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寒的死并没有惹出怎样的轰动,谨晏没有动静,皇上没有动静,墨恒方面更是一时似死水,平静无波
赫连书画也收回了刺探的探子,在一日午后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已是春日时分,院中繁花大开,丫鬟沏上了热茶放上糕点,赫连书画闲暇的拿着剪子在院中修剪一株谨晏不久送到她院中的牡丹
无暇在一旁说着探子汇报的消息,等她说完她也快毁掉一株花朵了,她道
“也就是说墨恒近几年一直都在找一个胡人?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连长相都不知道?”
无暇道
“对,这个消息也不算是太保密,瑜王之前行事低调,但在此事上却格外高调,连皇上和太子都常常拿着此事说事,姑娘在太子府看到的胡人,恐怕也是太子有意为之,不过找的方向太广,现在还没有端倪”
牡丹开的艳,粉嫩嫩的惹人爱怜,赫连书画轻嗅一口,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芬芳,她问
“他为什么要找那个胡人查到了吗?”
无暇点头
“此次派出去的人查出了点消息,据说是那名女子曾经于瑜王有恩,若是消息来源可靠,恐怕就是瑜王曾出现在西戎过,不过中途应当是被人刺杀,而后才被那胡人所救”
“胡人?!天下间胡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连长相和名字都不清楚,他竟然还能找这么多年”
无暇一笑
“谁说不是呢!都说桑家人骨子里就透着执着,恐怕瑜王是随了他母亲”
“这件事告诉公子了吗?”
她点头,“探子已经先一步告诉了公子了,公子已经派人去了西戎,若是能查到,那必将是我们手里有利的武器”
赫连书画淡淡道
“哪有这么容易就查到,墨恒什么人,他都查不到,我们岂会这么简单就查到,此事急不得”
当夜赫连书画找到谨荣,还未走到房中就被他咳嗽声给顿住脚步,等他的声音淡了些她才让门口的护卫通传
房中有浓郁的药味,刺鼻的味道从开门就充斥着她的身体每一寸,她进去的时候谨荣真对着一盘棋子发难,他的手肘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碗
“身体怎么样了?”
他压住咳嗽回道
“还好,这次的大夫比之前的更称我心,每天也就这么一碗药”
“自然,听说是民间神医,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请到的,要再没好转我可亏了”
谨荣斜她一眼
“说得就跟花你的钱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谨晏是怎么对你的,花在你身上的银子都可以养皇帝后宫的那一群妃子了”
她一笑,算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她坐到他对面,看着黑子白子相对想杀,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后浅淡的道
“我想去西戎一趟”
谨荣意外的看着她,咳嗽间低声问她
“西戎有人传消息给你了?出什么事了?”
赫连书画摇头
“谨晏最近派人在看着我,我不敢做什么,只是他现在准备拿下西戎,连白玉都被派去了,墨恒也在派人去查我,我很久没回去,西戎太平太久了,总感觉不太寻常”
棋盘错综复杂,黑白相间瞭花人的双眼
谨荣思索片刻道
“你现在去更会出事,你安心呆在穹苍,我去,牧向和箐柯最近也没有给我消息,我也在担心出事,我一个半死的人,比你要容易很多”
赫连书画看着他清瘦的面容,白发越来越多,面色苍白,已然没有了她初见时的身姿,她摇头
“我不放心,你去了我更担心”
谨荣却是一笑,眼尾的皱褶布满岁月流逝的痕迹,他轻拍她的手臂,安慰道
“不是你在,我恐怕早死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忘记了?好歹我也是出战沙场几十年的人,我到了岐南就会遇到自己人,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他眼角的笑带着沧桑“正好可以去岐南山看看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没去看,也是时候了,怕就怕以后都没时间了”
赫连书画回握他满是老茧的手,骨骼凸出,手背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疤,她轻声道
“你怎么会没时间,不是一直在说要看着我回西戎离开穹苍才放心吗?若是我能劝得谨晏离开穹苍,那时候我也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就去岐南安家,把山上的道观重新休整,在山上种些果树,哪儿也不去”
“好,好,好”他拍着她已然使不出太大力道的右手,眼眶微红“那我此次就先去岐南看看,看看那岐南山上还有没有那一座道观”
五月初八,微风和煦,艳阳高照,前几天还是暖洋洋的日头渐渐变得毒辣,护城河四周的杨柳空垂,在清明的河水中倒挂,船帆轻晃,俨然一副夏日来临的模样
赫连书画在准备好谨荣此行所需的所有物品之后去找了繁忙的谨晏,白玉被派遣到西戎,无暇也几日都不见踪影,多日未见到谨晏的她竟发现谨晏身边候着的都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走到书房门口还被拦了下来
书房中传出嘈杂的声音,似是多人在汇报着什么,话语中还提到南疆西戎多个敏感的字眼,门口的动静惊动里面的人,谨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让她进来”
门口的两个守卫放下阻拦的手,赫连书画推开门走进,门打开的瞬间谨晏又道
“以后见了她都不用通报”
门口的两个护卫垂头道是
谨晏坐在主位,两旁有年纪各不相同的人,个个若有所思的回头打量着她,被各种不同的眼光打量的赫连书画浅浅一笑走到谨晏的身旁,桌上放着一张皮革的地图,房中一时嘎然而止无人吭声
她问
“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先去里面等你?”
谨晏的书房还有一道里间,平日是用来以备他休息,不过清楚的人都知道,谨晏从不会在书房的时候疲惫,大多都是她在看书的时候犯困,那里间也是完全的被她霸占
谨晏摇摇头,示意她站在一旁就好,他转头继续着被打断的话
“把南疆的人都撤回来,南疆王眼下已经把所以权都交给了西陵桑,继续僵持下去也是无益,清州和玉庆与西戎相隔不远,势必要在其他人动手之前拿下,越快越好”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眼光不时的扫在漠不关心的赫连书画身上,显然是对外人有所忌惮,谨晏抬眼看着他们,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下面的人连忙摆正姿态道
一个老者道
“清州和玉庆多花点功夫应当不在话下,怕就怕那性情不定的瑜王,老夫在官场这么多年也摸不透他究竟是要干什么,说他要权他又放任太子长势,说他要夺位,他这些年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说他什么都不要吧,他却偏偏处处和皇上还有我们作对,最近他又开始隐匿,派出去这么多探子也没有跟踪到他的行踪,万一他要是先我们一步,那.........”
众人又苦着脸思索,明显是对捉摸不透的墨恒有所顾虑,谨晏垂眼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肯定的说
“他不会对那两处下手,若是没有猜错,他眼下应当是去了南疆,你们不用管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只要他做的和我们的没有冲突那就可以了”
谨晏的话里说得透彻,赫连书画在后面却听得心惊,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突然想到墨恒在之前说的,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不遮不掩,那也就代表着他是由着别人去查他,按照谨晏的心思,恐怕是早就清楚京中的墨恒偶尔也会是其他人的事,大家表面的不清不楚也全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突然来了”
她还在怔懵的时候谨宴已经交代好事情叫人送那些官员离开,细碎的灿阳透过雕花的窗户投进一时安详的室内,地面勾勒出浅暗的花影,零碎的投落
赫连书画回神,笑笑道
“几天没有看到你,怕你忙的忘了我”
谨晏拉着她走到里间,里面有清淡的焚香,桌案上的香炉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最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京中恐怕会忙上好一阵,你跟在我身边反倒还不能好好的调养,我已经叫无暇先去南疆处理事情了,你......”
“你想叫我先回宣城”她猜到他的意思,面色变得有些僵硬,她反过来问他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南疆被瑜王掌控了?”
他坐在她对面,面色镇定的点头
“很久之前,西陵桑突然从南疆王众多子嗣中凸显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卷入穹苍的斗争中”
“所以....当初两国大战的最后一战,只是因为墨恒终于让南疆降服,投降不是投的谨家,而是墨家,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他不要权势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她接二连三的问,谨晏语气却一丝一毫都没改变
“不清楚,所以我希望你离开穹苍,他慢慢的在接近你,也在查你,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的牵扯,眼下西戎是大家盘子里的肥肉,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她的眼睫微微下垂,像是被雨露打湿垂下的花瓣,盖住那双晕染的眼眸,谨晏猜到她可能不太高兴,走在她身后摸着她顺滑的发丝,却不料她不似以前那般妥协在他的话中
“我不会离开的,要么留我下来,要么你和我一起走”
她抓着她的手期许的望着他
“阿晏,我们不争了,前几天我也和谨老将军说过了,我们一起离开,皇权争来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每天都要猜测忌惮,你现在拥有的就很好了,我们一起回宣城,你当着将军,护着边疆,我就照顾你和老将军,像以前那样,不用再理会这皇权的斗争”
谨晏温柔的抬着她的脸颊,滑腻的肌肤流连在他的指尖,他叹息道
“书画,斗争是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的,从我开始争的时候就没有退路可言,就算我什么都不要,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以为你会很清楚,以前你不是一直都在帮着争?现在是怎么了?”
赫连书画眼波暗淡,她其实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自从到了穹苍,她的担心就越来越浓,无时无刻都在不安,那种不安随影而行,她越是在这个地方待的久那种不安就越是浓烈,从她一开始担心百雍良会透露她的身份开始,还有到了穹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样被当作眼中钉开始,还有墨恒,太子,皇上,甚至对她有隐瞒的谨晏,她直觉告诉她不能这么下去,却总是无力的做不了任何的事
“阿晏”她稳着心思浅浅道
“老将军他的身体很不好,我请了很多大夫都无济于事,你有多久没去看他了?你知不知道他真的很担心你,你就听他一次,我们先回宣城,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的手一僵,赫连书画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隐藏,变成那副她看不透的模样,谨荣总是那样的存在,像是一把匕首,只要说到他,就让谨晏周身都挡住了盔甲,猜不透,看不穿
他说
“他可以全然身退,是因为有我在接替他的位置,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就可以这么安心的多过一天,不但是他,还有所有是谨家这边的人,若是我抽身,那整个谨家和那些无辜的人全都会受到牵连,还有你,我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这种危险中,京中许多人都想要全身而退,但是权势之争中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太子是这样,皇帝是这样,你所知道的所有要争的人都是这样”他眸色暗晦不明,他道
“他和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很久以前我们之间就是你,你即顶替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也顶替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我和他的最后一条线,从始至终都是你”
“可是”她的话尾带着无奈
“我终究不是你!我就算陪他再久,他想看到的也只是你,阿晏,就听我这一次........”
“好了”他蹲下去捧着她的脸,同时打断她的劝慰
“我所认识的赫连书画从来都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就按你说的,等最近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去看他,不过你也得听我的,等无暇把南疆的事情部署好以后就回去,等所有的事情都过了,我就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