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晨起,墨恒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好似呆了大半辈子,发丝上都留有凝聚的晨露,一身锦绣华袍也润的好似没有晒干的衣服
门口走进的侍卫不大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走到他身边,用怜悯的语气禀报
“主子,谨晏身边的那姑娘好像半夜就走了”
墨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谁身边的姑娘,我这里有别人的姑娘?重新说”
侍卫一鼓作气
“主子,您救下的那个姑娘昨夜就走了”
墨恒抬眼看他了,慢悠悠的道
“女人的话就是信不得,说一出做一出,还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滚”
侍卫又拿出两只编制的蛐蛐放在他面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
“不过我在那姑娘房中发现了这个,主子,那姑娘难道是以为用这个就能哄着你吗?也太没诚意了”
石桌上摆放的是用叶子编出的蛐蛐,是民间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总爱弄出的小玩意儿,赫连书画手巧,编出的也是栩栩如生,墨恒望着那蛐蛐出神许久,而后拿着一只在手间把玩,她昨夜的话还清晰入耳
“其实你不用再查我了,你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就将眼光放到我生活过的地方,查查领养我的人,说不定还可以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墨恒道“也叫人把那些胡人送回去”
侍卫认真的领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墨恒又阴恻恻的道
“要是我听到什么关于能用蛐蛐哄到我类似的话题的话你就恐怕要去西戎安家了”
侍卫站直身体在空中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然后再把自己的嘴缝上,威风凛凛的踏步走出
清州属于贯穿穹苍与西戎之间的一个大城,资源丰富,商贸繁荣,是两国间较混杂之地,走动的人很多也算是较难以掌控的一处地势
赫连书画连夜奔波往清州方向而去,一路未停从山坳走到长河再从长河转到小镇,几经转折终于在第三天到了清州城外
到达西戎她必须先走过清州,过了清州才能走到岐南,再从岐南才能走回西戎,她站在城外不知为何就有点担忧
她心绪不宁了很久,没有谨晏的消息也没有谨荣的消息,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南疆一平定,西戎必定有些动荡不安,连带着周边的大城也开始出现骚动,其中为首的就是谨晏所想要拿下的清州
清州每天进出的人很多,城门口总是派着重兵把守,加上最近的骚动,长长的一列守卫兵更是盘查的严实,仔细一看还会发现有的士兵总是在女子中盘查,手中拿着一副画轴挨个的对比
赫连书画不敢冒险,便在城外等到入夜城门关闭之后才避开守卫翻墙而入,清州已算是西戎边界,赫连书画前几年为了笼统西戎的势力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发现清州的守卫守的这般严实
一批士兵接着一批轮番查看,她在中间等着间隙好不容易进得了城中,却发现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四周都是手举火把的士兵在盘查,红火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清州,宛若一条火龙在城中盘旋,将寂寥的夜照的通透,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有缝隙插入,她躲在暗处看着士兵走过一群又一群,入眼的却没有任何谨晏手下的人,士兵穿的也不是军中的服装,她便猜测清州恐怕还来了不该来的人
三更过后城中巡查的士兵开始减少,赫连书画才终于能透过光影找到守城官员的府邸,清州的守城官员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心思放的比常人远,当初她和谨荣二人花了许多时间想买通他却都被他用一副官腔给反了回来,后来才在之后了解到他看重的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皇族的那根攀枝,靠着几个关系就想铺好以后的道路,以保以后出了什么事还可以稳坐当下,赫连书画也因此到过他府中几次,对他的院子也算是无比熟悉
红灯高挂,酒香四溢,丝乐声声绕耳,调笑声喧乐声从阁中传到了东边的小巷,惊扰了一片静谧
在灯火照应下的沿廊蜿蜒的环绕着院中高树红花,有丫鬟急匆匆的从那主阁走出,碰到端着茶水的侍女便急道
“太子殿下和将军都喝醉了,快去叫人煮些醒酒汤”
端着茶水的丫鬟连忙又端着茶水往回走
另外吩咐的那个丫鬟想了想还是三两步跟过去,随后尾音弥漫
“记得等一下将谨将军的那份端到三小姐那里,就不用你们送了”
阁中的乐音还在继续,从开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喧哗热闹的场面,随乐起舞的舞姬,谈论着各种琐事的陪客,以及高位之上坐着本应该在王都的墨傑
坐在墨傑右手之下一个位置的是撑着额头感觉已经大醉的谨宴,半闭着双眸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他的身旁还有一名身着鹅黄轻薄衣衫的妙龄女子,头戴朱钗,身姿曼妙,面对着他,应当是在说着一些关心的话,不时往他碗中夹着菜,偶尔转过头,还可以看到她喜笑嫣嫣的摸样,赫连书画就站在院外的大树后,饶有兴味的看着那里面富有色彩的一幕
女子许是看着他醉的有些厉害,皱着眉头问了他几句没有等到他的回话,便想用手中丝布擦拭掉他额头的汗珠,眼看着一双葇夷马上就要触碰到他,就被他随手一抬的手给阻挡下来,随即眼光转到她身上,淡淡的疏离
那名女子红着一张脸垂下头,像是被人戳穿了谎言一般,谨宴随着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她咬着唇角淡淡的点头,手中的一张丝布被她搅得看不出摸样
赫连书画看了他许多类似的小把戏,哪怕拒绝别人也会拒绝的让别人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先是对你温润有礼,等你一颗心被他牵着牵着的时候又对你划着距离,当你满心失落的时候他又及时出现对你别样的温柔体贴,一来二去,总是把人的心给提在手里看在眼里
那些小女生的心思她不是很明白,因为瑾晏从一开始就没有用那般好说话的心来对她,哪怕有之后的好,也是一步一步从浅到深,但她也知道,只要瑾晏这么对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是对那个人不上心甚至是厌烦的
那名女子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谨宴的美男计,对着太子和坐在她对面的父亲交待了几句就扶着谨宴出了阁门
小小的个头在谨晏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娇小,她却笑得满面春光,还特意甩掉了陪侍的丫鬟,带着谨宴慢慢的往一旁的圆形拱门离开
赫连书画看着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谨宴所住的院子,女子许是看着他着实难受,安放下他之后又急匆匆的往院外走去,赫连书画从阴影处走出,未迟疑的便走进了房中
房中布置奢华,每一样都能看出是精心布置,上等香木为椅,精致玉器为饰,房中隔着一道山水秀屏障,透过浅淡的光影,幻化出惟妙惟肖的景色
她进到里面,纱幔轻勾间可以看到横卧于床榻的半醉男子,着一身月白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浅蓝的兰花纹,许是极少穿这般淡雅的颜色,更衬得他儒雅俊美得不可一世
她站在床榻,床上的人还是未有半丝的动静,她正奇怪着他是否是真的醉下,便弯着腰靠近他几分,却被身下的人用力的一带带到了温暖的怀抱中,霎时酒香充斥,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的质问
“姑娘家怎么总爱半夜跑到别人的屋子”
她的身下是铺的柔软的被褥,软的犹如躺在蓬松的白云之间,上面是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谨宴,俊美的轮廓,浅笑的眼眸,他呼吸间全是浓浓的酒气,却都似他的人一般染着好闻的味道
赫连书画被他极快的动作给吓到,躺在他身下片刻才回过神,全身都松懈下来躺在他身下看着他
“若是白天来,你不是没时间管我?守卫大人家有整整八个女儿,从上到下你应付得过来?”
听着她的调侃谨宴也不辩解,只是带着一双亮的吓人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而后道
“就算是八十个也没你这么麻烦,不听话就算了,还总是和我对着干,好在你还知道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恐怕是要提前把王都给翻个天了”
赫连书画有些冤枉
“我怎么和你对着干了,你走的干干脆脆,我被他们盯着能怎么办?”
他指尖轻刮她鼻尖,满是柔情的责怪
“我没有叫你离开王都?没有派人保护你离开?你倒好,擅自做了决定还不要他们禀报,要是你一开始就听我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是整个穹苍的通缉犯了.....白玉也就不用把兵全都带回去救某个人了,现在好了,这么多人都因为你回了王都,清州我可半个兵都没有留下,你看怎么办”
赫连书画握住他的手,半是愧疚半是讨好的道
“不是说要清州吗?万一在我身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万死都不能弥补了,反正我现在不是逃出来了?最多不过是办事不太方便,大不了以后我出门蒙面好了”
谨宴道
“蒙面就不被抓?你当那些人没长眼睛?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要什么都可以慢慢得到,不在乎这一时,你也不用处处为我考虑,倒是你,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好几个清州都换不回来的”
赫连书画瞪大眼睛望着他,一汪秋水看的动人心弦
“谨少将军,你现在是在对我说甜言蜜语吗?”
窗外有鸟虫鸣叫,咯吱咯吱的犹如在弹奏一曲动人的弦音,起起伏伏扣人心弦,院中有一颗茂盛的大树,微风扫过配合着曲调,纱幔摇晃,遮住了那一床的动人情怀,连高空悬挂的月亮都忍不住躲到云层之后,悄悄红了脸
许是他真的有些醉,说多了平日不会说的话,也或许他是真的在担心着她,所以在说出清州不如她的时候她心中悸动,月白的长衫衣袖扫过她桃红粉嫩的脸颊,划过她倾城的面容,她樱花瓣一般的红唇,最后停在她滑嫩的下巴,他深深的看着她,用嘴唇代替了回答
酒香传到她的口中,弥漫到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像是喝了一壶上等的女儿红,也不知是醉是醒,他气息浓烈,吻得急切,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她的脑后,拖着她的头配合着他强势的动作,两人的衣衫在动作间发出摩擦的声响,赫连书画被他的吻得喘不过气,半眯着眼看着他的意情迷乱,她微微推开他浅浅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黯哑的犹如大病初愈,软腻腻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谨宴的唇放在她唇上摩擦,看着她如三月桃花的脸叫她道
“书画”
“恩?”
他叫过之后也不说话,就看着她,而后轻轻咬了她嘴唇一口,在她皱眉的瞬间又埋首于她的脖颈之间,放在她脑后的手也慢慢的往下停留在她的腰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也是静谧一室
他的脸颊也是滚烫的吓人,气息格外不稳的在她的脖颈之间,赫连书画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摸样,也只能躺在他身下说不出话
满是温情透着一丝解不开的情迷,窗外的月光又冒了出来,透过窗户的剪影,撒了一地的斑驳碎银
门外传来两声叩门的声音,伴随着无暇的低声
“公子,刘晴来了”
谨宴靠着赫连书画没有动身,只是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的时候淡淡恩了一声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身,赫连书画有些着急的摇动了一下他,谨宴才抬首看她一眼,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谨宴身上的气味,除开酒香还有他平日的味道,淡淡的说不出个究竟,她只是觉得好闻,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完全没有顾忌到外面两人的动静,无暇所说的刘晴应当是方才跑出去的小姑娘,现在端着一碗醒酒汤想照顾喝醉的某人,却不料喝醉的人现在已经清醒了大半,言辞间还全是客套,每一句都是让她进不得里间的话,最后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谨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了进去,长身而立无方才那半点失控的摸样
甚至还替她试了一下粥的温度
赫连书画坐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摇了摇头
“别人家送你的东西,可不是要你这么浪费的”
谨宴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那.....你是要我现在你去厨房偷些吃的吗?书画姑娘要不要可怜一下我,乖乖听一下话呢?”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青花瓷碗,碗是好碗,粥是好粥,送的人也有一颗好心,偏偏却被浪费到了她的身上,她却还无比的满意
她吃了一口,满口都是对那小姑娘的赞扬,谨宴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许久问道
“在王都有没有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怎么逃到这里的?”
粥的味道淡了他身上的味道,连带着一丝迷醉也清醒了过来,她道
“皇帝以为我是赫连明月,便想拉拢利用我,押送我的时候我便逃了,中间走的是山路,也不知道他们在通缉我的消息”
她没有说出墨恒在其中帮忙的事,也没有多问一句关于那十几个胡人的事,她怕她说出来他便会多生出些不必要的怀疑,同样的,在胡人那件事上她选择的是相信他,就如以前的所有事情一样,谨宴的做法必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她只要相信他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