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书画回到西戎的第一天,西戎的天便开始渐渐恶化,先放下穹苍前来联姻的人不说,光是西戎朝堂上分为两派的老臣就对垒不下
一派是赫连王当年的忠心老臣,背地早已被赫连书画拉拢,一派是云坤暗中操纵的臣子,联合着西戎的百姓开始向赫连书画发难
赫连书画回到西戎之后与云坤一派僵持,背地里两派却不如表面的平静
回到西戎的第二日,赫连书画将以前住过的地方打扫干净,往院子中种下她母亲极爱的花,她的人包围住整个院子,不管是谁求见一概不予理会,直到夜深的时候箐柯再一次告诉她,说谨宴派来的人还等在门外
赫连书画满手淤泥,院子里的积雪她一个人一点一点的清除,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她道
“谨宴现在在何处?”
箐柯道
“穹苍来的所有人,全都在同云坤与云妃还有赫连明月一起”
赫连书画就着浇土的冰水洗干净手,一边的丫鬟连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赫连书画极有耐心的搽干净,而后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已查清楚云坤的确是掌控着那些大臣的所有家眷,并且他还在扩张自己的势利,姑娘回来之后云坤动作明显加快,他眼下已经把手伸到了我们的人中来,姑娘,下一步该怎么办?”
“查清楚他把那些人都关在何处,然后想办法把那些人救出来,记得送上那些大臣的家门的时候要说清楚究竟是谁帮了他们,还有一些大臣是自愿帮着云坤,今年西戎的天不大好,想个办法把他们送回老祖宗的家”
赫连书画说话间尽是白雾弥漫,她道“云坤手中还有一定的兵权,若是拿捏不当,恐怕他就不会顾全名声直接造反,今年西戎多地皆有暴风雪,有百姓上书雪灾或是贪污的事情吗?”
箐柯想了想
“雪灾年年有,不过今年听到的消息比较少,各地进攻的东西也一刻没有拖延,甚至前几日还有官员在各地大肆宣扬云坤的管理得当”
“不可能”赫连书画直接道
“这种天气进攻的东西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齐全,云坤一定从中做了什么,你派人亲自去看一看,尽快传消息回来”
夜深
赫连书画他们以前住的地方是宫中不起眼的一角,换句宫里面丫鬟的说法那就是冷宫,西戎的冷宫与穹苍的冷宫意义不大一样,西戎的冷宫,是真的无比寒冷,在西戎这个冰冻的世界里,住那样的房子无疑是想被冻死
他们母亲总是穿着薄薄的衣衫,每天很早的时候就去外面拿他们的食物,宫里有个很好的侍女,布置着他们的吃穿住,尽管都是躲躲藏藏的送给他们,不过送来的衣物却是很少,母亲就总是把自己以前的衣衫一针一线的改,改小又缝大,那几年里他们总是穿着一样颜色的衣物,住着同一间房子,房间里只有一间床榻,一床被子,每到寒冬他们的日子就总是难熬,被冷的睡不着的时候就听着母亲唱着曲,或是讲着不知何处听来的故事,等到了白天没有这么冷的时候,他们就躲在被窝里,听着宫里别的院子欢笑的喧嚣
残羹冷饭,不挡风的房子,舍不得用的油灯,还有院门被精心呵护的花草,那一石一木。一屋一床,赫连书画静静看着,静静听着,她那时候最害怕最讨厌过的日子,没想到竟成为她最好的日子
母亲的呵斥,哥哥的笑容,每一样她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她瑟缩在床榻上,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冷还是其他,小小的一团影子被桌面上似是快要被吹灭的油灯照应,孤寂黯然
门口传出一丝动静,赫连书画竟能从他所发出的脚步身听出来的人是谁,她躺着没有动,直到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赫连书画也没有睁眼
来人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屋子墙上挂着的一把琵琶,他说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没有说你母亲是胡人,你是胡人,你还有一个哥哥”
他没有等到赫连书画的回答,又道
“我猜着你是赫连族的人,却没有往更深层的地方去猜,我也只是以为你想要坐上赫连明月的那个位置,所以我以为你可以等,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
赫连书画的声音缓慢又沉静,嘲讽的意味很明确
“要帮我还是要杀我?”
她睁开双眼,似是黑夜中狐狸的眼睛,透亮晶莹,看着谨晏站在房间中央,融入黑夜,看不清他的面容
“告诉我,至少,我们现在不会这样,你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也不会离我这么远的距离,你不会叫我谨将军,也不会看着我客气疏离”
赫连书画一笑
“宴会怎么样,是不是重新认识了我那个妹妹,有才华又聪明,温柔大方,还不会像我一样忤逆你,想好了要娶她了吗?若是想好了,就尽快离开吧”
“你想要段时间拿回势力,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每一句话都温和的,像是催眠
那是赫连书画曾为此着迷的声音
“不用了,我不想要西戎,我就只是想让他们不好过而已”
在赫连书画看不见的地方,谨宴手心都在颤抖,他张张口,又道
“那你多久回去?”
“回去?回哪儿?”赫连书画问
还没等谨宴回答她就又道
“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娶赫连明月了,你想等着我回去,然后你丢掉权势,和我一起回宣城?谨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要西戎我给你西戎,你想要民心,谨老将军用死换给了你,没有人再欠你什么,我不欠谨老将军也不欠”
就算是说着这样的话,赫连书画的声音也黯哑得不成调,她撑起山半身直视着他,激动得止不住的抖,谨宴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心中似是被她一刀一刀凌迟,痛的说不出话来
他走近她,想要靠近她,却被指出来的一柄利剑止在原地
赫连书画道
“谨宴,你不是想要报仇,你也不是一直不能忘怀你母亲的恨,你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权势蒙蔽,你想要坐上高位,你想要滔天权势,所以你可以一次一次欺骗我利用我,你也可以一次次对谨老将军不闻不问,你可以在一边承诺我的时候另一边又承诺赫连明月,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你父亲,让他的死换回你谨将军的名声”
她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发丝被打湿,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
谨宴一把握住她的剑,就那么直直的向她靠近,咬着牙,毫无所觉的靠近他,血肉被刺穿,鲜血顺着剑流向赫连书画的手心
“你当年初到宣城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那时候的你可以一眼看穿我想要的东西,你留在我身边,一样不是别无所求,为什么要去战场,为什么要去南疆,为什么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又是为什么一回到穹苍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又是为什么要欺骗我甚至无暇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是我爱你爱得不明显,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她手中的长剑无力的松开,噌的一声掉落在地,赫连书画垂下眼帘,她无力的道
“谨宴,是我不爱你了”
他笑一声,道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对我的这些年,全都是假的,跟在我身边的那个赫连书画不是我眼前的赫连书画”
“跟着你的赫连书画,她去南疆的时候一直相信她可以活着回来,她一直相信你不会伤害她,也一直相信你可以对谨老将军好一点,也一直相信哪怕他对别的女人再好也不会爱上别人,那个赫连书画,有足够的时间等你证明一切,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耐心了,谨宴,你眼前的我,现在只想要他们偿命,一血一命的全都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