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岸边摆开阵列。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接引后面大军渡河。
不然仅凭这些刚刚经历过血战的数千士卒,很难攻破辽东军的壕沟。
除非丁奉可以再一次阵斩敌将,而且必须是敌人的主将。
壕沟上树立的将旗中,有一面最大将旗,上面悬挂着白色的狼尾,甚至还有一张虎皮挂着。
这将旗上面写着。
“平州牧襄平侯公孙”
平州牧是公孙家世代自封的官位,而襄平侯是曹丕封给公孙渊父亲公孙康的爵位。
公孙渊兵变之后,强调自己是顺位继承。
只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位子,所以没有宣称叔叔公孙恭的车骑将军、平郭侯的头衔。
而是搬出了祖父所创的平州牧,继承了父亲的襄平侯。
所以毫无例外壕沟之内的主将,是辽东军的主君公孙渊。
丁奉不是没有信心斩杀公孙渊,而是没有信心在这藏着万余辽东军的壕沟之内,找到他们的主将公孙渊。
于是丁奉一声令下,令军队列出一个个小方块。
大部分军队站到了两翼,而中央只留下了少部分士卒和弓弩手。
这是最简单也是大多数人都会的阵势。
然而多数家学渊源不深的将领,用的都是方阵,而且往往得不到精髓。
而这次丁奉两翼兵多,中央兵少,正是这些日子跟着石苞学到的。
石苞则是从邓艾家里的书上学到的,核心就是阵中容阵和薄中厚方。
大的方阵都由小的方阵组成,这就叫“阵中容阵”。
而“薄中厚方”,就是说方阵中央的兵力少,四周的兵力多。
中间兵力少,可以虚张声势。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阵法,稍微有点家世的人都会。
若是出自大家族,或者世代为将,那就知道更高级的阵法“八阵”
这种阵法是一种大型集团方阵,前汉每每进行作战训练的时候,便会以八阵练兵。
夏侯称也是学到了些皮毛,现在对于八阵掌握最深的人,几乎都已经离世。
诸葛亮的八阵图就是基于“八阵”改进出来的。
魏军渡河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而辽东军始终不敢出战。
龟缩在壕沟之中固守,一副准备当乌龟的样子。
天色渐晚,魏军也停止了渡河,剩余的粮草辎重,只能等天明继续。
毕竟夜间伸手不见五指,只凭火把渡河难度很大。
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河中,而火把也没有这么多。
现在可没有什么火折子,点火全靠敲打石头。
这也是为什么夜间多举火把,就很容易吓退敌人。
因为火把多代表人数多,是虚张声势不可多得的一招。
第二日魏军继续渡河,完全占领河岸的魏军使用运输船输送物资过岸。
由于大雨一直未停,河水越来越湍急。
运输船只能贴着木桥靠人力牵引,而这座桥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必须赶在木桥被冲毁前将物资全部运来对岸。
陈泰是个很务实的人,从昨日渡河之后,一直带着斥候观察辽东军的壕沟。
陈泰为了更加贴近,带着五个斥候摸了上去。
大辽河经常发生洪水,几乎每过四五年便有一次。
所以这里被水流冲刷成了一个大平原,毫无遮挡。
正当陈泰为此发愁的时候,石苞对陈泰说道。
“这一带都是泥土,玄伯去河边,在淤泥之中打滚几圈。让身上站满泥土,这样敌人就很难发现你了。”
这个观念冲击着陈泰的内心,出身贵族的陈泰没有想到这一招。
而穷苦出身的石苞,小时候经常在泥巴地里打滚。
然后躲在地上,静静的等待有小动物经过,为自己加餐。
看着陈泰有些犯难,石苞笑了笑说道。
“玄伯快入营去罢,在下替玄伯走一遭。”
说完石苞就往河边走,而陈泰这时候拉住了石苞。
陈泰拱手一礼,随后毅然决然的带着斥候们走去河边。
找了一大块淤泥地,率先脱去甲胄,趴在泥地里打滚。
等陈泰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浑身淤泥看不出面容的泥人了。
陈泰就这样悄悄躲在大雨之中,靠着浑身泥泞骗过了辽东军的眼睛,看清楚了辽东军的布防。
这些壕沟每七百步,便树立着一座了望台。
上面有着三名持弓、持弩的人把手着。
壕沟前多置鹿角等物,阻碍进攻,如此一来想要攻破壕沟难度并不小。
一连两日陈泰才回到营中,刚回来便被门口的士卒喊住。
“大将军召陈将军入帐议事。”
陈泰跑到河边洗漱了一遍,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营帐中。
夏侯称问道。
“吾听仲容说,玄伯亲自去探查了贼军壕沟?”
陈泰点了点头。
“正要向大将军回禀!”(军中称职务,不攀亲戚。)
夏侯称摆了摆手说道。
“诸位都是肱骨之臣,将才也。若是轻身犯险,万一有所差池。这数万大军,我还能倚仗谁?”
陈泰连忙鞠躬道歉。
夏侯称满意的点了点头。
“望诸公勉之。”
说完夏侯称示意陈泰回禀情报。
“贼军每七百步设立哨塔,上置弓弩手三人。壕沟外安置鹿角等陷阱,阻碍大军前进。强攻不易也。”
丁奉开口说道。
“若是激敌将出战斩之,可否破阵?”
陈泰摇了摇头。
“除非斩杀公孙渊,如此便不战自胜。”
于是几人一连在营中讨论了三日,没有结果。
而此时辽东军却动了,公孙渊令卑衍出阵挑战。
众人一看公孙渊竟然玩斗将,全都笑出了声。
咱大将军府啥都缺,就是不缺斗将!
卑衍也是很无奈,自从柳毅的事情之后,公孙渊就对卑衍有些看法。
卑衍不是怕斗将,而是知道这招对魏军没有用。
这又不是和外族人对战,凭借勇武可以让敌人心服。
就算打赢了魏将,辽东军兵力不占优势,也没法趁机打退魏军。
明知道是坑,卑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卑衍在外面破口大骂,扬言要找夏侯称挑战。
夏侯称是很技痒,但是被石苞、陈泰等人给劝住了。
让丁奉去吧,丁奉马战不行。
牛金身份高,去和辽东将领斗将,赢了是以大欺小。
王双和文钦倒是不错,而且文钦还是全军上下,骑术仅次于夏侯称的人。
一番抉择下来,夏侯称准备让文钦出战。
这个时候石苞开口说道。
“文将军骁勇善战,必能取胜。然敌人不过一无名之辈,文将军威震江东。让文将军出战,并不能最大程度影响贼人。”
这话文钦听着并不生气,反倒对那一句威震江东感到沾沾自喜。
夏侯称问道。
“以仲容所见,何人出战为好?”
石苞拱手说道。
“凌校尉父、祖皆是勇将,且凌校尉若以校尉之职,胜过敌将。必能让敌人军心大乱。”
这话说的挺有道理,辽东既然敢派来斗将,来的一定是军中数一数二的斗将。
要是魏军一个校尉都能打赢辽东的猛将,那辽东军还不军心大乱?
要知道魏军数万人,这得有多少个校尉?
但是对于凌烈的武艺,夏侯称并不清楚。
而且夏侯称明白石苞的意思,石苞这是在提携自己的小舅子。
“凌校尉武艺如何?”
石苞回道。
“尽得家传武艺。”
牛金这时候也开口说道。
“大将军要是不放心,某去给凌校尉压阵。”
文钦、王双也跟着表态,表示愿意压阵。
石苞给了牛金一个感激的眼神,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寨门缓缓打开,凌烈手持马槊从营中打马而出。
后面牛金、王双、文钦三人在寨门外压阵。
卑衍大喊一声。
“汝便是大将军?怎的还是个孩童?”
凌烈十七岁的年纪,脸上连胡须都没有,显得十分稚嫩。
听见卑衍的话凌烈回道。
“吾乃大将军麾下游击营,游击将军帐下校尉,吴郡凌烈是也。”
“没听过!某找的是你们大将军,你这孩童快快回去。”
凌烈满脸涨红。
“休要多言,拿命来!”
凌烈拍马朝卑衍冲去,卑衍也不含糊立刻打马向凌烈冲来。
二人交错,凌烈的马槊很快,刺向了卑衍的右胸。
卑衍也被凌烈的速度惊到,立刻用骑枪拍打凌烈的马槊,躲过了这一击。
卑衍年近三十,正是巅峰状态,而凌烈只有十七岁,气力显然不如卑衍。
凌烈被这一股力道拍的晃了一下身体,心脏剧烈跳动。
凌烈想到父亲的话,凌家的要诀就是一个字“狠”
凌操如此,凌统也是如此,若是这股狠劲卸了,那凌烈也就完了。
于是凌烈大吼一声,再次冲向卑衍。
这一次凌烈刺向卑衍腰间,却留了三分力气。
卑衍速度没有凌烈快,而且用的只是骑枪。
卑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骑枪迟早在对撞中断裂。
于是卑衍没有防御,而是一枪刺向凌烈。
凌烈见状没有躲避,而是抖了一下马槊,将枪头转向卑衍的脖颈。
卑衍大惊失色,连忙收回骑枪准备格挡。
但是为时已晚,卑衍的骑枪挡在马槊前已经太晚。
只是改变了凌烈的方向,马槊没有刺中卑衍的脖颈,而是侧面划破了卑衍的左腰。
卑衍甲胄左腰的地方呗马槊撕去一块。
虽然卑衍穿的不是重甲,但好歹也是一副铁甲。
能将铁甲撕破一块,可见凌烈的马槊、战马都不是普通货。
卑衍左腰顿时鲜血直流,他急忙按住伤口,伏在马背上向壕沟撤退。
魏军爆发出山一般的喝彩声。
“彩!”
“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