盘在树下。祈越看准了,一跳就坐到他的身上。
“这是什么?”祈越衣襟里兜着果子,问崇九。
崇九闻言,懒洋洋地转过蛇头,看了一眼,说:“木瓜。”
祈越忍不住乐了,哥们儿,你当我不认识水果?木瓜可是咱从小吃到大的好吗,难道还不知道啥样?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否定:“这绝不是木瓜。”
“这是木瓜。”崇九说。
“不是不是不是!!!”
崇九来了精神,直起蛇颈。他见唐僧在一边默默念经,忙压低了声音,很激动地问:“赌不赌?”
这不是木瓜啊,祈越望着手上的水果。但他本来很肯定的,被这么一问,顿时失了自信,莫非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这西游里的木瓜品种不同?
“你敢不敢赌啊?”崇九激他,蛇信子挑衅似的,一吐一吐。
到底是不是呢?祈越绞尽脑汁地想。
“别不敢啊。”崇九咄咄逼人。
按理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此时此刻,对方都逼到这种份上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己见,绝不能怂。就算知道自己错了,死撑着也要咬牙赌这一把。
但祈越偏偏不是那种很争气的人,他摆出一副正经脸,摇头,合十,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崇施主,你这是犯了贪戒,不可不可!”
崇九:……
祈越也不再计较这是啥瓜了,反正能吃就行,而且他身体棒,打了剧毒农药也能照吃不误。
他劈开一个水果,里面黄色的果肉,闻起来挺香,吃进嘴里,味道微酸,带点涩味,也还是可以接受。
祈越又劈开一个,递给崇九:“喏,给你。”
崇九一愣,轻声说:“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祈越说道,见他没手,就投喂了一下,强塞进大蛇的嘴里。
……
他们接着走,看见了一个村庄。
规模不大,百多户人家的样子。
远远望去,村庄里,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样子。
牛在田里耕地,马在村里闲逛,狗趴在石阶上晒太阳。农户在耕作,老人在闲聊,儿童在玩闹。
安静,祥和。
这个村庄,和祭赛城城外的村庄,完全是两个样子。
村民们更有生气,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过的还可以。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算一方世外桃源了。
走近了,村里的村民也看见了他们。
见到外人,他们都带着提防和戒备。
唐僧下蛇,领着徒弟们,走到村庄门口,向村民合十:“贫僧携徒弟从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取经,路过贵地,想请求借宿一晚。”
村民们犹犹豫豫,过了一会,出来了一个老人。
老人白发白须,精神矍铄,他听明来意,点了点头,说:“此地叫陈家庄,老朽是庄主陈春。既然大唐高僧前来,那就请在敝庄逗留几日。过河的渡船,要待五日之后才来。”
“多谢。”唐僧说。
“高僧请。”陈春躬身说。
进了村,用了素斋饭。
村民们虽然客气,但祈越能察觉到,他们防备的姿态并没有消去。
唐僧和陈春等人边吃边聊,祈越则快速吃完,然后带饭去给被栓在马房里的崇九。
马房里躺着一条黑色的大蛇,但颜色有些黯淡,看上去一股死气。
祈越喊了几声,也不见动静。
“起来,别装死。”祈越说着,轻踢一脚,但大蛇依旧一动不动,而且足尖传来的触感很有问题。
祈越一惊,连忙蹲下身,这模样明明就是崇九啊。
他正待细看,却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祈越回头,见到崇九变成了人形,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背后,正挑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贱人。”祈越拿出一个包子,狠狠地朝崇九扔了过去。
崇九手也不抬,仰起头来就叼住包子。
“地下这蛇尸哪来的?”祈越问。
崇九边嚼边说:“这是我的蛇蜕。”
“你居然偷懒!”祈越很不忿。这蛇居然还有这本事,能弄个假的在这装。自己以前当马时,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马房里。
祈越又朝他丢了个包子,转身出了马房。
刚出门,就见到一个中年汉子,慌慌张张地带了个人跑过来。
“喂!”中年汉子见到祈越,气喘吁吁地叫道,“你们的大蛇不会动了。”
汉子身后的人连声说:“是不是病了?我是村里的兽医,来我去帮你们看看。”
“多谢了。”祈越没好气地说,“别管那条畜牲,它冬眠呢。”
“哦,原来是这样。”中年汉子说。
“不对啊。”兽医奇道,“这不是夏天嘛,它怎么就冬眠了呢?”
“是这有时差呢。”祈越说,“我们大唐的时间和你们不一样。”
崇九跟在祈越身后走远。
“这天\朝上国呐,果然非同凡响,连时间都和我们不同呢。”中年汉子啧啧称奇。
“真是长见识了。”兽医点着头,突然一拍脑袋,“怪了,他后面怎么还有个没见过的男人呢?”
“对啊,这是哪来的人?”
“你说,那两男人饭也不吃,来马房里干嘛?”
……
祈越信步乱走,走出了村庄。
村在河边。村外,就是河。
祈越捡了一片树叶,扔进河水,河里的漩涡马上将叶子吞噬。
他来了兴致,捡起一块薄薄的石片,低下身用力扔出。
石头一碰到水,就马上沉了进去。
祈越不信邪,又扔几次,结果一模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崇九看不懂了。
“打水漂。”祈越没了兴致,“但这水不适合。”
“水漂?”
“以后我教你。”祈越随口说。
他们沿着河,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块石碑,上面三个大字,写着——
通天河。
下面十个小字: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祈越有印象:哦,通天河,河里有个灵感大王,从观音的莲花池跑出来,专吃童男童女呢。
这么一想,祈越又想起来,上次在普陀,崇九失足落水,自己去莲花池里捞人,好像确实没在池里看见金鱼。
你说这观音也真是的,整天捣鼓什么假箍,怎么就不能用点心思,好好管管自己池里养的鱼呢?
不过,祈越想了想,这观音连黑熊精和红孩儿都管不好,就更别指望她管金鱼了吧。
他想起观音,而此刻,普陀山上的观音也想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