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珠拉依偎在塔娜夫人的怀中,仿佛前世里倚在妈妈身边一样,哈日珠拉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愿自己的父母在另一个时空里平安,健康,快乐……
塔娜夫人轻抚着哈日珠拉的头发,却蓦地发现自己的女儿已是泪流满面,“哈日珠拉——”她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望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额吉,女儿以前不懂事,惹您生气了,以后女儿一定听您的话,再也不让您伤心了。”哈日珠拉如花的笑靥上闪着点点泪光,如珠,如露。这番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塔娜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前世里的妈妈听的。往事已矣,如今她能做的,只有珍惜现在。
这番话,却深深地烙进塔娜夫人的心里,她忙低头,掩饰着自己泛红的双眼,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她:“额吉知道,额吉一直都知道,我的哈日珠拉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是科尔沁最耀眼的明珠,是额吉最贴心的女儿。”
“额吉不指望你为额吉做什么,也不在乎你能不能为科尔沁争得荣耀,额吉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额吉就知足了。”塔娜夫人拉着哈日珠拉的手,流着开心的泪水,“不管是察哈尔的林丹汗还是大金国的四贝勒,只要你不喜欢,咱们就不嫁,额吉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只要那个人能对你好,额吉不图别的。”
哈日珠拉望着塔娜夫人眼中闪烁的泪花,心中泛起一阵暖流。虽然父亲是指望不上了,还好有个疼爱自己,慈和善良的母亲。
“我就知道,额吉最疼我了。”哈日珠拉拍拍塔娜夫人的手,安慰她道:“额吉,我们平安逃过一劫,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能哭呢。”
“是啊是啊,当日他们把浑身是血的你抬回来时,额吉当场就晕了过去。原以为你从那么高的敕勒山上摔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额吉当时就想,你要是有什么好歹,额吉就跟你一起去了吧。不想长生天保佑,我的女儿又好好的活过来了,额吉是高兴啊!”塔娜夫人哽咽着,开心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参见台吉,台吉是来看我们格格的吗?”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帐外响起塞娅的声音。
“哈日珠拉怎么样了?”帐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是在哪里听过呢?
“格格刚刚吃过药,夫人在里面陪着格格呢。”塞娅边说边打起帘子,一个魁伟的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赤红的面庞说不上英俊,但举止从容洒脱,最重要的是脸上那与寨桑如出一辙的络腮胡子,让哈日珠拉一眼就认出了他——悬崖上一身宝蓝长袍,对自己不屑厌恶到极点的哥哥。
“见过额吉,额吉身体可好。”一进来就恭敬地对着塔娜夫人行礼问安,只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哈日珠拉也不知这哥哥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让本该是最亲近的母子如此客气而疏离,在哥哥行完礼抬起头来时,赶紧在榻上一躬身,做了个行礼的姿态,“见过哥哥,哈日珠拉有伤在身,没法给哥哥行礼,还请哥哥见谅。”
来人眉头一挑,一双与塔娜夫人极其相似的星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哈日珠拉:“妹妹这一番遇险,倒是比以前长大好些,这么懂事,还知道给哥哥行礼了。”
哈日珠拉一窒,这个身体的前任到底是怎么和自己的亲人们相处的,怎么处处不按常理出牌,如今倒好,让自己这么被动。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妹妹懂事了还不好?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如今才刚好点,你就别呕她了。”塔娜夫人见哈日珠拉尴尬地沉默着,以为是儿子的话说到了她的伤心处,触动了她的心结,忙开口替她辩驳。
“额吉说的是,是儿子的不是了。”语气恭敬而疏离,帐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而冷凝。
“姑姑,天色已晚,恩和就不打扰哈日珠拉休息了,恩和告退。”打破这尴尬气氛的是一直充当背景板加探测器的恩和。
哈日珠拉冲着恩和感激的一笑,对他的开口相助奉上无比的谢意:“今日多谢表哥了,表哥慢走。”
帐内众人皆是一愣,小络腮胡子一脸玩味地看看哈日珠拉,再看看恩和,眼珠一转,陷入沉思。恩和对哈日珠拉灿烂的笑脸呆愣了半晌,点点头向塔娜夫人行了一礼,正要向外走,却被拦了下来。
拦住恩和的,是哈日珠拉的哥哥:“好久没见表弟了,大家难得凑到一块儿,我这才来表弟就急着走,倒是吴克善来得不巧了。”
“吴克善——”塔娜夫人不安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原来自己的哥哥叫吴克善啊,哈日珠拉不动声色的看着貌似热情,眼中却毫无笑意的哥哥,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的恩和与忐忑不安,不知该说什么的塔娜夫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吴克善和恩和二人之间,不知有什么恩怨,让塔娜夫人如此慌乱。
“哪里,台吉说笑了,格格身体已经好多了,只要好好调养,定无大碍的,天色已晚,恩和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这就告辞了。”如果说恩和对哈日珠拉的态度是隆冬中凛冽的寒风的话,那对吴克善就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了,连名字都不愿提及,只称他台吉,看似恭敬,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表弟这就太见外了,说起来,哈日珠拉能有今日,还多亏你——察哈尔所赐,吴克善怎能不替她好好谢谢你呢。”吴克善话里暗含的敌意连哈日珠拉都听的出来,难道这就是二人恩怨所在?
“吴克善!”塔娜夫人再也忍不住,轻喝道:“恩和是客人,又陪额吉在这里照顾哈日珠拉,你不要太过无礼。”
“额吉说笑了,儿子怎么会对客人无礼呢。”吴克善痞痞地笑着,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儿子就是要感谢表弟对哈日珠拉的照顾啊,额吉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恩和深深地看了吴克善一眼,“台吉想要如何?”
“今晚月色正好,不如让人准备些酒菜,我们好好喝一杯,如何?”
“这么晚了,喝什么酒——”塔娜夫人想开口阻拦,却被恩和挥手阻止了。
“无妨。”他说:“既是台吉想要喝酒,我们去别处喝就是了,姑姑还是在这里陪陪哈日珠拉吧,她的身体才刚刚有点起色,还是要小心调养才好。”恩和冲塔娜夫人点头致意,丝毫没有理会其他人便带头走了出去,倒是吴克善似笑非笑的看了哈日珠拉一眼,对自己的母亲行了毫无温度的一礼之后退了出去。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这吴克善说是来探望哈日珠拉的,却没有对这个妹妹关心半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像是专门来找恩和的——嗯,麻烦的。
“哥哥他没事吧?”哈日珠拉试探着问。
“唉,都是额吉不好。”塔娜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是额吉的错啊——”
塔娜夫人转身扶哈日珠拉躺下,“天色也晚了,你好好休息,额吉明天再来看你。”
哈日珠拉正想听听塔娜夫人讲讲吴克善和恩和之间的恩怨由来,不想塔娜夫人突然截口不说了,不禁有些吊胃口,忙伸手拉住塔娜夫人撒娇道:“额吉再陪我一会儿吧,我都睡了那么多天了,现在一点也不想睡啊。”
“乖,他们就这么走了,额吉怎么放心呢,你好好歇着,额吉明天再来看你,乖啊。”塔娜夫人像哄小孩似的,拍拍哈日珠拉的手,又给她盖好被子,便匆匆离开了。
“卓娅,来。”塔娜夫人一走,哈日珠拉忙起身,轻声唤过卓娅:“你跟着额吉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卓娅轻快地答应着,“奴婢这就去,格格还是先躺下吧,小心着凉呢。”
卓娅小心地扶哈日珠拉躺下,又给她放下榻前的纱幕,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悄悄儿的,别叫别人发现了,回来告诉我啊。”哈日珠拉不放心,轻声嘱咐着。
“知道了,格格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