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哈日珠拉懒懒地伸个懒腰,乌日娜赶忙递上一杯奶茶,“格格喝点东西吧,或者您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要到达王庭了,等到了地方,杂七杂八的事情肯定不少,格格再想好好休息可就来难了。”
“这马车晃晃悠悠的,想睡也睡不着,倒不如看看外面的景致,和你聊聊天,倒还好些。”哈日珠拉冲着乌日娜笑笑,多亏恩和把她送了来,否则自己身边竟是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恩和原本是想把自己救出去的,无奈察哈尔大军之中守卫森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乌日娜送到自己身边。
乌日娜初来时,哈日珠拉还不相信她说的话,什么恩和派她来照顾自己的,恩和离开察哈尔都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能想安排谁到自己身边,就安排谁?察哈尔什么时候成了恩和可以插手的地方了?林丹巴图尔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听任恩和在自己身边指手画脚?
直到乌日娜拿出一支白翎羽箭,她才信了,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啊,他在忙些什么,他所图为何,自己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乌日娜的家族是察哈尔倾向于恩和的家族之一,当年老汗王去世的时候,恩和还小,林丹巴图尔的母亲与部落长老亲贵们联合,抢先继承了汗位,恩和被迫背井离乡,远走他乡。
当年恩和离开时,只带走了寥寥几个亲信,乌日娜的家族和其他部分亲信仍然留在察哈尔,暗地里给恩和提供些帮助,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日苔丝娜福晋想要诬陷哈日珠拉不成,反被哈日珠拉识破,将她安在自己身边的内奸毛伊西格都送了回来,还美其名曰君子成人之美,把个苔丝娜气了个倒仰却无法,还只能客客气气地笑着向哈日珠拉道谢,回来守着个毛伊西格,一看到这个奴才就让她想起当日所受的屈辱,偏为了避嫌,还不能立时将她打发出去,生生把自己憋出了内伤。
因着哈日珠拉打发了毛伊西格,身边缺人使唤,时刻关注着这里的恩和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虽然察哈尔防卫严密,想把哈日珠拉带出来似是不可能,但往她身边安排个可靠的人还是不难的,于是便有了乌日娜的到来。
而直到乌日娜来了,哈日珠拉才算是聋子安上了耳朵,瞎子重见了光明,原本两眼一抹黑的她如今也对察哈尔的情况了若指掌了。
自十天前林丹汗下了撤军的命令,哈日珠拉便在这马车上晃了十天了,十天来的所见除了苍茫的天便是枯黄的草,以及随处可见的戈壁黄沙,越往西走便越是荒凉,景致跟富饶辽阔的科尔沁大不相同,一路上跟乌日娜聊着天儿,既打发了无聊的辰光,又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察哈尔形形□□的人物有了大致的了解,可谓一举数得。
从乌日娜那里,她知道了林丹巴图尔这次东征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目的,大金国在起初的沉默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排出了自己的八旗精锐前来解救科尔沁之危,努﹡尔哈赤甚至不惜亲自坐镇科尔沁,以示与科尔沁共进退,此举令察哈尔腹背受敌,林丹汗无奈之下只能撤兵。
不过,好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这个“美人”——让他大举东征的祸水,对外,他在场面上倒还交待得过去,不至于太失颜面,可对内如何,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察哈尔原本就不太平,当年他虽逼走了恩和,并几次三番派人去行刺,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世时交给了恩和一个很大的势力,察哈尔的一切都是他的,都应该属于他这个大汗,他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存在任何跟他唱反调的势力,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行。
这次对科尔沁的东征,让他看到了察哈尔内部隐藏的,反对的声音,察哈尔各部并不是团结一心,铁板一块,喀尔喀五部的阳奉阴违,乌齐叶特部与乌噜特部的先后叛逃,都令他元气大伤,虽然那两个叛徒只带走了他们直属的那三千多户,但对整个察哈尔士气的影响是巨大的,如今二部的大部分人马虽在,但对他这个蒙古共主却并不买账,隐隐地,他觉得这里面还有着自己那好弟弟的影子。
哈日珠拉对察哈尔内部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并不了解,乌日娜只简单地告诉了她一些皮毛,对那些深层次的复杂关系并未过多提及,她总觉得这些都是男人的事,跟她们女人又有什么关系?格格没必要在这些亲贵的勾心斗角上多花心思,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了解了解林丹汗的那些福晋来得有用,明天便要到达王庭了,格格若还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些福晋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在乌日娜填鸭式的灌输介绍下,哈日珠拉终于了解了林丹巴图尔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老婆,除了那些没有名分,卑微的小老婆以外,他还有八个大老婆,除了她已经见到的苔丝娜和斯琴图这两个福晋外,还有六个福晋,共称八大福晋,苔丝娜不过是八大福晋中排名最末的苔丝娜伯奇福晋,倒是那隐形人般的斯琴图叫哈日珠拉吃了一惊——她竟是排名第二位的高尔土门福晋。
哈日珠拉在吃惊之余,也对这位高尔土门福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赶路之余,停车休息的时候,常常找各种借口上前去搭讪,而斯琴图对她的示好也是照单全收,令哈日珠拉好奇的是,这个斯琴图对林丹巴图尔似乎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直觉告诉她,这个斯琴图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想想乌恩其当日对那钦说过的话:“你这么为你的主子卖命,他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连你那心上人都抢走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替他卖命?”
哈日珠拉一想到这里便无比的兴奋,难道,斯琴图便是那钦的心上人?想想那钦那阴冷的声音,只有一只眼睛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密布着的道道伤疤,哈日珠拉便替斯琴图不值,这样一个温柔娴静的人儿,该有更好的男人来疼她才是,林丹巴图尔不配,那钦更不配!
更何况那钦已经惨死,难道这么多日来斯琴图的深居简出是因为恋人的死?哈日珠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无比准确,心中也更怜惜斯琴图,有事没事更是常常去找她聊天,希望能开解开解她,早日从那伤心的往事中走出来,一来二去,二人倒真似那多年的老友般,相谈甚欢了。
“格格,明天便要到王庭了,到时候事情一多,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抓紧时间赶紧休息一下吧,别去找斯琴图福晋了,人家也要休息啊,这时候去打扰她,不好吧!”乌日娜忙忙地拉住了哈日珠拉的手,这哈日珠拉格格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两天老往斯琴图福晋那里跑,就算她的地位比苔丝娜福晋高,是大汗的第二大福晋,也不需要格格对她这么拉拢讨好啊。
哈日珠拉哪里知道乌日娜心中所想,她歪头思考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斯琴图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又长途跋涉,车马劳顿,想必早已是身心俱疲,自己不累,人家还要休息呢,眼下的确不是拜访她的好时机。
“你说得不错,咱们不休息,人家还要休息呢,今儿就算了,等到了王庭再去拜访她吧!”
乌日娜长松了口气,还好哈日珠拉格格的性子并不执拗,听得进劝,否则她真要头疼了,“格格快洗把脸,我去把床铺整理一下,咱们也收拾收拾早点睡吧,明儿还有得闹呢!”
哈日珠拉躺在厚厚的熊皮褥子上,却是睡不着,坐了这么多日的马车,整天晃晃悠悠地,如今就算是在平地上,她也还是觉得晃荡,她知道这是轻微晕车的表现,晕马车,这个发现让她有点哭笑不得,前世不晕车,不晕船,不晕飞机的她,来到古代后居然晕马车!
好在这种晕马车的症状并不明显,只是影响睡眠而已,不然她真是哭都找不到个好地方。
“乌日娜?”她在黑暗中试探着叫了声。
“嗯?怎么了,格格?”乌日娜的睡眠一向很浅,大凡做奴才的都是如此,主子一叫,立马就会醒过来,总不能主子唤人了,自己还在打呼噜吧!
“没什么,睡不着,你说你们爷如今会在哪里呢?”
乌日娜在黑暗中莞尔一笑,原来格格是想自家贝勒爷了,“前儿接到的消息说,贝勒爷正在收拢乌齐叶特部与乌噜特部的残部,想来应该还在那里吧,格格放心,爷没事儿,他早就说了,只要一有机会,一定会把格格带出去的。”
“嗯,我知道,我等着他来把我带走呢!”哈日珠拉随口敷衍着,心中却是无声地加上一句——那他可得快点啊,那林丹巴图尔可不是吃素的,把自己一个小白兔放在林丹汗这个如狼似虎的野兽面前,凭什么指望他对自己手下留情?指望他的自制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