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疯狂地挥舞着双手,歇斯底里地喊着:“她算哪门子的主子!你们的主子在这里呢!扒!给我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哈日珠拉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只得在一边焦急地喊着:“住手!住手!”
无奈这些人都是娜仁带来的心腹,没人肯听她的,阿茹娜被众人按在地上,嘴里痛苦地□□着,两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钮,拼命地挣扎着,却哪里敌得过身边如狼似虎的凶仆,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是衣衫凌乱,鬓散脂污,好在众人生怕不小心撕坏了这神奇的宝衣,下手都是慎之又慎,阿茹娜虽然狼狈,衣服却是还在身上穿着。
众人拿那件衣服当宝贝,不敢下重手,对阿茹娜可久没那么客气了,为了掰开她紧紧攥着衣钮的手,众人掐扭踢拽,没少对她下黑手,连脸上都带上了青青紫紫的颜色。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围着阿茹娜的仆婢面色一凛,慌忙向角落里躲,只有娜仁还在那里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双手。
“打,打死这个小贱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哈日珠拉忙上前扶起狼狈的阿茹娜,见仆婢们都一个个地往角落里挤,恨不能有个窟窿好让她们钻进去,娜仁大为恼火,她冲上来,一把抓住了阿茹娜的头发,“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啪——”门口竟响起几声鼓掌的声音,哈日珠拉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都这样了还不上来帮忙,竟然还在那里鼓掌看戏。
想归想,眼前却是顾不得和那人理论,她使劲掰着娜仁的手,想把阿茹娜的头发从这疯子的手中解救出来,无奈娜仁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硬是不送手,哈日珠拉一狠心,猛地一掰,娜仁通红充血的眼如饿狼般盯着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啊——”哈日珠拉一声痛呼,一边向后挣自己的胳膊,一边使劲推娜仁的头,可这疯子竟是认准了不松口。
“砰——”
“啊——”
就在哈日珠拉和娜仁僵持不下的时候,随着一声重击,娜仁惨叫一声松开了口,阿茹娜忙扶着哈日珠拉坐到旁边的榻上。
阿茹娜顾不上自己一身的青紫疼痛,只顾挽起哈日珠拉的袖口,查看她手腕上的伤口,夏天衣物单薄,虽隔着衣袖,却也已经咬出了两排渗血的牙印,可怜如今连狂犬疫苗都没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与长生天的关照了,否则,就如今的医疗水平,真的会死人的。
“你怎么样?”一个紧张不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哈日珠拉抬起头,神色冷淡地瞧着来人,正看到榻前多铎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与慌乱,她低头看看只顾帮自己处理伤口的阿茹娜,原来多铎爱的是她!
虽然多铎也一样是种马队伍中的一员,但至少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劣迹,没有娶妻,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姐妹,又对她有情,如果阿茹娜真能嫁给多铎,倒也比多尔衮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强。
想到多尔衮,哈日珠拉目若寒冰地看着远处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不同于多铎的担心外露,多尔衮整个儿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地上剧烈咳着的娜仁。既没有对阿茹娜施舍一个关心的眼神,也没对自己的妻子施以半点援手。
哈日珠拉无法判断刚才对娜仁下手的到底是谁,可不管是谁做的,多尔衮的表现未免也太冷血了吧,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好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一夜夫妻百日恩哪,可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在地上挣扎,脸上竟是没有一丝动容。
“你,你竟为了这个小贱人打我——”娜仁颤抖着,伸手指着多尔衮,身上的伤难掩心中的痛。
“打你又如何?你以为我们来科尔沁是干什么来了?你以为我真是闲得没事干了陪你回娘家?”多尔衮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仿佛在欣赏着娜仁此刻的狼狈与痛苦,“我告诉你,这次来科尔沁,就是为了再选个女人回去的,你若识相,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十四福晋,大金不缺你那一碗饭,若是你不识相,那就趁早乖乖让出这十四福晋的宝座,我不介意现在就休了你,正好把你留在这科尔沁,省得带回去碍眼!”
“你——”娜仁红红的眼中仿若冒火,“我要告诉我阿布,我阿布会替我做主的,科尔沁会替我报仇的,你大金有什么了不起——”
“你阿布?你阿布早就视你为弃子了,你竟然还在幻想着他会为你出头?”多尔衮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旁若无人地大笑着,一把攫住娜仁的下颌,强逼着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你阿布早就想把你妹妹萨仁送过去代替你了,亏你还整天想着要他替你出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人!”
多尔衮一把甩开娜仁的下颌,掏出丝帕擦擦自己的手,嫌恶的将那丝帕扔在地上,转身来到榻前,再没回头看娜仁一眼。
哈日珠拉看着伏在地上呜咽哀嚎的娜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不得丈夫欢心的可怜女人,虽可恶,却也可悲。
“你们都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快把你们主子扶起来,瞧瞧可伤到哪里没有!”哈日珠拉厉声呵斥着角落里瑟缩着的仆婢,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里仗着自己主子的威势作威作福,如今自家主子有难,却是半点都指望不上他们。
“主子!”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哭天喊地地扑上来,你搀我扶地将娜仁从地上拉起来,“主子,主子,可怜的主子,竟叫这些天杀的、没脸没皮的狐媚子给欺负了去,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们不敢指责多尔衮什么,却把矛头对准了哈日珠拉和阿茹娜,话里话外全是二人如何欺负了她们家主子。
哈日珠拉气急反笑,这主子遭难的时候他们躲得比谁都快,没有一个在一边护着的,这会儿倒都忙不迭地来替主子喊冤了,听听这嘴里说得都是些什么?难怪这娜仁竟是这样的性情,有这么一群好奴才整天在身边挑唆着,她能心平气和地为人处事才怪呢!
“都给我住口!”一声怒喝,多尔衮猛然转过身去。
“谁不想要命了就给我继续嚎,我哈日珠拉虽没什么大本事,处置几个护主不力的奴才还是不在话下的,不想死的就赶紧把你们主子扶回去,请个大夫看看,将功折罪才是正理。”哈日珠拉星眸含怒,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与不奈,冷冷地瞪着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
仿佛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嘈杂的声音猛然间停止,那些个仆婢忙畏畏缩缩地扶着娜仁向外走,娜仁却好似突然间醒过来一般,猛地挣脱众人的搀扶,“我不用你假好心!”
她失魂落魄地喊着:“我是科尔沁的格格,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大金国名正言顺的十四福晋,想休了我,想娶别的女人?做梦!”
娜仁猛地拔下插在头上的赤金点翠金凤簪,对着阿茹娜和哈日珠拉便扑了上来。
多尔衮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拦在二人身前,一把攥住了娜仁的手,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金簪扔在地上。
娜仁被多尔衮推了个趔趄,狰狞的脸上露出几分疯癫,嘴里“嗬嗬”地喘着,“我要去找阿布,阿布一定会为我做主的,你们——”她抬手指着阿茹娜和哈日珠拉,“你们别得意,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谁都别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谁都别想!”娜仁披头散发地向外冲,却在跨出门槛的一刹那猛然僵住。
“阿布——”娜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阿布,你要给我做——”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娜仁的哭诉,娜仁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原本就枯黄无血色的脸上显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门外进来一个臃肿不堪的身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桑噶尔寨暴怒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为了拉拢多尔衮可谓是费尽心机,没想到到头来这大好的局面,完美的布局竟是被自己这不长进的女儿给破坏了,怎不让他暴跳如雷。
哈日珠拉心头一惊,他竟是连一点表面的文章都不肯做了,这是一定要逼死自己的女儿吗!
“他说的都是真的?今晚的一切都是阿布安排的?”娜仁凄凄地问。
“哼!”连回答都是那样的不屑。
“阿布还想把萨仁送给他?”娜仁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绝望。
“要不是你自己不中用,既拢不住男人的心,又不得公婆的意,我何苦这么做?你保不住自己的地位不算,连自己妹妹的前程都耽搁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女儿!”桑噶尔寨的声音里有恨,有怨,有怒,就是没有爱,没有一丝亲情。
“所以阿布便让这个小贱人去勾引他,连天蚕凤羽衣都拿出来了,在阿布的眼里,女儿还不如一件衣裳,不如一个爬床的狐媚子!”
桑噶尔寨一脚将娜仁踹倒在地,“没用的东西,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快给贝勒爷赔不是!”
“好,好,真好,是女儿不中用,是女儿给阿布丢脸了!”娜仁拍着手,似哭似笑,如颠如狂,“你们——”她指着阿茹娜和哈日珠拉,“你们别得意,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娜仁一边喊,一边跑进漆黑的夜色里,凄厉如夜枭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还不快跟上你家主子!”哈日珠拉对那群呆若木鸡的仆婢怒目而视,这娜仁如今众叛亲离,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桑噶尔寨不再理会疯狂的娜仁,他对着多尔衮和多铎一阵谄媚,点头哈腰的模样活像个哈巴狗,一点都没有一个父亲,一个岳父的样子。
哈日珠拉鄙夷地看着没有骨头的桑噶尔寨,这样的人还在族中舔居高位,难怪科尔沁要靠女人来维持自己表面上的风光了。
多尔衮神色颇显不奈,也不理会他,只看着哈日珠拉和阿茹娜道:“你——你们没事吧?”
哈日珠拉冷冷地看着他,眼中仿若千年的积雪,结了冰,又落一层,再结冰……层层叠叠,终于凝成那千年不化的冰山。
多尔衮看着哈日珠拉冷若冰霜的样子,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气恼,一丝倔强,脸上神色也一点点转冷,终是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阿茹娜一眼,阿茹娜眼中浮起一抹失落,怔怔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抹黯然与哀伤在多铎的眼里一闪而过,他望着阿茹娜,犹豫了半晌,终是留了下来,只戚戚地看着阿茹娜,也不做声。
哈日珠拉欣慰地看了多铎一眼,心中对多尔衮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这样冷血,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男人,决不能让阿茹娜嫁给他,还好这多铎不像他哥哥那样冷血,只不知阿茹娜什么时候能看见他的好,也许自己该推上一把。
她面容清冷地瞧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这夜怎么就这么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