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道楼梯下来,便是一个大大的石室,熊恪用手上的火点亮了石室四周的火把,整个石室顿时亮堂了。瑾瑜看着满墙不同形制的弓箭,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隆庆王果真是爱弓成痴啊,天底下的好弓箭恐怕都被他藏在这了。她忍不住伸手去一把一把抚摸,每一把她都爱不释手。
“女人大多爱脂粉首饰,你却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些弓箭”熊恪在她身后笑道。
瑾瑜尴尬的转过身对他浅笑一下道“脂粉首饰瑾瑜也是喜欢的,可那些东西是死物,这弓箭是活物,瑾瑜虽前年得了个弟弟,但自小没有兄弟姊妹,有时难免觉得孤单,练习射箭后就觉得自己有了玩伴很是喜欢。况且父亲时常给我讲春秋时百步穿杨的养由基、未待及冠就能挽弓三百斤的岳飞、还有名扬天下的神射手纪昌的故事。我听了都很佩服,总觉得善于射箭之人必定都是豪情万丈,浪荡不羁的真英雄,自己虽是女儿家和他们万分之一也没法比,但是能练就点皮毛也是很欢喜的”
瑾瑜自己说的高兴了起来,见对面的熊恪歪坐在一张交椅上,一只手托着腮嘴角微扬的看着她,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又继续道。
“瑾瑜多年待字阁中,见识浅薄偶然听闻隆庆王平素最喜欢收藏弓箭,多年戎马天下箭术更是了得,想来也同那好箭的古人一样都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只是没想到、、、、、”瑾瑜突然顿住了。
“没想到什么?”熊恪眉头轻蹙,盯着她问。
瑾瑜脸颊又微微泛红道“没想到王爷竟然这么年轻,我本以为有那等风范的人至少应该近而立了,可您似乎比瑾瑜也长不了几岁”
“你还听闻些什么?”熊恪邪魅一笑,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
“别的、、、、、、别的也没什么了”瑾瑜答的支支吾吾
熊恪嘴角微微一抽,从交椅上起身双手缚于背后,步态佯佯的向她走来,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搞的她局促不堪,他将脸凑到她面前悻悻道“你难道没有听说我这个人性格孤傲,情绪喜怒无常不喜与人为善吗?”
瑾瑜微微一怔,心想我当然听说了,不然怎么会半夜不睡觉穿着这副模样被你看笑话,你若好说话我直接大白天正大光明来拜访好了……可他毕竟是王爷说话总要有些分寸。她定了定神道“虽听得一两句这样的传闻,但今日小女所见王爷平易亲厚,并非那般不通情理,可见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熊恪哼笑一声,脸又向她凑近了些,眉宇之间透露出一种捉摸不透的神气。“那传言倒不虚,可也论人,对你…便不同…”他在瑾瑜耳边轻喃道。
瑾瑜有些惊住了,浑身顿觉僵硬,“不同”是什么意思,她努力克制自己别想歪了。瞪大双眼惊诧的看着他,大概是想在他脸上找到答案。
熊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看着她一副呆呆的表情,心里觉得欢喜的很,他扳过她僵硬的双肩,手指向一面青砖墙道“你想看的那把乾坤弓就在那?”
瑾瑜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木然的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开始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确实什么也没有啊……,正在纳闷,熊恪上前去轻拨了一下墙角的油灯,一个暗阁被打开了,一巴弓箭悬挂在里面,看形制是把长稍弓,弓臂长约三尺,朱漆做底金箍缠绕,形似飞鹰振臂,密室虽暗那弓望去却金光灿灿。瑾瑜第一次站在一件宝物面前觉得自己不配靠近,自惭形秽的心里让她觉得站在这里看上一眼已经足够了,何谈借来用用呢,她的箭法哪里配,她呆呆的站在那半晌也没有做声。
“你不上前来细细瞧瞧吗?”他轻声问道。
“不了,远远看上一眼便好了。”瑾瑜小声怯怯的应道。
他以为她是怕他,又轻笑一声道“我说过你不同,真心爱弓的人和那些刻意附庸的人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闻熊恪如此说,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心中顿觉讽刺和受伤,原来他之前所说的“不同”是指爱弓之人,害她白白激动一阵。
她失落的垂下头,轻吸一口气,心道,罢了,罢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就算有,哪会
那么好命被隆庆王这样相貌俊朗,位高权重的男人看中,这种事情恐怕只会发生在明月楼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如今乾坤弓也看了,以她的箭功和身板这辈子也不指望能引此弓“翻身向天仰射云”了,还是回去好好练那把檀木弓“小红”吧,材质虽差了点,好歹和自己般配些用着也顺手
啊!
她向熊恪欠了欠身,尽量显得恭敬从容道“小女谢过王爷美意,实不相瞒小女今日到访也是因为端午要在‘射箭降毒舞’中拉弓射五毒,这几日练的不怎么顺心便想可能是弓不顺手,听说王爷府上有好弓就偷偷来看看,若真合手还可请奏皇后请她向你借来用用,如今见了真东西方知小女实在狂妄,小女那点本事根本就不配用那么好的弓,王爷如此慷慨让我一睹宝物真容就算是恩泽无限了,小女再不敢逾越了,天也不早了,小女这便请辞了”
熊恪刚有了兴致这厢却说要走了,他被眼前这个善变的小姑娘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不好挽留,只能摆出一副疏淡的模样,轻咳一声道:“我让管家来送你”
瑾瑜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身打扮王爷不追究别人可不免要多心,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你是打算怎么进来还怎么出去吗?”熊恪诧异的问道。
瑾瑜偷瞟他一眼,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熊恪看着她娇小的身体躲在墙角,双手不自在的捏着衣角,一副小孩做错事的模样,实在觉得好笑。却又不好笑出来。只假装镇定的问“爬墙头进来的?”
瑾瑜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那我把你送到墙根,这时候若被巡夜的家丁看到容易节外生枝”熊恪也不等她回话,走到她身旁顺手牵起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没走两步瑾瑜便奋力挣开了,淡淡道“小女在后面跟着王爷就是了”
熊恪怔了一下,不尴不尬的将手缩回来,嘴角一抬,笑道“那小姐跟上,这儿黑,小心台阶。”
“知道了。”瑾瑜撇开脸,有意不看他。
两个人一直前后走着,也不多说话,走到花园的一处墙根下,瑾瑜收住了脚步,细声道“王爷我就从这翻过去好了”
熊恪抬眼看了看那面墙,光突突的也没什么可以攀踩的地方“你便是从这里进来的?”他好奇问道。
“嗯,墙外有棵大槐树,攀起来容易些,这边虽没什么大树,地方偏僻不容易被发现”瑾瑜分析起来很是认真。
熊恪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下次要来走正门便是,这种小道实在不太光彩,隆庆府对真正爱弓之人是不会下逐客令的,这面墙我明日找人砌高些,免得其他旁门左道的人也循着这方法混进来”
“嗯,嗯”瑾瑜草草的轻点一下头算是敷衍同意了,心里却想‘喜欢砌多高就砌好了,砌的比城墙高,反正日后也不打算来了’不知怎的她一听他说“爱弓之人”便觉得心底有些抽抽。
还没等熊恪反应过来她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条绳索往墙头一搭,便噌噌的爬上去了。只一眨眼已经
骑上了墙头,她扭头很得意的看着熊恪道“王爷请回吧,这点小功夫难不倒我”
熊恪看着他颇为感叹,假装嗔怪道“你且当心着点吧”
话音未落墙头已经没人影了,他看着空空墙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欲转身离开,一双伶俐的眼睛突然从墙头又冒了出来,他冷不丁的被怔了一下。
瑾瑜趴在墙头,很是扭捏的小心问道“王爷从前何时见过瑾瑜的?”
熊恪没想到她突然调转回来竟冒出这么一句,很有些措手不及,正要开口,突然有人远远呵道
“什么人?”
那探出的半个头立刻就消失没影了···
熊恪徒自望着墙头,半晌回不过神来。
“王爷,是否有刺客?”一个身穿玄青长衫腰挂佩剑的年轻男子,匆忙赶到,正欲跳上墙头。却被熊恪长臂一挥挡了下来“敕离,不用追。”
“那是何人?”敕离讶异道。
熊恪眼底泛着深寒,嘴角轻勾,讥诮一笑道:“姚广的女儿姚瑾瑜。”
“她怎么会来?”敕离愕然,突然脸色一变:“莫非她是来刺杀王爷的?”
“不是”熊恪淡淡吐出两个字。
“那姚广素来谨慎,怎么会让他女儿深夜来闯王府,莫非王爷知道他身份的事,已经被他察觉。”敕离语调加重,看上去很是着急。
熊恪回想起刚才瑾瑜的样子,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像个细作,若真是被姚广调教成这副不容洞穿的模样,那他真是能耐不小。“目下,我也看不出这女子跑来到底做什么?刚才我看了下,她身手并不怎样,翻翻院墙还可以,若是要取我性命还差的远。况且我也给足了她机会,她倒也没下手,料想她并非想要我的命。”
敕离点点头,突然,似想到什么,嗫嚅几下道:“白天我见这姑娘似乎长的很不错,莫非,那姚广是在使美人计,刚才她有没有、、、、、、、”
熊恪听完,忍不住仰面大笑:“哈哈,若是这样我倒可以陪他们玩玩。日后,说不定还能指着这个丫头,把这些混在我梁国的细作一网打尽。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些什么花样来。”
“王爷是想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吗?”
“若他们真是要使出什么下三滥的美人计,本王倒想看看姚广调教出来的女人有多厉害,不是说他们大绥惯爱靠女人打天下吗?本王也来受教一下。”熊恪冷凛的双眼凝视着远方,嘴角泛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