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真的坟墓前站满了人,为首的当然是七大弟子,往后依次是冯翼、冯欢和六大宗派的其他精英弟子,他们云集于此只为见证盛无涯和唐少杰还有曹羽、吴传奇四人的赎罪。
说是“赎罪”,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今日恰逢冯道真头七,这四人也是要人头落地以祭奠亡魂的!
随着冯剑南的祭语落幕,刽子手也早已就位,当刺鼻的烈酒喷洒在明晃晃的长刀上,当刽子手双手握紧刀柄,盛无涯这才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曾几何时,他也犯下过大错,什么奸、淫、掳、掠,他全干过,但碍于他强硬的靠山,却始终没有受到过律法的制裁,以至于在他心里已经开始藐视律法,认为他自己高人一等,这次刺杀冯道真甚至是间接受命于姚丞相,所以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头落地这一刻!
的确,盛东秋身为一代传奇家族的掌舵人,对于盛无涯这个独子自然是呵护有加,甚至是放纵不羁,不管有任何罪责他都一力包庇,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人命官司,可即便是天子脚下的王城,最后他依旧是安然无恙,这才让盛无涯养成了天地任我行的恶习,而原本盛家也绝对有能力替盛无涯摆平普通的娄子,甚至是一些小家族的纠缠,但是这一次死的是冯道真,别说是盛东秋,恐怕就是换作姚伯贤也休想保住他的性命!
而唐少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同样出身高贵,曾犯下的错也同样有一箩筐,最惊险的一次就是在土城黔龙山庄败给章逸飞,但是唐家随便出了些银两就从城主府手中赎回了唐少杰,所以他以为这次也绝不会例外,可他哪里想到这次的七星帮居然会比章逸飞还硬气,丝毫也不给唐家面子!
至于曹羽他虽受命于姚伯贤,但却很清楚事情败露的后果,这么多年来,他对姚伯贤的秉性已经是一清二楚,他知道姚伯贤是绝不会出手救一个任务失败的下属,所以他很冷静,这样的结果也早就在他脑海中有过预演,他甚至有些向往死亡,因为做姚伯贤的死士就像是上了缰绳的千里马,永远也不会再有解脱之日,或许对他而言,死亡也是另一种解脱!
相比之下吴传奇就没有那么的多愁善感,或许是死在他手里的人够多,他也早已预见了自己的下场!故而处事不惊吧?
“时辰已到,斩!”
随着谷天成浑厚的嗓音落下,四名刽子手将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
“不要啊!杀了我我爹一定不会……”
盛无涯言未尽,刽子手手起刀落,他们已成了四具冰冷的尸体!
“父亲!孩儿不孝,未能防患于未然,致使您老人家惨遭杀害。今日,不孝儿为您报仇了!”冯剑南说着又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其余六人也一起叩头,他们身后的武林人士也一同鞠躬,为这位曾经叱诧风云的老前辈缅怀……
“冯居士已然魂归九泉,您与他也是一时之双璧,老衲很疑惑为什么真人不去送冯居士最后一程呢?”
梵净山上,妙玄方丈正与一人站立于飒飒寒风之中,他须发皆白,气质更如天人!那人微微张口,略带着疲倦的嗓音便倾泄而出,“世间总有离别,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这一次,老夫不想再做那灵前凭吊之人,等我百年之后,再与他阴曹地府相会吧!”
白发人说得轻松,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惋惜和无奈,妙玄方丈也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得陪着白发老人静静的凝望着不远处的那树梅花,那里白雪皑皑,像极了眼前须发皆白,又身着白衣的白发老人,只是,那寒梅傲雪凌霜,又分明是一派朝气蓬勃之态……
“什么?无涯他……他死了?”
“是,土城传来消息,昨日辰时,少主……少主在冯道真坟前被斩首!”
仆人言语颤栗,说话间脸上已有泪痕。而盛东秋更是如同秋后的落叶松,在听闻噩耗之后便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冯剑南,谷天成,鲁南星,老夫已答应不管任何条件都接受,为何你们仍旧要取我小儿性命?真当我盛东秋是怕了你们吗?”
这言语起初唯唯诺诺,越到后来却有满腔怒火,看得一旁的仆人浑身不安,就连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摆放,但他还是出言提醒道:“秉家主,主张杀掉少主的是章逸飞!”
“章逸飞?又是他,老夫定要亲自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西蜀唐家也在上演着盛家那一幕,而矛头无一列外都指向了章逸飞,但他们似乎都忘了,是冯道真遇害在先,杀人偿命又本是最古老的江湖规矩……
“师兄,原来你在这儿呀,可让琳儿好找。”
房顶上,少年闻声,回过头来,道:“琳儿你来了,找我有事吗?”
章怡琳踏着屋顶的瓦片来到少年面前,目光也随着他看向远方,“师兄,琳儿是来向你辞行的,还有爹爹对你甚是挂念,你什么时候能回一趟黔醉阁?”
少年闻言,远眺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不管他变得如何强大,黔醉阁总是他最不能割舍的地方,“我也很久没见到师傅他老人家了,只是,眼下我恐怕还不得空,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师傅,得空我一定会回黔醉阁。”
“师兄,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只是昔日的黔醉阁弟子,你能力渐渐长大的同时,身上的担子也在不断加重,不过你别忘了,黔醉阁永远都是你的家,不管前路如何艰险,我们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琳儿,谢谢你!在我心里黔醉阁也是我永远的家!”
少年说着将少女拥入怀中,但他的眼眸还是盯着远方,那里是百毒门的方向,少年的视野似乎翻越了重重大山,直视着百毒门。
片刻之后,琳儿挣脱了少年的怀抱,道:“师兄,我该走了,大师兄还在下面等着我呢,”
少年知道琳儿不舍得离开他,所以难免有些别离的惆怅,便有意说些调节气氛的言语,“嗯,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还有,你替我转告大师兄,就说我要他赶紧找个大嫂!”
怡琳果然变了一幅面貌,嗔怒道:“缘分这东西哪能强求,好了,师兄,你自己保重!别忘了有空就回家一趟!”
“嗯,我记着呢!”
少年答话时怡琳已翻身下了房顶跟陈立汇合一路,章逸飞远远的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往日的种种又涌上心头,他多么希望能放下所有的担子和他们一起回黔醉阁,做那无忧无虑的黔醉阁弟子,但他知道,自己身世为明,姚伯贤也还依旧为祸朝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你不下去送送陈立师兄?”
冯翼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少年的身后,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单看酒壶的精细就知道里面装着的酒也绝不会是凡品。
“大师兄从来见不得离别的场景,我又何须现身凭白惹他伤感呢?”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着又回过头来,“再说了,我若走了,你这三十年的陈酿又该与何人共享呢?”
冯翼拔出楔子,饮了一口,这才递给少年道:“就这么些了,可别大声声张,免得还要跟不懂酒的人分享。”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幅“我懂的”表情,接过酒壶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这才称赞道:“果然是好酒,如果换成是我,恐怕我都舍不得跟你分享。”
冯翼故作刻薄,右手一伸,道:“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酒还我,我也学学你要美酒不要兄弟!”
“哈!哈!哈!”
“哈!哈!哈!”……
王城,盛府!
“盛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对付章逸飞,这一次我都听你的,就算是赔上我唐氏家族,我也绝不姑息!”
唐骏咬牙切齿,满脸都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