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快黑天了,江氏才从褚家回来,这热闹看得,够废寝忘食的。
香菱把给江氏留的菜和煎饼端上了桌子。
江氏边吃边叹着气道:“老话说的还真有道理,褚刚家还真是祸不单行。”
香菱狐疑问道:“娘,褚刚家咋的了,发生啥大事了?”
江氏把煎饼放在了盘子里,又叹了口气道:“老宋家的牛丢了,有人看见褚刚在牛丢的地方出现过,老宋家上老褚家要牛,老褚家不承认,老宋家在老褚家院里发现了牛粪,老宋家气的就动手了,要不是褚里正赶到,都得打死。在褚里正的调解下,褚家答应拿出十两银子,不经官了。”
偷牛?就因为一坨牛粪就给定罪了?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香菱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很多蹊跷,但这件事褚里正已经处理过了,尘埃落定,又与自家没什么关系,香菱也就没再多问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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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香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怀里拿出那只绣着清爽竹叶的荷包,倒出几枚泥丸子来,怔忡半天都无法入睡,对于傍晚杨卿玥突然掳走自己,又直接送回褚家村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是对自己的话生气了?
好像不是,因为他没把香菱掳在别处,而是直接送回到了褚家村村口;
是突然喜欢自己了?
好像也不是,因为他的脸色淡得就像是一汪清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壮阔来。
香菱摇了摇头,摇去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只有十四岁身体的青豆芽,头发枯黄,皮肤不白,个头不高,身材不丰,还顶着间歇性“傻子”的名号,喜欢上自己的才叫傻子。
香菱整个头都闷在了被子里,觉得喘气都不怎么匀称了。
而褚家村的村口,那匹黑色的马,以及马上的人,如雕像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直到酒意微醺的头被冻得清醒,心口的那团热火渐渐褪尽,这才打马缓缓离开。
......
第二天一早,贾小六并没有来取衣裳,领头的是个叫刘二的大兵。
香菱狐疑道:“贾军爷和孙军爷怎么没来?”
刘二叹了口气道:“筹办大人得风寒了,那两位留在蝠翼居照看着呢。”
“得风寒了?”没想到身强力壮的人也会有生病的一天。
香菱没有多问,从刘二手里接过杨卿玥的衣裳,手掌本能的往怀中摸了摸,发现里面果然又有东西。
香菱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连忙回了屋,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来,打开荷包,倒出一个布块儿,上面画着一个盖着红盖头下跪的人,面前一个坟头儿,打着灵幡。
香菱有些怔忡,这个杨卿玥,捎个信非得画画,这画也太玄幻的,得绞尽脑汁猜来猜去的,写字它不香吗?
她却忘了,在杨卿玥心中,她还是那个目不识丁的小农女。
把白天发生的事联想起来,香菱才有些开窍。
自己好像白天骂他和那些坏人一样坏,杨卿玥这是为了向自己表明他与盛家、向家不是一路人?
杨卿玥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只要苏家办了丧事,与喜事相冲,县太爷就不能逼着苏小曼嫁向文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好端端的,不能让人家苏家凭白死一个亲人换自由吧?
香菱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又觉得杨卿玥不可能送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信。
说走就走,香菱决定立即进城送信,可惜脚力张的驴车已经走了,香菱只好求助了李贵,李贵又去葛长林家借了驴车,跟着她一起进城。
自己家没有车实在不方便,这次的借车事件,让香菱下了个决定,等褚夏腿好了,自己家就置办一辆属于自己家的驴车,不,马车。
到了城里,苏沐没有在店铺,而是在苏宅。
香菱又急匆匆到了苏家,发现苏家门外站着两队披红挂彩的人,抬着二十几抬箱子,有几个人在门口吹吹打打个没完。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向家托的官媒上门了。
明明只是下聘,搞得像上门接亲一样,向家分明是故意的,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向家要娶了苏小曼。
任向家在门外吹得热闹,苏家都是大门紧闭,装聋做哑。
香菱让李贵把驴车绕到侧门,敲了敲门,一个小厮开了门,香菱立即把布片递给小厮道:“我叫褚香菱,你把这个立即给你家少东家。”
小厮不敢怠慢,关了门进了宅,很快又出来了,把褚香褚让进了一个小会客厅道:“少爷让您在此稍等,他忙完再过来。”
这一忙就过了半个时辰,苏家的小厮婆妇们突然忙了起来,又过了一刻钟,香菱所处的会客厅外,整个苏府一片哭槁之声,哭天抢地,听着让人寒毛倒竖,很是瘆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小曼一身缟素的来到了会客厅,拿起香菱面前的茶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香菱在看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一个一身孝服的人,却一脸的笑意,看着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香菱狐疑道:“这是什么情况?”
苏小曼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道:“不是你给出的主意吗?爹和大哥还夸你聪明呢,向府的媒婆被打发走了,以后也能落个耳根子清净了。”
“......”香菱还是一知半解。
苏沐也进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香菱笑道:“这事暂时揭过去了,多谢褚姑娘给出的好主意。”
“......”香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茬了,总不能告诉苏家,信的内容她也是一知半解。
苏沐看出了香菱的错愕,耐心解释道:“大齐以孝治国,家有长辈发丧,男子服三年大丧,女子服一年丧。这个长辈,除了家族祖辈、父辈,还有一种惯例,就是命格干亲,小曼的‘干娘’没了,一年内不能议亲。”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有的孩子生下来身体就孱弱,用占卜的话说易招邪祟,父母便会让孩子认个合格相同的妇人当干娘,帮着“吊命”。
苏小娘这个不凑巧病逝的”干娘“,不出意外,应该是刚刚从义庄或庙里”认下“的。
果然,坏人还得坏人磨。对付向家这种卑鄙无耻的人,还得杨卿玥这种肚子里满是坏水的人对付,”知己知彼“嘛!
香菱对杨卿玥的气好像消了那么一点点。
香菱不好意思的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能不能、能不能把那封信还给我?”
苏沐忙从怀中拿出那只布块儿,还给了香菱,再次千恩万谢道:“今日还在发丧,不便外出,过后我与小妹再上门道谢。”
香菱忙推却道:“苏少东家说的是哪里话?没有你,我的香辣酱哪能卖得那样痛快?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苏家很忙乱,即忙着发丧,又忙着向县太爷报信道歉的,香菱不想占用太多的时间,便告辞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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