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治十八年春,在二月的杏花雨后,悄然的走来。来往的道路两旁,杨柳吐芽,枝条见绿。
时间冲淡了一切。那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政坛风暴,已然远去。曾经的人杰,有谁记起?
清晨时分,清脆的儿童卖报声,响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卖报,卖报…京城日报、大周时报、明理报。2角一份。”
“西域大战,京营战败,官军伤亡数万余。蛮族首领拔野古孝德率大军进逼龟兹…”
“漕工判乱彻底平定。华殿大学士华相进封建极殿大学士…”
“贾探花新作品桃花扇,传唱大江南北。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大大小小的报童们一声声的吆喝声在清晨的晨曦传扬,在微微阴凉的街道高楼、墙壁的长影飘荡,带着独特的京韵味。时代变革的气息,如春雨润物,悄然的改变着。
卯正三刻许06:45,棋盘街,人流逐渐的密集起来。沿街各处的食铺已经开张,售卖着:豆腐脑,甜米酒,豆浆,肉汤。香气飘溢在晨风。
油炸的油条,面窝,油饼,下锅时,刺溜的一响。围着围裙的年老板老黄,有点胖,站在铺子内,看着街道的行人,露着和气的笑容。
隔壁的食档邻居老王卖的是:包子,馒头,小笼包,蒸饺。有各种馅。肉包子三角一个。热气蒸腾着,伴随着“来嘞”的一声声唱腔。店铺外支着三五张四方木桌。食客满满。
西域的战败,朝堂的变化,江南的昆剧,报纸的消息与他们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的关系的柴米油盐:京的米价涨到9元一石。煤价在开春之后,开始回落至2角一斤。盐价依旧是居高不下。这两年日子越发的艰难了!
“小民不知亡国恨!”
供职于明理报的编辑章时远看着乐呵呵的食客,老板,不满的低哼一声。若西域丢失,国朝这四五年的功夫白费不说,军费、抚恤的大窟窿怎么填?若是蛮族势大,寇掠边关怎么应对?这些人都不想一想!
章时远愤然的付钱,走出街巷,来到棋盘街大街的成丰茶馆。刚进去,喧嚣的声浪便传来。
“蛮族纵然偶有得胜,亦无法掠国朝之兵锋。”
“是。”
“当选良将统御全局。左都督牛继宗不行。”
章时远脸露出笑容,这是他所熟悉的世界。这里是京消息的聚集地。
茶馆的小二肩膀搭着白毛巾殷勤的笑着过来。章时远熟络的吩咐道:“一壶高沫。”随即,扬声道:“在下以为,阵前换将并非良策。而应当迅速的调大军入西域。”
茶馆的报社编辑,士俱都看过来。章时远是这里的熟客,开始他的演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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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渐渐的升起来。京的画卷徐徐展开。西苑沐浴在清辉当。御书房内,雍治天子正在召集三位大学士并魏其候、成国公、北静王、石光珠议事。
西域的惨败,在百姓反应并不强烈。但报纸,士林,已经是群情激奋,纷纷要求再战,严惩蛮族。国朝几十年来,还从未有如此大败!
御书房,气氛极其的凝重。
报纸的消息都是删减的。实际情况更严重、危急!大周在西域总计有约十万大军,其四万京营。分布在同时在龟兹,碎叶,于阗,疏勒四镇。
而今龟兹受到蛮族大军威胁。龟兹往东便是高昌、敦煌。高昌以葡萄酒闻名,敦煌是丝路的交汇点。地处河西走廊。若龟兹失守,则大周西境震动,将失地千里。
雍治天子沉着脸,“耻大辱!大周何时如此丧师辱国?牛继宗可恨!可耻。”
七名重臣站在天子面前,俱是低头。听着天子发泄怒火。这一仗确实打的太烂。以国朝兵锋之锐,竟然惨败给蛮族,丢失京营2万。天子震怒,情有可原。
魏其候奏道:“陛下,牛继宗妄用胡人。臣以为选派贤臣,主持西域大局。并调精兵入西域。西域不可丢失。否则,陇右、关难以安宁。”
牛继宗因兵力不足,在与拔野古部会战时,动用了2万铁勒族的骑兵。结果战阵激烈时,一向温驯的铁勒族骑兵突然倒戈。冲动了京营的阵脚。否则,以火器列阵击骑兵,岂有不胜的道理?
华墨道:“臣以为然。”
卫弘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唐朝高仙芝有恒罗斯之败,是重用胡骑。否则,以大唐陌刀之利,唐骑之勇烈,岂会败于大食?”他支持严惩牛继宗。
宋溥补充道:“西域与京师摇隔万里,骤然换将于局势不利。当下旨嘉勉牛继宗,待重臣抵达西域后,再行换将。”
三位大学士都相继表态,事情便定下来。
北静王、石光珠两人有心帮牛继宗辩解一二都无法开口。牛继宗虽算不名将,但到底是将门出生,打老仗的人。怎么可能犯这么低下的错误:重用胡骑打决战?
原因在于,朝廷拨给西域的钱粮越来越少。拔野古部大军临境,他根本无法调动大军应战。十万大军调动,人吃马嚼,他的钱粮不足。不得已征召仆从军队参战。火器再犀利,在草原必须要骑兵才能全胜。
不想,果然出事…
雍治天子微微点头,“此老成谋国之举。众卿以为何人可去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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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因贾政带着合家老小扶灵柩南归金陵,大观园略显寂寥。贾府人口一千多,不可能都跟着回金陵。贾政等人只带了贴身的亲随约一百多人。
留贾蓉,贾蔷,贾芸,林之孝管外头的事。尤氏,林之孝家的,管贾府内事。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风过树梢,落英缤纷。
史湘云在大观园凹晶馆的长椅,看着河成群结队戏水的鸭子,寂寞的情绪随之浮心头。
史家因保龄侯史鼐被弹劾罢职,削爵一等,声势大不如前。日子越发艰难。她不爱府的气氛,到大观园来住几日。只是,当日联诗的林姐姐不在这里。
长姐般疼人可以说任何体己话的宝姐姐也不在这里。她们都随着环哥儿去金陵。
二姐姐,四妹妹出嫁。喜欢和她玩闹的宝琴亦嫁给宝二哥,同去金陵。三姐姐一样在金陵守孝。这园,尚有谁?诸芳流散。
湘云斜坐,一身暗红色的长裙,梳着少女长辫。修长的身姿,展露出的曲线很是美妙。心有所感,吟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长廊外,有人软语问道:“是谁在哪里吟诗?”
湘云看过去,却见一身素色道袍的秦可卿带着丫鬟宝珠从这里路过。湘云认得秦可卿,起身见礼,道:“秦法师!”她还以为是妙玉。凹晶馆这里距离栊翠庵不远。
秦可卿身姿袅娜纤巧,神情温柔。娇媚的俏脸不施粉黛,但已经是国色之姿。她是那种被人见到想犯罪的美人。回一礼,轻声道:“史大姑娘…”
随意的攀谈几句。秦可卿忍不住问道:“史大姑娘可有江南的消息?”贾环带着妻妾丫鬟们离开,她的信息较闭塞。
湘云摇摇头,道:“江南并无书信来。只有报纸说桃花扇被环哥儿写出来了。”
秦可卿娇媚的玉脸难掩失望。报纸的消息,她也看到。礼貌的带着宝珠告辞离开,行走在达摩庵的台阶,心幽幽一叹:五个月了,想问君一声近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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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旬,便是立夏。春深夏初,江南正是景色美丽之时。烟抑风薄冉冉斜,小窗不用著帘遮,蜻蜓立处过汀花,此情此水共天涯。
四月初二,一艘三层楼高的巨舰从长江顺流而下,抵达金陵城外。
船舱,地面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器皿非金即银。安南伯、云贵总督齐驰放下毛趣÷阁,吩咐跪在门口汇报的仆人,“在金陵停三天!”
消息传出后,船随行进京的军将一片欢腾。片刻后,豪华巨舰的主人,西南钱王胡炽进来,他一身青色长衫,黄须塌鼻,无不担忧的道:“大人,军将们在金陵城撒欢,恐大人会被御史弹劾。天子急召…”
军将士,打仗固然勇猛,可到金陵这温柔乡,少不得要买醉寻欢。喝酒必然会闹事。这都是小事,怕传到天子耳。天子责令齐总督务必在四月抵达京城。
齐驰坐在书案前,随意的一笑,道:“不犯法随他们闹去吧。”起身走动,轻轻的一叹,道:“兴斋,天子有意让我去西域平叛。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等胡炽回答,齐驰接着道:“我本是治政臣,不通战阵。西南之地,仰仗三军将士用命,大周火器犀利,方有拓土三千里之功。我不想我这一世英名毁在西域。我要在金陵见一个人,邀请他和我一起去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