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昏,小山急匆匆的跑到了香菱家,对香菱道:“香菱姐,邢招弟去洗衣裳了。”
香菱点了点头,似模似样的拿着一只木盆,里面装了要洗的衣裳,直奔河边。
河边两个妇人,其中一个是邢招弟。
邢招弟身侧堆满了衣裳和被子,满满一大撂,有点像年前大清洗的样子。
香菱嘲讽的嘴角上扬,这个邢招弟,肯定是笃定了葛长林明日上门求娶,把自己一年四季的衣裳全洗了,想要干净的拿到葛长林家去。
香菱就势蹲在了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身侧,似模似样的用捣衣棒洗起来衣裳。
劲道那叫一个足,“啪啪”声响,不像在洗衣裳,反倒像剁大骨头,听得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脸色阴沉着。
邢招弟懊恼道:“褚香菱,河边这么大地方,为啥在我们旁边洗?”
香菱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道:“河边这么大地方,我愿意在哪洗就在哪洗,你可以到旁边去洗啊!”
“凭什么是我走?不是你走?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邢招弟压抑了好几天的火蹭蹭的往上窜。
香菱倒是没有反驳,似理亏似的站起身道:“好,我离你们远点总成了吧。”
香菱站起身来往上游方向走,离她们两个人足有十多步距离。
妇人看见香菱落下的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想要招手喊香菱,被邢招弟一把夺了回来,倒了一些在衣裳上,低声愤愤道:“还给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落下的,不用白不用。”
皂角液被打得起了沫子,散着好闻的青草香,比农家用的草木灰好多了。
这时,河边又来了十多个村里的男人,有老有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小网子。
其中一个香菱相对熟悉一些,是褚老太公的孙子褚立,香菱在他那儿买过好几次鱼。
看见香菱,褚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香菱,小山放出话来,说你出高价买河虾,只在今天晚上收,有多少收多少,我们都是来网虾的。”
香菱对十几个汉子微微一笑,答道:“郎中说,吃虾对我哥腿好,我寻思着一次性多收点儿,做成虾皮子吃,麻烦诸位了。”
几个汉子笑道:“不麻烦,只要赚钱还怕晚吗,况且,现在不是还没黑天呢。”
汉子们四散开来,在水草丛里用网子捞着虾。
瞬间,黄昏时分,静寂的河边,较往常热闹了许多。
“丑人多做怪,吃个虎骨头让人上山打老虎;吃个河虾劳师动众让人来网虾。”邢招弟满嘴酸味的嘲讽。
香菱不以为然道:“你说少了,我还劳师动众让人给洗衣裳呢,有些人上赶子想洗,我还不让呢。”
“你......”邢招弟气得狠命砸着衣裳。
“咦,我的皂角液呢?”香菱洗着衣裳,突然发现皂角液不见了。
站起身来,看见竹筒落在了刚才蹲着的邢招弟的身旁,立马过去取。
邢招弟心里烦香菱,站起身来,故意脚一偏,把竹筒子碰倒了,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就翻了,洒了一石头。
香菱懊恼道:“你干嘛打翻我的皂角液?”
邢招弟叉着腰道:“是你落在这儿的,又不是我偷拿的!没看见,就打翻了!”
香菱气得拿起捣衣棒就要冲过来,吓得邢招弟退了一步,妇人忙拦在了中间,劝解道:“香菱,我们真没看见你落下皂角水,招弟是想站起来伸伸腰,没看见就打翻了,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就不对劲儿了......”
真是一丘之貉,香菱轻眯了眼,皂角液是她故意落下的,里面还掺了猪油,就怕邢招弟不打翻,好心还给她。
邢招弟见香菱不肯离开,手里还拿着捣衣棒,气得也岔腰拿捣衣棒壮气势,哪知脚下踩着的,是妇人们经常洗衣裳的光滑石头,加上掺了猪油的皂角液,更加的滑,“扑通”一声,邢招弟就掉进了河里。
妇人吓了一跳,立即招呼人道:“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河边网虾的汉子们有不少熟悉水性的,“扑通扑通”立即跳下去五六个,全都游向邢招弟。
香菱却皱紧了眉头看着河里的邢招弟,发现她虽然乱扑腾,但与旱鸭子的瞎扑腾有些区别,脑子里立即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五个汉子合力把邢招弟拖到了河边,正要拖上来,香菱突然道:“下水救女人,就相当于坏了女人名声,你们五个谁要娶她?”
“啊?”五个汉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救的是个望门寡妇,这要被讹上......
汉子们,有的已经成亲娶娘子了,有的还没成亲订婚,还有个刚刚得了个大胖孙子。
汉子们一怔神,本能的同时收了手,眼看着获救的邢招弟又形单影支,在水里瞎扑腾了。
总不能看着人瞎扑腾淹死吧,褚立把捞虾的网子递给了香菱道:“香菱姐,你赶紧用网子捞人吧,我们男的不大方便......”
香菱并没有接过网子,眼睛专注的看着河里的邢招弟道:“看看再说。”
大家顺着香菱的目光一起看着河里。
结果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邢招弟在喝了两口河水后,终于自己耍起了狗刨,姿态难看的游回到了岸边。
邢招弟脸色冻得发青,衣裳裹在身上,映衬得身形凹凸有致。
邢招弟哪管得了这些,重重喘着粗气,对褚香菱怒吼道:“褚香菱,你是故意洒皂角液害我脚滑落水的!你个下三烂、坏肚肠的贼婆娘,不得好死!”
褚香菱一脸震惊道:“吴家嫂子,你这话从哪说起?我的皂角液是你扣着不还我的,也是你自己打翻滑倒摔下河的,我可是连你头发丝都没碰,你掉下河与我何干?倒是你,明明会游泳还让人救,不会是抱着什么坏心思吧?”
所有男人立即惨白了脸,如退潮似的往家跑了,有两个没成亲的小年轻,还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脸,生怕被邢招弟记住了讹上。
香菱淡然的拿起木盆,扯着嘴角对邢招弟笑道:“吴嫂子,你现在,想要嫁给谁呢?选择性可多着了。”
邢招弟脸色惨白,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这一切,都是褚香菱的算计。
她故意让自己掉下河,让自己当众游了泳,自己若是再以落水被救为名让别人娶自己,就是别有阴谋的算计了,势必会引起公愤,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邢招弟顿时感到很绝望,相较于她背后不痛不痒的嚼江氏舌根子,褚香菱这一招,比她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