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商量,就让他们商量去。你跟着去干啥?”宋老太太数落淑慧,“你怀着身子,还吃着药。你咋就不知道……”
淑媛连忙拦住宋老太太。
就宋老太太这个态度,淑慧怎么可能畅所欲言。
旁边的陈家老娘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淑慧如今这种性情,肯定跟样她长大的宋老太太密切相关了。陈家老娘暗自叹气。
“奶,咱先听我小慧姐说。”淑媛安抚着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不甘心,但终究没有继续再数落淑慧了。
“小慧姐,你们咋去的呀?”淑媛故意问些旁枝末节的事,让淑慧能够放松下来。
“雇了辆车。”淑慧就说。
“那咋没坐那车回来。”淑媛问。
“让车等着得另外给钱。我没那么多钱。本打算,回来的时候再另外雇车。”淑慧回答。
“小慧姐,你这突然就小产了,是不是在柳树坎儿的时候,磕着碰着哪儿了?”淑媛这才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淑慧就顿住了,然后就哭了。
得了,这都不用回答,肯定就是在柳树坎儿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
“小慧姐,你别哭,你慢慢说。你都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要不然你得落毛病。”淑媛就说,一面还得拦着宋老太太。
要是依着宋老太太,那肯定是疾声厉色地让淑慧说,如果是李大郎和李家人的问题,她就要打上门去,讨个公道。
而如果真这么问,淑慧肯定就不乐意说了。
“一家子都在屋子里热炕上坐着,就让我一个人在外屋干活。我手和脚都冻麻了。他们商量完事,还让我把菜墩子搬屋里炕上去。”
淑媛就耐心地引导淑慧说话。
淑慧也就一点点地说了。
没了这个孩子,淑慧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恨的。她也没有啥心机,被淑媛引导,就把什么事都说了。
比如说李家一家人商量事,还刻意不让她知道,她是偷听,才知道是商量李家小妹的亲事。
又比如说李家小妹根本一声嫂子都不乐意喊她。
又比如洗菜烧火这些粗苯冻手的活计都是她一个人在坐。
最要紧的一点,她搬不动那菜墩子,也没人帮忙。
“搬到炕上,我就知道不对劲儿。小肚子坠着疼。我回来之后看了,估计那时候就流血了。”
淑慧一边哭一边说。也就说了,她都告诉李大郎和李家老爹她不对劲儿了,但是谁都没当一回事,尤其是李大郎,根本就当个笑话在听。
“雪下那么大,也雇不着车,他还非要回来,就坐他家那小毛驴车。连个褥子都不给我垫,嫌我埋汰,怕我给她弄埋汰了。我跟坐在冰块上似的。我都跟他说了,让他上柳树坎儿作坊,跟我三哥借辆车,他不去。”
淑媛说到这,一屋子的人都非常的气愤。
这个时候,宋逸山、宋德山和小存孝也都在屋子里坐着了。
淑媛却深深地看了淑慧一眼。
淑慧不是个聪明的姑娘,也并不知道变通。如果放在平时,淑慧是绝对想不到要去跟宋存礼借车的。
可那一天,淑慧却主动提出来要去借车。
这应该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好了,一个人本能求生的欲望,驱使她这么做的。
这就很可怜了。
“对啊,上你三哥那借个好车。就算你三哥不在,知道是你用车,他们肯定也得给你准备。”宋逸山着急地说。
淑慧,虽然嫁到了那样的立即,可她是宋家的闺女,淑媛名下那么多的产业,淑慧想要借辆车,去别处可能还不好说,但是就在庆丰这地界,她是到哪里都能借来车的。
就是让人给捎个信儿,栓柱和梁子就能亲自去接她。
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如果当时能借到暖和的车子,早一点回到庆丰,再找个郎中看看,可能淑慧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可能保下来,淑慧就更不会遭现在这种罪了。
“李大郎为啥不乐意去借车?”淑媛问。
淑慧低下头:“他说,咱家人都看不起他。”
“放屁!”宋德山气的站了起来。
“五爷。”陈倩倩就嗔了宋德山一眼。
宋德山没吭声,重新坐了回去。
“你们是啥时候到的庆丰啊?”夏氏问淑慧。
“进城门的时候,天就黑了。”淑慧回答。她冻了一路,到家的时候,浑身几乎都要冻僵了。她下车的时候,手脚就不灵便。可李大郎还催着她,让她赶紧去烧水,他要喝热茶,他还要烫脚。
淑慧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直接摔在雪地上了。
而李大郎不知道是酒还没醒还是怎么地,也没上前去扶她,还大笑了一阵,似乎觉得淑慧摔在地上的样子非常的好笑。
淑慧是自己爬起来的,然后她还烧了炕,给李大郎烧了水,伺候李大郎喝茶、烫脚。
这些日子,他们自己已经不怎么开火做饭,就等着快雪堂这边送饭送菜。所以家里也就没什么存量。
要不然,李大郎还得让她给做饭。
就这样,李大郎还嘲讽她,说快雪堂这边要是真心挂念她,咋不现在就给他们送饭菜来呢。
李大郎就根本不说,他们离开和回来都不肯让快雪堂的人知道。
淑慧就这么挣扎着伺候好了李大郎。
这期间,她的肚子一直都在疼,还出了不少冷汗,李大郎看见了,她也跟李大郎说了,李大郎都没当一回事。
不仅如此,李大郎还数落她,说她是在娘家做娇小姐给惯的,还说之前那些药,就都不该吃,都是白白花钱,不吃药淑慧也不能有什么事。
还说快雪堂这么安排,就是银子多给烧的。
李大郎骂完了,心里就舒坦了,然后就躺被窝里睡了。
淑慧也躺进被窝里,却疼的睡不着。
那个时候,她已经偷偷地看了,知道自己流了血。她知道不好,但却存着侥幸的心理,毕竟李大郎都不当一回事的。
可是,她却疼的根本睡不着。
她以为忍一忍可能就过去了。可是到了半夜,却疼的越发厉害,最后实在没法子忍受,只能喊醒了李大郎。
“他还不乐意,说我作,是故意折腾他。我让他到这来喊人,他也不乐意来。他还说,我想喊人就自己来喊。”
“太不是东西了。”陈家老娘听着,都忍不住说。
“那最后他咋来的?”淑媛就问。
“可能是看我要死了吧。”淑慧的语气有些凉,“我那时候,就全身都没劲儿了,身上冰凉,我也知道,我要完了。我不想死。我求他来喊人。”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淑媛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然后出离愤怒。
按着淑慧的说法,在她昏过去之后,还隔了几乎半个时辰,那李大郎才到快雪堂来喊人。
“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