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裴知澈陪裴国兴在客厅下棋,颜瑾跟裴知澈坐在一条长沙发上,离他远远的,姜如媛没有打电话不敢说要走。
黄卿去楼上转了一圈,抱着个巨大的相册,放在客厅另一头的贵妃椅上,“颜瑾过来,阿姨藏了三十年的东西,就准备着给儿媳妇看。”
颜瑾看看裴知澈,裴知澈不理她,自个儿站起来走到黄卿旁边,
黄卿把相册放在贵妃椅的中间,自己坐在一侧,对颜瑾说,“你坐那边。这本相册叫做‘裴知澈三十个最囧瞬间’,阿姨准备了副本,当礼物送给你,你以后不怕治不住他。”
颜瑾低头看,黄卿翻开厚重的封皮,第一张是个全裸的婴儿,正中间是对着婴儿小弟弟的特写。颜瑾赶紧转过头。
黄卿呵呵笑起来,“别害羞,小孩子嘛不怕的。扭过头来咱们继续看。”
颜瑾红着脸转过头来,不敢看中间,往相片的上侧看,婴儿面无表情对着镜头,似乎是在鄙视这种行为。
“你看,知澈小时候就这么大,颜色也好看,这个不多说你以后就知道。再看下一张,知澈一岁喝奶打了个喷嚏从鼻子里呛出来,哈哈,你看他那个样子,笑死了。”
小朋友满脸的奶,眼神却坚毅严肃地看着镜头。
黄卿又翻了一张,“知澈两岁被狗咬了一口,你看哭得多可爱,他这样哭可就见过这一次,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拍照。”
颜瑾明白裴知澈的妈妈为什么要制作一本这样的相册,她想要活泼淘气的孩子,可她的儿子却是少有地安静懂事。
黄卿又翻了一张,“知澈三岁从凳子摔下来,额头上青青一个大包,这是特写。”
黄卿摸摸那个大包,“知澈怎么这么大一个包都不哭呢?我本来想着要往坏里宠我的孩子,可是知澈从小让我们想要宠爱都没办法宠,坚强得让人心疼。他从来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问爸爸妈妈要关心要疼爱,像是生下来就已经长大了。颜瑾,我们都没办法想象这样有多辛苦,我们这样的家庭他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可是他就是从出生就这样要求自己。颜瑾,你能不能帮我让他活得轻松点?”
颜瑾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假结婚。
发现这个女孩竟然不讲话,黄卿眼睛浮上雾气,合上相册,“那至少什么时候都不要伤害他。他已经活得这么不开心,请不要让他更不开心。”
“我不会。”
黄卿把相册递给颜瑾,“如果以后你想要伤害他,请看看这本相册。”
颜瑾不接相册,“我不会讨厌他。”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拿着……”
裴知澈走过来从黄卿手里接过相册,“很晚了,我送颜瑾回家。”
儿子又找了个什么东西,黄卿不高兴,“嗯,以后还来玩。我先上楼了。”
出了门,姜如媛等在外面,颜瑾看到她委屈地小脸一皱又哭出来,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姜如媛抱抱颜瑾,没跟裴知澈打招呼直接把人带上车。
第二天裴知澈派人到颜家取户口本登记结婚,姜如媛不愿意,给裴知澈打电话质问一通最终还是拿出户口本。
登记结婚后的当天,裴知澈跟颜瑖签了将大元街项目卖给玉润园的书面合同,之后这件事情像已经落幕了一般沉寂下去。颜瑾每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在家看书,整个周末呆在山上的别墅。一天又一天,世界平静了,只有梦境还记得什么,一夜比一夜深刻地刻画着那个血腥的场面。
颜瑾有课的时候,秦大曲和孙洁送她到学校,秦大曲在车里等,孙洁陪她坐在教室的角落。公开课不时有人来搭讪,孙洁握握拳头转转脖子,发出几声骨节咔嚓响的声音,搭讪的人一律地转头就走,走几步还要回头望望,带着明了又遗憾的眼光——帅哥全gay,美女多la,此话真理。
下了课,秦大曲和孙洁直接送颜瑾回家,校园里乌泱泱都是人,一秒多待不下去。
开学第四周的周三下午,孙洁带着颜瑾在下课前几分钟出教室,上了车正要启动,后座的车门旁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西服。
“颜瑾,下车。”裴知澈打开车门,“今天要把所有事情处理完。”
颜瑾伸手轻轻拉了拉坐在副驾驶的孙洁的衣袖,孙洁转头说,“裴少爷,您坐这辆车可以吗?”
颜瑾又拉孙洁的袖子,小声说,“不,要妈妈来。”
裴知澈皱了下眉头,坐上车,“去宝来幽邸。”
颜瑾往里移动,紧挨着车门。
宝来幽邸是SCH在两年前完工的别墅区,在建造前开发商提前跟购买者沟通,按照购买者的意愿造别墅外形,因此这片别墅区像个各种建筑风格的展览博物馆。
车子开到一幢洛可可风格的别墅,它的外观纷繁琐细,用紧密的格子大窗和华丽精巧的雕塑勾勒出属于建筑的纤弱娇媚。
裴知澈绕过金色大转门进去,孙洁陪着颜瑾在后面跟着。挂着巨大水晶灯的大厅,地板中间铺着厚重繁复的地毯,地毯两侧各站了一排穿统一黑色制服的人,整齐地深鞠躬,“欢迎裴先生,裴太太。”
裴知澈大步走过地毯,一个穿黑色礼服的女人出现,“裴先生好,裴太太好,请跟我上二楼试礼服。”
上了二楼,一道长长的走廊,隔两三米挂着巨幅穿着复古礼服的人物油画。直到走廊的尽头,进入一个金色的圆形大厅,绕着大厅的墙壁挂了一圈的婚纱。
裴知澈坐在大厅中间镜子前的天鹅绒沙发上,黑色礼服女人用精美的欧式复古瓷器给他倒了一杯红茶,然后走到站在大厅门口的颜瑾和孙洁面前,“裴太太,您对婚纱有什么期望?”
孙洁回答,“她没有。”
“请跟我来,我为您介绍几款。”
孙洁回答,“挑简单款式,她一个人能穿好的。”
黑色礼服女人从容一笑,“好的。”然后优雅地走到一个架子前,“您来看看这件如何?一字领,裙子和头纱除了白色蕾丝没有用任何装饰,而且裙摆不大,头纱跟裙摆一样长。”
孙洁转头跟颜瑾商量,“你去试试?”
“不想。”
裴知澈,“去试。”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黑色礼服女推出挂着礼服的衣架,孙洁跟在她后面往试衣间走,颜瑾不想离开孙洁,用力咬着嘴唇跟上。
试衣间像个欧洲贵族的卧室,层层叠叠的丝绸窗帘,撑着帷幔的大床,天鹅绒贵妃椅,巨大的金边穿衣镜,颜瑾一个人呆在试衣间花了半个小时穿好婚纱,黑色礼服女人进来帮她戴上头纱。
颜瑾出了试衣间,裴知澈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已经换上带马甲的黑色复古礼服。裴知澈看到颜瑾出来,放下茶杯站起来,“就这件,去拍照。”
进入另一个房间,像从中世纪宫廷油画搬下来的场景,巨大的格子金属窗前挂着厚重的帷幔,打开了一半,帷幔前放着黑色弯脚柜,柜子上精美繁复的欧式圆花瓶中插着正开到靡荼的花束,一些长长的花枝一直垂到地上。
裴知澈和颜瑾隔着几厘米的距离站在窗前,裴知澈面无表情,颜瑾紧张地绷着脸。摄影师打开强光,丝毫没有调整二人的表情和动作,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就说好了。
黑色礼服女人上前问裴知澈,“裴先生,您需要绘制几幅油画?”
“一幅。”
“好的,请您跟裴太太换下礼服,我们会在婚礼的前一天送到府上。另外您定的群钻婚戒大体完成,需要量一下您和裴太太的手指,方便我们确定指环的大小。”
黑色礼服女人带颜瑾回到试衣间,拿出皮尺量了无名指的大小,记录后便点头出去。
颜瑾摸摸她量过的地方,真像个玩偶一样被人摆来摆去。那个人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命令,上次去裴家他一直在说“必须”,这次也一切按他的意愿,是强势得骇人的人,为什么非要跟这种人有关系?
裴知澈送颜瑾上车时,轻描淡写地通知了婚期,“下周六礼服会送到你家,周日十点半到你家接你去酒店。”裴知澈替颜瑾关上车门,似在对她说又似在对自己说,“还有十天。”
只剩十天……当晚颜瑾一夜没有睡,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她知道十天后强加在她头上的名号,让她再不会是现在的她,心里的惴惴不安怎么都压制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