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一滴水落到明媚的鼻尖上，她睁开了眼睛坐起来。
“唔……睡着了？”她搓了搓鼻子，看到草地上睡的东倒西歪的大家。
“下雨了！快醒醒！”明媚叫道。
所有人陆续清醒过来，雨点越来越大，他们赶紧小跑起来。只是方圆几里都是郊野草地，连个稍微能够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居然忘记备着雨伞了，真是失误！”顾梁寒抱怨道。
明媚低着头往前面跑着，忽然头顶撑起了一片阴影。
她抬头一看，却没有想到是幽南辰将自己的外衫挡在了她头顶。
正准备脱下外衣的柳肃萧与顾梁寒见此都呆愣了，丰子洵看着幽南辰，皱了皱眉头。
“……我不要紧的！”又是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涌上来，明媚有些不习惯。
幽南辰开口道：“如何不要紧？能尽量少淋些雨水就最好，弄湿漉漉的可不好。”
其实南辰看起来经常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是挺温和的，她还记得那日在娆酥苑他砍下那个男人手指时的样子，杀意腾腾的，跟此刻的感觉就像两个人一样，他替自己挡雨，感觉就像自己的侍卫似的，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同，这不是错觉吧？明媚扯了扯嘴角：“哈……谢谢……”
荨悠抬着胳膊挡在头上，看了一眼幽南辰之后，眼眸低垂。
等到雨停了，一行人也没有寻到一处避雨的地方。所有人除了明媚差不多都被淋透了，丰子洵拧了拧衣摆：“还好现在不是秋冬之时，否则非要冻硬了不可！”
柳肃萧拍了拍身上：“还是在这里休息休息烤烤火吧！”
几人堆了一些木枝，幽南辰扭头对房晏平说道：“你来试着点起火。”
房晏平上前，按照幽南辰之前教他的，抬指默念咒诀，对着木枝一挥手，木枝没有着。
“再试一次！”幽南辰语调平静。
房晏平又反复做了两次，终于将火点起来了。
明媚拍了拍手：“厉害厉害！”
幽南辰看着她：“练就区区小术，你就夸赞他？”
明媚眉眼一弯：“孩子嘛，稍有进步就应该多鼓励！”
幽南辰大笑：“哈哈，看你说这话的口气，他能比你小几个月？他是孩子，你就是大人了吗？”
“呃……”明媚无言。
房晏平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似乎闪过一丝笑容。
明媚讪笑：“哈哈，那个……我去找些吃的！”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荨悠跟上她：“我陪你一起去。”
明媚关心道：“你不先去烤一烤火吗？”
荨悠摇了摇头：“不用，我有办法……”
两人声音渐远。
幽南辰没有坐在火堆旁边烤衣服，而是离的稍微远一些，开始盘腿打坐运功，只见一道道白烟从他身上三处，没过多久，身上的衣服就全部干了。
其他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柳肃萧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可否一问，阁下师从何门？”
幽南辰淡淡说道：“所习功法，家中世代相传。”
顾梁寒不由脱口而出：“还是挺厉害的啊……”
幽南辰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想学么？不如你也拜我为师如何？”
顾梁寒立马偏过脸：“……不用了，我已有师门！”
幽南辰继续道：“可就你那点身法，勉强保护自己还行，若有其他想保护的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顾梁寒身子一僵，也有些不高兴：“那也是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也不想操别人的闲心，不过是随意说说实话而已。”
顾梁寒愤愤的咬了咬嘴唇。
柳肃萧开口道：“阁下何必这样说，梁寒付出多少，我们几人也有目共睹，即便力有未逮，但心意真挚！”
幽南辰依然十分不屑：“哦？若只是有心而无力，怕是什么用都没有吧！”
顾梁寒还是有些忍不住了，生气的说道：“有用与否，结果自能证明！”
幽南辰不依不饶的挑了挑眉毛：“结果……已经可想而知了啊！”
丰子洵说道：“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早了，真是不知道阁下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们，为何一路还要同行，是否，也对我们当中哪个人另有所图呢？”
幽南辰看向他，眼中露出一丝寒意，房晏平见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劝一句。
这时候，明媚和荨悠捧着一些野蘑菇回来了。
“这边林子里面有好多蘑菇呢，应该才长出来，都是嫩嫩的，刚好可以烤蘑菇吃呢！”明媚将已经洗好的蘑菇放在火堆旁边。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冷肃之气。荨悠也觉得有些奇怪，她看向幽南辰，发现他表情有些不对。
明媚看了看几人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吗？”
幽南辰目光一变，淡笑道：“没怎么，小姑娘。”
明媚点了点头：“哦……大家都饿了吧！”
她蹲下来串好蘑菇插在火堆旁边烤，但是只有旺盛的火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气氛好像还是有些尴尬，明媚见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清了清嗓子准备找个话题。
“阿萧。”明媚唤道。
“嗯？”柳肃萧看向她。
“你……相助那个女子时损去的修为要多久才能复原啊？”
柳肃萧想了想说道：“……两年多吧！”
明媚瞪大眼睛：“要那么久啊！”
柳肃萧浅笑：“我会更勤奋修炼的，争取让这恢复的时间短一点。”
明媚说道：“你已经很勤奋了，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
幽南辰勾了勾嘴角：“闲事既管，代价自负。”
柳肃萧声音沉了沉说道：“她一家人都是良善之辈，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明媚眉头微蹙：“这世间有太多无奈之事，太多可怜之人，好人救不完，坏人也杀不尽，虽然撒手不管似乎不太仗义，但是看你牺牲自身也让人觉得难受呢！”
柳肃萧垂眸：“她父亲本可以做个无争无抗的官员，就如同大多数那样的，可是他选择弃官，带着家人和那些受害者离开。她的母亲也是，能够接替下自己的丈夫管理整个村庄的责任，即便……作为村长以女儿的名字去活着，她也没有放弃为善，若换做是你，你会帮她吗？”
明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会呀，她跟她母亲都是很坚强的女子呢，分明失去了家人，她母亲一个人又要管着整个村庄，又要一个人照顾着孩子，本来女儿最终离开了，对她来说是那样伤心的事情，可是她还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真的挺令人敬佩呢！”
柳肃萧温笑：“所以你也愿意助她，我也愿意，我刚好又能帮到她，自然就帮了！”
幽南辰突然又开口：“呵，只是你们出手早些罢了。”
明媚略感迷茫：“嗯？什么？”
“她已是鬼魂，若是时间久了，她渐渐失了本心，只会是个害人之物。她母亲若是为了多留她些时日，你们能肯定她日后不会帮着她女儿引入生人吸取阳气么？”
几人一愣，明媚抿了抿嘴说道：“何必非要往那么阴暗的方面去想……”
幽南辰嗤笑：“这可不是阴暗，这是人内心的私欲，是现实！”
顾梁寒说道：“……你不要把别人都想的那么不堪！”
幽南辰眯了眯眼：“是我想的不堪么？她们二人当时哭喊之声可不小，村子里每家每户的茅屋隔的并不算遥远，别人怎么可能全都听不到？可是有一个人出来关心她们发生了什么吗？”
安静下来的瞬间，说明了其他人根本没有去深究过这样的细节，那些茅屋根本不可能多么隔音，只要不是聋子，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的……
明媚开口小声说道：“……他们……也是害怕的……”
幽南辰点了点头讽刺道：“是啊，他们害怕，还是担心自己，心里只有自己。即便没有人出面到村长面前揭穿，没有人去找道士驱鬼打破他们一家天伦之梦，无依无靠的他们仅存的那点没有泯灭的良知，一方面是感激颜家对他们的恩情，另一方面，可不是指着靠他们持有的家底才能生存么？”
“……”其他人都无言以对，无论事实是否如此，这似乎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柳肃萧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有能力救颜家，颜家有能力救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是他们的事情，也是他们的选择，我们不能左右别人，还不能左右自己的行为么？以己之力救济世人，至少于我而言并不会后悔！”
幽南辰定定的看着他，柳肃萧也坦然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幽南辰对他说道：“正道若全都是像你这样想法的人，那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柳肃萧疑惑：“不一样？你指什么？”
幽南辰目光深邃：“很多事情，甚至是所有……”
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明媚也是支着下颌，眉眼含笑的看着柳肃萧，顾梁寒看了看她，有些失落的垂下头，伸手拔起一根插着蘑菇的木签就往嘴里送。
“啊！好烫！”他被烫的一下子将口中的蘑菇吞了下去。
大家都看向顾梁寒，他抬手在嘴边不住扇风。
“喂！没熟啊！你急什么！”明媚赶紧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张嘴！”
顾梁寒乖乖的张开嘴。
“舌头烫到了，真是的，又没有人跟你抢！”明媚松开他站起身：“我去给你看看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草药。”
顾梁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头拉住她裙摆：“不用了媚儿，没事的！”
“等着！”明媚从他手里拽过自己的裙角，往林子深处走去了。
幽南辰看向房晏平，他立即会意，起身跟过去了。
荨悠对他问道：“还能吐出来么？”
顾梁寒看向她：“什么？”
“……蘑菇没有熟是不能吃的……”
“呃……难了……”
幽南辰说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顾梁寒皱眉，他帮我？怎么帮？一掌拍出来么？他那一掌岂不是会把自己拍死？
他赶紧连连摇头：“不用了！”
幽南辰似乎笑的有些邪魅：“无妨，反正也吃不死人……”
柳肃萧有些担心：“梁寒，要不然你试着尽量往外吐……”
顾梁寒锤了锤胸口，又拍了拍自己肚子：“……好像真的吐不出来！”
丰子洵将剩下的蘑菇又挨个放在火上烤了烤，拿起来闻了闻：“现在都熟了！吃吧！”
明媚在草堆里面弯着腰翻找着，房晏平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明媚扭头看向他：“怎么过来了？”
房晏平说道：“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明媚笑了笑：“你可认得草药？”
“认得几种，都是些止血治伤的。”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行军打仗之人，想来也是受过不少伤呢。明媚对他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房晏平摇摇头：“不能回去，离开视线就要尽量跟着你，是师父的吩咐。”
这算是监视？还是保护？明媚诧异：“南辰……他有说原因吗？”
“……没有，不过应该是为你好。”房晏平低头敛去神色。
明媚失笑，为自己好？自己又不是三岁孩童，找个草药也让人跟着，这个南辰，做事真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呢！
她找了一会儿，拿着一株草回来，折了几下递到顾梁寒嘴边：“找到了点儿留兰草，嚼一嚼含一会儿，就不会疼了。”
顾梁寒张嘴就着明媚的手将草药吃进去，嚼了几下，顿时嘴里丝丝凉凉的，虽然有点苦，但被烫到的地方也有些麻木不那么痛了。
他不方便开口说话，就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笑脸。
明媚不由捂着嘴偷笑，丰子洵朝她递过来一串烤好的蘑菇。
“谢谢小道士！”明媚接过吹了吹开始吃。
柳肃萧探路回来，对众人说道：“我们方才跑的有些急，似乎……行路有些偏了……”
明媚问道：“偏的很远吗？”
“若是先往岿山门方向去，恐怕要明日一早才能到……”
明媚点头：“那还好，不算耽误很久。”
丰子洵抬头看了看说道：“这天看起来一会儿还是会下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荨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那就尽量快些走，不然可能还是会挨浇的！”
幽南辰起身扫了扫衣摆：“那就走吧！反正也都吃饱了。”
大雨过后，不得不说青草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的。顾梁寒吐掉口中的留兰草，不过舌头倒是染了些绿色，被荨悠笑了好一会儿。
“传个讯息给昔月师姐吧！告诉她我们很快就回去了。”明媚对柳肃萧说道。
柳肃萧看向她说道：“找到你之后我已经传讯回去了，她也很担心你，特意叮嘱过我的！”
明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粗心，总是忽略掉这些……”
柳肃萧摇头：“没什么的，你忽略的事情，有人替你做了就可以了！”
明媚有些懊恼：“这都是最不该忽略的事情，怪我……我以后都会注意的！”
柳肃萧面带笑意，温声道：“不怪你，我们都知道的……”
明媚笑意盈盈的看向他，刚想说什么，房晏平从后面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布包。
“这是？”明媚有些不解。
“是师父让我拿给你的。”房晏平说完就回到之前的位置走着了。
明媚回头看向幽南辰，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明媚好奇的打开小布包，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