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烟伣近不得她身,夫人亦恢复了镇定:“疯子一个……也难怪那贱种会喜欢。”
江烟伣昏得不知今夕何夕,好半天才微蜷起了双膝,头还没能抬起来,一股力道便将她按着头压在了地上。
那力道正好施在了她脑后的伤口旁,疼得她一时间浑身都没了力气,都不需被压着便软倒在地。
夫人笑了起来:“可踩稳点。我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江烟伣天昏地暗间也气得牙痒痒,真想拽着那条腿把疏夜整个人给掀了。
奈何她现在疼得一点劲都使不上来,且那股能容她反击的本能一直迟迟不来,只能这么给人按跪趴在地上。
夫人声音遥遥自她头顶上传来:“你可知你为何会在此地?”
江烟伣不是不打自招的类型,弓着身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感觉自己温热的气息扑回了脸上:“奴婢愚钝,还请夫人点明。”
“愚钝……我看你可有打算得很。”夫人盯着脚下状似恭顺的人,眸中憎怒渐起,“今日樊楼一事,你尊卑不分,就为示好谢家……你敢说你没有半点私心?”
“……奴婢安分守己,事事为主,实在不曾有过半点私心。”
这话是实话。她与慕家人不同,对四楼里的人一点兴趣没有。若非夫人要她陪小豆丁上去,她定不会去自找麻烦。
“事事为主?潇儿不是你的主子?她在谢家面前现了丑,不是因为你?”夫人声音拔高了半截,眉目间怒意明显,“你当着旁人的面以下犯上,独占了一树风头——不是为了私心是什么!?”
原是慕潇儿告了状。江烟伣轻声道:“奴婢行事本分天地可鉴,且大小姐冰雪聪明,言行岂是愚钝如奴婢影响得了的,又怎是奴婢害得大小姐出丑?”
夫人气笑出声:“好、好啊……”转而逐字狠狠道,“都说你油嘴滑舌,果真一点没错。”
江烟伣咧咧嘴,不作应答。
“松开她。”
“是。”
疏夜话毕撤开了腿,一脚便自江烟伣额前铲了上去,直接把她踢起了半个身子来。
这一脚来得措手不及。江烟伣感觉自己一头的脑组织都撞得混在了一起,仰倒着摔在了一垛杂草上,引得铁链一阵乱响。
她丝丝地喘息着,勉强睁开眼。头晕得厉害,眼前烛火和人影扭到了一起。
夫人眼神落在她身上,语气平复了过来:“依着慕府的规矩,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者,仗责一百,直打到皮开肉绽,筋骨皆断。”
江烟伣身子骨本能一寒,却又听她半笑不笑地道了句:“但本夫人向来体恤下人,如今自也要给你个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江烟伣颤着手握了几根身下的茅草,几个字都说得力不从心:“……奴婢愿赴汤蹈火。”
“谅你也愿。”夫人睨向疏夜,“拿东西来。”
疏夜应罢,将一只柑蓝色的小锦囊甩到了江烟伣面前。
夫人缓缓道:“也不要你做什么,将这个磨了粉,一日三餐地往慕独奕的餐点小食里拌些就行。”她顿了顿,“可不比赴汤蹈火来得容易。”
江烟伣忍着疼,伸手将锦囊拨了过来,只摸到了里面圆滚滚几颗丸子似的东西:“这是什么?”
疏夜扬眉:“让你放便放,知道了又如何?”
这话倒是真的,且现在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料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细想想,就算她们不说,如此威逼利诱她,那些药丸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何。这条退路,你走不走?”
江烟伣轻吸了口气,将锦囊攥进了手里:“奴婢多谢夫人开恩。”
夫人找她做事的理由倒是浅显。小豆丁生性跋扈,身边就两个得他信任的——一个容姑,一个江烟伣。
容姑忠心,铁的是自戕也不会伤主子分毫,而她一个同谁都关系浅薄的新人,如今不巧又给揪了把柄,自是要好收买得许多。
也幸得如此,她说自己愿为夫人办事,方显得可信。
但话虽是如此说了,她出尔反尔惯了,如今答应归答应了下来,药下不下还是另一回事。
她虽不怎么光明磊落,却也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更何况他不过一个孩子,再怎样的恩恩怨怨也不能波及到他身上。
到时候磨成粉随便一撒,夫人哪会知道自己是撒在了饭食里还是撒在了地上。
夫人眸色黝黑:“如此……你便是我这边的人了?”
江烟伣松开了唇:“奴婢悉听夫人吩咐。”
茅草屋上,几片茅草被拨向一边,其后一只眼沉沉地看着满口答应的她。
“那好。”夫人不再看她,微扬起头来,音量亦抬了些许,“都进来。”
她一愣,扭头看去,就见两个嬷嬷模样的人自门外走了进来,无不是膀大腰圆的类型。二人一进小屋,目光便齐齐聚在了江烟伣身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夫人,”其中一人问,“只要按着便行了么?”
“说得轻松。你可得按得住才行。”夫人抬起一手,一旁的疏夜便搀着她在江烟伣对面的红木椅上落座了下来,“这婢子可比你们想的有劲儿。”
先前说话的那嬷嬷听了便粗声一笑:“夫人说笑了,老奴两个就是牛都按得住一头,一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婢子算个什么。”
江烟伣怔了怔:“你们做什么?”
无人答她。疏夜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自小屋的墙角里拎起来了个拿布包着的东西。
灰扑扑的布套褪去,一根生了锈迹的铁刺在月下晃出了一道银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