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司地牢。
阴风袭来,夹杂着一股腐臭的潮湿味,这从不见天日的地方不知藏匿着多少阴魂。
一处牢房里,那伤痕累累的汉子被铁钩穿过琵琶骨,身上大大小小的裂口,早已经不成人样了。
他有半边身子都在脏脏的水沟里,不知多少虫子啃咬着他身上那腐臭发烂的肉。
曾经淡雅随和、气质不凡的仙门传人,如今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哪怕是让神剑宗的人来相认,怕是也不敢置信此人便是张义。
张义身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浑浊暗淡的双眼里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光芒,似乎是那一抹正义坚定从不会消失。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义那浑浊的双眼突然亮了些,喉咙不知是喊哑了还是因为有伤在身,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像野兽般的低吼。
方人杰带着数名甲士来到,沉默的看着张义,忽然复杂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放下来,带去疗伤、梳洗一番。”
这声音里带有些莫名的歉意与无奈,却是用铁血的腔调说出来的。
两名甲士连忙答复,粗鲁的动着张义,却被方人杰恶狠狠的呵斥道:“这么用力作甚?轻柔些知不知道?你们照看好来,若有不周小心你们的脑袋。”
“喏!”
两名甲士吓得忽然颤抖,畏惧讨好的看着张义,一边帮他解下身上的束缚。
张义说不出话,可此时的激动却是难以形容,浑身都因为情绪波动而颤抖着,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两名甲士小心翼翼的将他解下来,一大片污血与烂肉都直接掉落在水沟里,可张义却感觉不到疼痛,若是能开口说话,第一句怕是要问自己的冤屈是不是化解了。
看到张义身上那些伤势,搀扶他的甲士都有些感到触目惊心,他们虽然刑罚多年,可还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救回来的次数却是不多。
一整日来,张义如同工具人般被不知道多少人看过诊断过,用了众多天材地宝来救治,还有大修帮他疏通筋脉、化去暗疾。
虽然这段时间来张义不见天日、不知时间流逝,心中却没有生出对戈朝的愤恨,反而有些喜出望外,欣喜自己身上的冤屈得到了化解,自己的事情被外人理解了。
他一直坚信正义,如今洗去冤屈,自然感觉这段时间来说的惩罚算不上什么,毕竟他的确未能庇护凉勇州一城百姓,也不知而后如何。
疗养了大半日,张义身上的伤势也恢复了许多,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由问了身边一直陪伴他的甲士:“这位大人,你们放我出来,是因为我身上的冤屈得到洗清了吗?”
他声音中虽然有些沙哑,却藏不住的兴奋。
“洗清?”
那汉子想了想,挠了挠头憨笑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人吩咐我要照顾好你,听说今晚要带你去见什么人,今晚你应该就能知道了!”
张义看了一眼这个憨厚的汉子,虽然有些失望,却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人了。”
“无碍,无碍!”
“……”
跟汉子聊了几句,发现得不到答案后,张义有些失望的闭目凝神,同时有些期待今晚跟神秘人的见面。
他不知道,是自己曾经坚守凉勇州的事情被钦天司发现、不战而逃的罪名洗去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可他又不希望有其他原因,因为一直以来他也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坐守边城,斩妖除魔平定乱祸,哪怕是整座城的人都逃了他也没走啊。
虽无大功,却也无过啊!
但是问身边的人,大多笑而不语,哪怕是方人杰同样没有回答他这个答案,令张义有些失望。
夜里,张义被人相邀后,匆匆离去,眉宇间的激动与不安难以掩饰。
此时的他,身上的皮肉伤也恢复了大半,虽然伤势很严重,可一旦身上的禁锢解除元神占据灵府时,强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他的身体。
加上一身修士所穿的白炮下,显得气势不凡、风雅出尘,像是天上下凡的仙人,正义凛然。
方人杰带头走在前面,绕过一大片宅院楼阁后,最终在一处清净淡雅的庭院外停下,微微躬身道:“张大人,请吧。”
“多谢方司使。”
张义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了,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犹豫片刻后毅然走了进去。
穿过庭院,打开门口。
突然,张义愣在原地,失神的看向前方。
“道友许久不见,不知近日可好?”
虽然徐洲喝腻了茶,然而这个时候还是亲自煮沸着水,泡茶倒茶,脸上说不出的平静。
一旁,小师父的脑袋还靠在他腿上,已经酣睡。
发现对方许久未动,徐洲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意外吗?”
“道友说笑了。”
张义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本不该意外,可最终还是意外了。”
同时,他心中默默念了一句:我心里依然坚信着正义。
张义很吃惊,去年徐洲不过是流民队伍里的一个头目,后来因为奋勇杀了些小族小妖当了西地民勇军的统将,再然后镇妖城失陷妖魔袭来的消息传来,对方也遣散了徐骁军。
当初他还以为徐洲无力回天了,便主动挡在前面先杀一波妖怪,谁知道对方所爆发出来的实力一次次的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将整个妖族大军打穿。
逐渐他才明白徐洲遣散徐骁军的原因,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没有必要带累赘打。
对方的表现与实力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想象,甚至如今对方坐在钦天司里,还驱使副司使将他放了出来,怕是权势滔天。
他来时也想象过,可没敢确定,毕竟钦天司掌管天下各大仙门世家宗门等修炼者,哪怕是一地散修也要登记在册,地位比起其他兵部法部等也不弱,甚至戈帝掌控着,外人不可沾染。
谁知道,徐洲竟然到达这一步了,作为朋友他很开心,却也有些失望。
他的冤屈……还是没能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