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指挥没事的船工们清理甲板,换上船帆,琉璃和木木也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交给“镖师”和那两个船工,其他人过去为他们清洗包扎。
陆潇也给莫狄包扎了伤口。
后面的船这时才赶上来,船老大打了旗语知道,原来在他们的船经过后,河道上被撒上生石灰,河水翻滚冒出白烟,船老大怕损坏了船,所以停下不敢行走。
倒是做得环环相扣,十分缜密,只差一点就成功了,却被一头狼打乱了计划。
黎明的曦光虽然有些迟,还是姗姗地来了,甲板上已经刷洗干净,船帆换好,破碎的杂物收拾起来,若不是船舷上有锐器砍过的痕迹,几个受伤的“镖师”身上捆着纱布,船舷边停着两具蒙上白布的尸体,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船老大征得了琉璃的同意,将两具尸体扔进了沃南河,靠着这条河吃饭,死后喂了河中的鱼,也算回报吧。
琉璃不是菩萨,不会心怀善念地想把他们好好安葬,若是她能,在他们冲上船舷那一刻就会一刀刺入他们的骨肉,毫不手软。
剩下一个活着的黑衣人,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一边,也是命不久矣,他流了太多的血,但是居然清醒了,微微睁眼看着船工们将他的同伴扔下船,居然挑唇露出一丝笑意,常年被河风吹得黧黑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你们是何方人氏?为何在此劫掠行船?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船要经过的?”
陆潇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的双眼。
那人努力抬一下眼皮,干裂的唇嗫嚅,没有说出话。
陆潇示意石峰给他端来一碗水。
石峰小心地给他喂了一口水,尽管他的手臂已经被捆起来。
黑衣人伸长脖子,努力接近水碗,陆潇却摆手让石峰将碗拿开。
黑衣人笑了,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给我喝水……我告诉你……”声音沙哑如沙粒相互摩擦。
陆潇摆手,石峰将水碗贴近黑衣人的唇,这一次没有移开。
待一碗水都喝尽,黑衣人抿抿唇,“我们是何方人氏?”黑衣人喃喃,好像在思考,“太久了,都忘了,为何劫掠行船,倒是可以告诉你,为了活着……”说完这句话黑衣人又笑了,血丝继续渗出来,流到唇角。
“是谁告诉我们,这个我不会知道,不过我猜是你们的仇家,呵呵呵……”黑衣人笑得舒畅,但是他没有力气了,喘息着停下来,“现在就把我扔下去,趁着还不远,我要和我的兄弟们在一起……”黑衣人声音越来越轻,头一歪闭上眼睛。
陆潇沉默半晌,迈步走过去,解开那人被捆着的手臂,正要拉起他,忽然觉得手中触到一个硬物,陆潇掀起那人袖口,就见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黑色扁形铁环,似乎戴了很久,铁环磨得光亮,铁环有卡扣,陆潇打开卡扣,拿下铁环查看,终于在铁环内侧发现一行几乎磨得看不清的字,当陆潇辨认出那字是什么时,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会是……
陆潇垂眸看那黑衣人,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身手不凡……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潇将铁环藏在袖中,伸手托起黑衣人,将他平送出船舷,松开手。
缺了一条腿的黑色躯体在浪中翻滚一下,很快沉入水中……
“这些黑衣人绝非寻常匪贼,他们训练有素武功高超,倒像是……”莫狄若有所思地说。
“大家都辛苦,不知道东家早膳会不会加菜。”陆潇转开话题,却不知道这让他看起来很奇怪,莫狄疑惑地看着走远的陆潇。
接下来的两日倒是风平浪静,石峰还是面无表情的冷面书童,雪玉又变身回了好吃懒做的傻狼,木木也从噩梦中走出来,渐渐恢复话唠小厮的模样。
这日琉璃收拾齐整,刚刚画好了眉毛,就听见人声嘈杂,船轻轻震荡一下,靠岸了。
木木扶着琉璃下船,雪玉耀武扬威走在身边,身后陆潇和莫狄跟随,码头上,一队人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前。
唐守备身着官服,面带微笑相迎,第一眼看见琉璃还以为人在后面,倒是对雪玉多看两眼。
寻了半晌回头仔细看清,脸上不由僵了僵,心下又开始赞叹自家姐姐果然深谋远虑,这女娃子实在不宜娶回家做媳妇,只适合远观,近看……辣眼睛。
唐笑镇定一下,露出招牌笑容,“应该称呼沈公子?一路可还顺利?”
“小生沈璃,不敢当唐大人迎迓,这一路上……还好还好。”
琉璃打着哈哈,一对眉毛黑色虫子般跳跃,看得唐笑心里只想把那对虫儿捉下来丢在地上踩两脚。
唐笑请琉璃上车,他在府中设宴款待贵客,这边吩咐先将粮食物资存放到守备府库房。
琉璃也不多言,请那位军爷代为告知后面的掌柜,先去自家铺子里安置,她随后就去。
到了人家地界,那些物资存放到哪里都是人家说了算,能不能拿出来,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莫狄果然说有事要办,先行离开,约好办完了事再来寻陆潇。
“镖师”们早拿到了琉璃给的“镖银”,只待聚齐便搭乘船只返回江中府。
一切安排妥当,琉璃与陆潇进了守备官邸。
官邸是三进院落,前面是办公衙署,二进便是唐笑夫妇和两位小公子的居所,后院里除了两位小姐还住着两房姨娘。
唐笑将琉璃和陆潇让进二进院的花厅,既然琉璃男装打扮,便不好让女眷相陪,白白浪费了夫人小姐一番精心梳妆。
一路入府的时间,后面赶到的副将早已经向唐笑禀报了遭遇河匪的事,此时待琉璃和陆潇更衣出来落座,唐笑便先提起此事,表示致歉和关切之意,并举杯为二人压惊。
“唐大人客气,这本就是意外,出来行走经商在所难免,琉璃虽是女子,既选了这条路,自然要有这份担当,果真有个什么,也怨不得谁。”
琉璃含笑举杯,浅浅抿一口。
“三小姐果然不让须眉啊,有胆气有魄力,唐某佩服,来来来,唐某敬三小姐一杯。”唐笑再次举起杯。
琉璃却把杯放下,“唐大人,这一杯琉璃却不敢喝了。”
“为何?难道三小姐这份薄面也不愿给唐某?三小姐这是小看唐某了?”
唐笑面色微冷,皮笑肉不笑地将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酒液激荡洒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