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鼓上射中三只箭,众人听完不免议论纷纷。
瑾瑜也是错愕不已,心道,那两人就算箭术再不济,也不至于一起手抖了。况且,刚才击鼓的节凑轻重缓急分明,连她也能辨出每个鼓的大概方位,他们两人怎会齐齐把箭射到她的靶上,还都正中鼓心,这事儿实在蹊跷。
正在大家犯嘀咕的当口,倚在鎏金龙椅上的熊阖突然抚掌大笑道:“瑾瑜这丫头本事不错,竟然能赢了这两位。看来朕之前说你箭术了得,也不算夸口了。”
瑾瑜听见熊阖夸赞,不免心生惶恐。她自知今日纯属侥幸,那两人想必也是故意让着她,她哪还敢邀功,慌忙跪下俯身掖手道:“陛下过誉了,小女子只是一时运气”
“运气?照你的意思只要有运气,在座的随便找个人出来也能赢了这两人,是吗?”熊阖嗤笑道。
瑾瑜听出熊阖话中似有讥讽之意,自知说错话,紧张的心如擂鼓,不知该如何回应。
忽然,陈朔从旁走出来向着熊阖,弯腰长揖道:“陛下,这瑾瑜姑娘年纪虽轻,可箭艺了得,陈朔今日一时大意失手,也是输的心服口服,她只说是运气,想来也是想给在下这七尺男儿,留几分面子。”
瑾瑜见他特意出来替她解围,原本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虽不知他为何屡次三番出手相助,但这一日下来,他总是在关键时刻为她仗义挺身,不免对他心生了几分感激。
殿上熊阖见陈朔走出来自愿认输,拧眉一笑道:“从前素闻陈太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弓箭骑射更是自小师从一位世外高人,引弓射箭从不虚发,今日看来似乎那传言有些言过其实了。”
陈朔笑了笑说:“传言这种东西一向都来自市井,陛下何必当真。”
熊阖讥诮一笑道:“是吗?那倒是朕信错流言了,陈太子原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过是个泛泛之辈,对吗?”
陈朔听得出他是想贬低自己,以求一时的快慰,他倒也不计较,欣然应下“不错,我不过十八般武艺每样都学了些,但都是浅尝辄止无一精通,世人都高看我了。”
他如此不以为意的样子,确实让熊阖有些始料未及,一时竟想不出如何接话,只能哼笑一声了事。目光转到一旁的熊恪身上,半晌,话中带怒道“陈太子本事如何朕不甚了解,但是恪儿,你素爱研习弓箭骑射,梁国上下也没几个人敢堪当你的对手,今日怎会失手于一个小丫头?”
熊恪听出熊阖话中怒意,忙趋前两步,握手抱拳道:“儿臣今日恐怕是因为刚刚喝了些酒,精神有些恍惚,技不如人败下阵来,还请父皇责罚?”
熊阖冷笑一声“罚,为何要罚?朕不过百无聊赖想找些消遣看看高手比试,不过,你们这水准确实让朕有些失望。罚则免了,赏还是当赏的!”
说着,熊阖转过头去,向一旁端坐的贵妃问道:“离儿目下可有中意的姑娘?”
贵妃陈氏,原是绥国昭和长公主,十几年前嫁到梁国。秉性敦厚娴淑,相貌也是清艳脱俗,天姿国色。即便已近四十,论姿色也毫不逊色于二八少女,向来深得熊阖宠爱。只因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熊离,时常忧心牵挂。眉宇间总是透出一股忧愁之色,让人看着总觉分外怜惜。
刚才熊阖问话,她冷不丁怔了一下,半晌敛过神来,才小心答道:“禀陛下,离儿经年卧病在床不曾外出,未尝有什么中意的姑娘。”
熊阖听后笑道:“很好,我看瑾瑜这姑娘,相貌出众,仪态端庄,许给离儿做个王妃朕看再合适不过了。”
瑾瑜原本还垂着头,端端的跪在地上。忽然听见熊阖要将她许给锡王,只觉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头也嗡嗡的响起来。
锡王熊离,传闻中自小体弱。十几年来都养在宫外虞山上的灵霄宫中,每日靠巫族长老玄灵子用山上灵泉圣水养护着。活到十八岁成年已属不易。如今听说更时常呕血,窒气,恐怕已是活过今日不知明日的况景,熊阖却要将她嫁给他,无异于让守着个活死人过日子。论是哪个神智正常的女子都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是瑾瑜。
她不想嫁,可面对熊阖。她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那个人是梁国的国主。他掌握芸芸众生的生杀之权,自然也可以随意将瑾瑜指给经年卧床不起的锡王。
她人微言轻,无力抗命。
她以为只要是熊阖说出的话,便无人敢忤逆。却不想这蓬莱阁内还有一个人,敢顶着圣上威仪。同他犟上一犟。这个人自然就是不可一世的隆庆王熊恪。
只见他神色凛然的跪在熊阖面前,正声道:“父皇,这个女人恐怕不能嫁给二弟。”
熊阖面色微沉,冷笑道:“为何不能?”
“因为儿臣要她!”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瑾瑜茫茫然侧脸去看他,这个男人即便是在九五之尊的圣驾面前,也毫不掩饰他不可一世的秉性。他这样的人,恐怕真不懂得何为忌惮,她又怎么能指望他能真正的尊重她,善待她,相比被他凌虐一生,嫁给锡王恐怕会是更好的出路。如此想着,她心里倒觉豁达了。
只是熊阖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冷的看着熊恪,寒声道:“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可以随便挑,但这一个你不能和你离儿争!”
熊恪不理仍旧坚持,口气愈发蛮横道:“天下女人那么多,父皇可以随便给二弟挑一个。但是瑾瑜儿臣要定了!”
“放肆!”熊阖怒火中烧,大掌重重的拍在扶枕上,额上青筋跳动。
他这一声喝众人皆是惶恐,惊得跪倒一大片。
熊恪却毫无惧色的仰视着他,好似自己并无错处,错的是跪倒的那群人。
熊阖绷着脸,紧紧盯着殿下跪着的熊恪,心中尤为感慨,这就是他一手教出的儿子,他教他“凡己所欲必执着以求之”,看来他如今已用的很好,只是这孩子如今执着以求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意欲忤逆他的圣意,这着实让他心中不快。
正在犹豫要将这局面如何收场,在旁边立了半天的陈朔突然上前两步,缉手躬身道。“陛下息怒,此事可否听陈朔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