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师父,面对那样一个大美人你都没动心?”钟遥又出来搞事情,“那你为什么画了人家的模样藏在书房里,一得空儿便溜进去偷看?”
“臭小子管得还挺宽!”云铁生表示他是真的想将这个混小子毒哑的,也不知道像了谁,嘴真欠!
“我知道了!”他道,“您是动了心了,可是惹不起师娘啊,只能背着她偷偷摸摸地瞧两眼,是不是?”
钟遥都没有想到师父他老人家竟然正正经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留着她的画,我只是要提醒自己,一步错,步步错,累人累己。”
这话挺深刻,素爱插诨打科的人竟都不忍扰了他,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头一回为他感到伤怀。
他有什么可自责的,不过是那美人自己的选择,即便是后来的伤心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作为,跟师父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想太多,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费力还多余。
这屋子里原本三个人,走了一个,傻了一个,钟遥看着眼神呆滞的封眠,只觉得莫名其妙!
“喂,笨女人,你怎么了?”
“喂,说话!”
“你睡吧,我困了,也回去睡。”说罢她起身便走,匆匆忙忙地便走,就跟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似的。
然而事实上她真的只是回房休息去,钟遥看着她进屋,看着她屋子里的烛光熄灭,自己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封眠,是封止的妹妹?
小封眠,被封跃白认作妹妹?
这些事情实在古怪!前朝,封眠,燕思思,师父,封止,封跃白……这些人,这些事之间都有什么联系?
燕思思口中的老婆婆究竟是不是曾经存在过?她是谁?
为什么燕思思身体里会有一颗盘龙丹,蛊虫又在何时被激活?
这些事情之间,总是有什么关联的。
一定有一个连接全部人和事的关键,而这个关键,会是什么!
封眠能睡得着才怪,云铁生口中的美人儿最终是到了西域的,又没有离开,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不解之谜。
世上能有几个封眠呢?
她跟封大哥说过她见过的自称封眠的人其实是位老者,封大哥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来,还认定那是仓山派他的长辈!
所以会不会那两位封眠其实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出了什么事叫那美人快速老去了!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花家密室!难不成她根本就没有去过西域,而是被人关在密室里,云老前辈是被骗了?或者说有人去到西域将她捉回来的?还是她回来的时候落入了花明之手?
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钟遥为什么要告诉她那天发生在密室里的事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为什么要骗她!
这件事情不合理之处颇多,听闻长者处境身为晚辈的封大哥情绪竟然没有波动,不过是自然接受;颠覆她记忆的钟遥;在封眠一事上心绪诡异的云老前辈!
这些人里,究竟是谁在做戏?又是什么目的!
封眠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竟叫她惊慌失措,心悸非常。
今夜这觉,怕是没人能睡好了。
云前辈和师母素来有早起的习惯,师母一大早地便带着女儿出门晨跑,封眠猫在大屋门外,看着她出了门才进到里头去,就站在外间,隔着屏风正欲叫人,便听得后头传来声响,“你果然来了?”
封眠猛一回头,发觉说话之人竟是云前辈!
“前辈猜到了我要来?”她问,“前辈在等我!”
云铁生笑道:“你这孩子,单纯归单纯,脑子却也灵光。”
两人坐在桌案前,细细说起这件事。
“你身体里那一颗盘龙丹是谁给你的?”
“盘龙丹?”听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她没听说过!
“就是你记忆中那颗毒药!”他捻了捻胡须,提醒她。
“是一位自称封眠的老者,可是她并非美人,是上了岁数的老人,说她年近百岁也未尝不可。”封眠说道,“她在花家密室里出现,并非是在西域,所以晚辈好奇,会不会有什么法子能叫人一时间骤然老去!”
巧合太多,只怕就是人为。
仓山派怎会有两个封眠?两个真正的封眠!那天她说封眠是位老者,封大哥竟是认可了的,所以她越发觉得,这封眠便是前辈口中的美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叫她变成那副模样的。
云铁生就等着她说起这件事,这孩子果然不叫人失望,不过,“花家密室里你见着的,你所经历的,的确就如阿遥说的那般,你会出现幻觉,会暴戾非常,还有你这剑术,剑术并非一日之功,你短短数日竟有如此成就,这全部都是因为盘龙丹!这盘龙丹能叫人提升内力,武功倍增,可是却能毁灭人性,多少年以前,贺庄贺云别制出了这投机的邪祟,引得武林中人纷纷行此取巧之事,最终惨遭反噬,造就多少血雨腥风啊!”
“盘龙丹?幻觉……”封眠心里一紧,“怎么会!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的确是无一幸免,“不过你不会,他们是死于互相缠斗,你只要保持平和的心境,不要去招惹是非,待到这蛊虫引出之日,必然是没有大碍的。”
“可是前辈,既然密室里的事情是假的,那服药也是假的,晚辈怎么会……”这不是前后矛盾?
“你在密室里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激活了体内的盘龙蛊虫,才会想起你服下盘龙丹时候的场景!”云铁生道,“这个不难解释,你应当是在很久之前便服下了这丹药,不过是忘了。”
“忘了?”这么大的事她都能忘?“晚辈幼时一直在西域,从未踏出越夏一步,这盘龙丹曾在大卫盛行,又不是在越夏,怎会……”
怎会,怎会,怎会!
不是不会!
“难道是封老前辈带去的!”
封眠去了西域,的确是一位名叫封眠的老者叫她服下了盘龙丹!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指向着什么!
是封眠拿着盘龙丹去到越夏,又叫她燕思思服下了,之后封眠殒命!
云铁生眸子里闪过精光,“仓山派也是精通药理的,乱七八糟的毒物最是不缺,想叫一个人骤然间变老,骤然间死去,并非没有法子!”
所以,老婆婆便是封眠?
真得便是一个人!
而她,竟是中了蛊!发生在她身上全部的怪事都可以如此解释,只除了一件,“可是封老前辈为什么要选择晚辈,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这就不得而知了,云铁生不明白她,后来的她心思诡谲,根本就叫人无法捉摸,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是不用再找了,她死了,她竟是死了!她竟是真的死在了越夏!
选中她,或许是觉得她与自己有缘?云铁生试探过这小丫头,竟觉出小丫头与她之间竟有许多相似之处,譬如口味一致,喜好同样的菜品,练剑时的小毛病小癖好竟也出奇一致。他给小丫头的那本剑谱本来就是她当年留下的,小丫头果然得了大成!
这是缘分吗?恐怕是孽缘!
可是她手里为什么会有盘龙丹!
这丹药数年以前早已被灭除殆尽,怎地她手里会有一颗!
她从何处得来?是仓山派?
不管怎样,当初留下这颗丹药的人一定不怀好意!只怕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丫头,盘龙丹的事你要三缄其口,叫人知晓了你会有性命之忧,关于仓山派是前朝皇族留下来的一支你也要守密,否则你的封大哥就会死,你也脱不了干系!”没有人能容得下一个一个身体里装了盘龙蛊虫的人,没有人容得下一个潜在的妖魔,这孩子能活到什么时候,真的要看自己的造化。
封眠却是悲伤极了,居然又是性命之忧!
她这嘴一直都不怎么严实,说话也从来不过脑子,一下子又知道了这许多的秘密,还事关生死,以后却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度日!
当日她从大屋处回去自己房里,一整日都没有出门,她就是担心自己会死,死掉的机会可真是多。话本里说在王宫里生存艰难,处处殚精竭虑才能活到最后一集,可是她觉得离开了温暖的越夏王宫才是落入了虎狼窝,在这江湖中,她一不小心就要把命给搭上!
还有这盘龙丹,真的不会死吗?
从前中过盘龙蛊虫的都已经死了,无一幸免!
前辈可别是在哄她!
前辈好像也没有必要哄她啊!
“老大!”
“哎你!”钟遥没想到刚从大屋里边出来就在门外撞到了柳小刈,这小子随便出现就罢了,竟然还要鬼叫出声!他赶紧把人捂着嘴拎着脖子带走,鬼鬼祟祟的,就像是偷了灯油的老鼠,“嘘!敢出声割了你舌头!”
小刈习以为常,被拎回了钟遥房里他才敢说话,“老大,你又偷偷去书房!这会儿帮主就在卧房,一段时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有老大风范了!”
“马屁精!”钟遥笑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毒呢?解了?”
“这老大你就是……瞎操心,红长老说了,那五珠连环锁是假的,里头就是些痒痒粉,看着吓人,没什么大碍!长老还说,仓山派那帮缩头乌龟不敢真得闹出人命,既是冲你来的,若你当真中了计死了,那封跃白还不得偿命啊!”
“痒……痒痒粉?”钟遥气得要踹人,“臭小子你痒痒粉……你搁外边儿躲这么久?老子还当你死了!”
“没死,没死,别激动,别生气……嘿嘿……”小刈嬉皮笑脸道,“不过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溜去书房偷看那美人了?或者说你是偷看帮主偷看那美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和师父这看上了同一个,这不好!”柳小刈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阻止就罢了,竟还要出谋划策,“实在不行老大你要是馋得厉害要不咱就出卖那老头子好了!咱去找夫人,咱告发他,又解气又得意干不干?”
“咱?你去?”钟遥从善如流,甚至面露欣慰之色,像是对他的想法很是欣赏,同时又抱有某种期待,令柳小刈吓得想要缩回壳里的期待,果然,只见他眼睛里都在散着亮闪闪的光,听着他说着最没人性最禽兽不如的话,他的手搭在小刈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小刈,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去吧,老头儿若是把你打死,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点儿的。”
柳小刈闻此赶紧换了法子,“要不你还是放弃那美人儿吧,老大,青长老,自古红颜多祸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
钟遥瞥了他一眼,戏谑神情不再,他心情很差,非常差,他已经很久没有偷偷溜去过书房了,那女人的模样却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柳小刈这家伙就爱胡说八道,怎么会是喜欢呢?那女人若是活到如今得有多大年纪了!可怎么就是忘不掉呢?
“她死了!”这是他偷听到的,偷听师父和封眠说话,然后知道的。
今儿一大早他就听到了动静,封眠那边的动静,她能主动这么早起床,这么早出门,这很反常。
昨晚她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应该是为了昨天的事,他跟着她,果然发现她去见了师父。
其实不难想到的,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封眠呢?仓山派又能有几个封眠?美人儿,老者,一个人,死了。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叫柳小刈误以为自己生了幻觉,却又听得他说,“小刈,她死了。”
“谁死了?美人儿?”
不至于吧?老大这……不会是真爱吧?师父挂在书房里那么久的美人图!这美人就算不是什么历史人物,就算今天还活着,也应当是个老太婆了!好一点怎么着也得是个半老徐娘,老大这是……这什么眼光啊?这问题他想一想也罢,神奇地是他竟然能够将这白痴问题问出来,“老大?您脑子……是不是特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