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虽然退去,但岳飞也知道自己是突袭得手,不可恋战。随即和武松兵合一处,向城内退去。
而在城池另一边的北门,趁着宋军快马出城搬救兵的机会,完颜拓海和脱也汗也突然出手,夺了马匹,杀出城去。
放跑了完颜拓海,赵不封颇为懊悔,怪自己中了金人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岳飞突然出现,突袭金军也不算没有收获。此番城下一战,居然斩杀了三百余金兵铁骑。而岳飞等人并不知道,这支骑兵是金军精锐中的精锐,乃是二王子的亲随之师。
在确认金兵尽数退去之后,赵不封在州衙设宴,款待了岳飞,群雄自然做陪。
原来,岳飞之前一直随宗泽在开德府一带征战,数挫金兵,屡建战功,如今已晋升为武翼郎,充先锋营副统制,成为宗帅麾下最器重的将领。
数日之前,宗泽发现金军异动频频,似有大事发生。再联想到已数次收到金军可能要北撤的线报,宗泽随即决定,让岳飞带领三百骑兵沿黄河西进,摸清金军的真实意图。
岳飞智勇双全,临阵多变,正是宗泽心目中执行此任务的最佳人选。
领命之后,岳飞亲自挑选了三百精骑,沿黄河向西而进。一路之上,他发现金兵果然在几个渡口布下重兵,却只守不出。他曾试探着在夜里佯装冲击金营,但金营的金兵只是以弓弩回应,绝不出营接战。
今日卯时不到,岳飞正率队在相州城东三十里外宿营休整,却接到派出的探马回报,说有数千金军骑兵直奔相州而去。
岳飞不敢怠慢,随即拔寨起营,一路尾随金军而来。
岳飞起初也以为金兵是为攻城而来,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古怪:金兵不仅皆为骑兵,而且也未携带攻城器械,甚至也无运载辎重的车马。
这显然不像是一支准备攻城的部队。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金军兵分三路,分别在相州城东南西三面叫阵,岳飞当机立断,决定率队突击城南之敌。
岳飞毅然出击的理由很简单:金军非为攻城而来,却又虚张声势--既然你不想真打,爷爷就偏要和你真打,打出你的真实意图。
况且,战场就在相州城下,只要一举冲乱金军阵脚,城内守军自然会趁势出击,给金军造成夹击之势。
不得不说,岳飞打仗的思路已完全超出了金军以往对宋军的认知。在金军眼里,宋军只善结寨据城而战,一旦进入野战,就只能以重甲步兵结阵而进,战法保守呆板,稳重有余,灵活不足。
而如岳飞这般,敢以寡击众,尤其以骑兵对冲骑兵,这也让金军难以置信,以至措手不及。
对于岳飞的胆识,众人也皆是敬佩有加,赵不封之前从群雄口中已听过岳飞之名,而今日在城楼之上,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岳飞领军破敌。
若论个人之勇,岳飞今日一战已不亚于当日武松在城下之战,而若论指挥布阵,则是武松也万不能及。
我大宋有此良将,何愁金贼不破,社稷不兴!赵不封心中暗想,一时感慨万千。
“素闻岳统制威名,今日一战果真让本官大开眼界。”赵不封举起酒盏,“有岳统制这样的骁将,实乃我大宋之幸。”
“大人谬赞了。”岳飞连忙举杯回礼,“下官只求上报皇恩,下报黎民,驱贼除虏,不敢居功。”
岳飞此刻杯中并不是酒,而是水。
虽说是知州大人设宴款待,他依然遵守着滴酒不沾的戒律,将水一饮而进。
赵不封也知道他喝的不是酒,此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岳统制给自定下的这酒戒,不知何日能除啊?”
“让大人见笑了。”岳飞道,“这酒戒是为了让下官专心军事,以免误了军机,也是为了提醒下官,国难当头,百姓犹苦,还未到痛饮之时。”
岳飞凛然道:“踏破鞑虑,还我河山之日,就是我岳飞重举酒杯之时。”
众人皆为之动容。
“瞧瞧你小师弟,说不喝就不喝。哪像你,没酒喝跟丢了魂儿似的。”亥言轻轻地在武松耳边道,说完还一脸坏笑。
“你这小和尚,寻到机会就拿我开心,我几时因为喝酒误过事?”武松也轻声回道,语气却不轻。
坐在武松另一侧的柳如烟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由抿嘴一笑,举起酒杯道:“哥哥不用理他,我和哥哥喝一杯。”
眼见讨了个没趣,亥言一撇嘴,酸溜溜地道:“哎,你如今是有了帮手了,我只能甘拜下风了。”
亥言嘴上和武松戏闹着,心里却暗道,这岳飞出言耿直,倒是和武松不相上下。遇到肝胆相照,心胸坦荡之人倒也无妨,若是遇到气量狭小的心机之辈,怕是难免遭人记恨。
约摸一个时辰,酒宴散去。
赵不封安排岳飞率队就在通判府附近的安营,岳飞也正好想和武松叙旧,自是求之不得。
回到通判府之后,武松特意让武松带上长枪,随自己到屋中一叙。
岳飞不知何意,但也未多问,携了长枪跟着武松来到屋内。
“一别就是月余,今日和岳兄弟重逢,我这做师兄的正好有一件礼物相送。”武松笑呵呵地拿出了那件皮卷,“我保证你会喜欢。”
说着,武松打开了皮卷,露出了那支“沥泉”枪头。
烛光微颤,寒光闪烁,枪刃之上隐约可见的花纹仿佛活了一般,似龙欲飞。
岳飞眼前一亮,如见至宝,不禁俯下身去,以手轻轻拭过枪刃,喜不自胜。
“师兄是从何处得来这宝物?”岳飞问道。
于是,武松就把这枪头的来历和岳飞说了一遍,当然,也没忘了告诉他,亥言已经给此枪起了个名字:沥泉。
岳飞听罢,大赞一声“好”,随即兴致大发,随口吟道:
『神枪有名曰沥泉,
欲纵青龙锁边关。
但借柳叶锋半尺,
敢叫胡马心胆寒。』
一旁的柳如烟心里不由地暗道,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日这岳飞却见枪即吟,若不是痴于武器,又文武双全,怕是很难做到。而这首脱口而出的七绝,也是借枪咏志,心怀家国,绝非应景,是乃胸意之作。
此人当真是一代奇才,难怪武松哥哥对他如此看重。
“如何,岳兄弟,要不要试试枪?”武松问道。
“好啊,师兄真是深知我心。”岳飞难掩脸上兴奋之情。
岳飞随即取下了长枪上的旧枪头,将“沥泉”换上,又找来军中的工匠,重新固定好枪杆和枪缨。
一刻时间,沥泉枪犹如神龙归位,握在在岳飞手中,红缨鲜艳,枪刃森森。
“该如何试法呢?”亥言看着一杆神枪出世,也不禁兴致盎然,“普通的刀剑,我等在陕州已经试过了,不知还有没有新鲜的法子。”
岳飞一听,也明白了亥言的意思。他思索了片刻,随即对一旁的亲随道:“去,到营中把今日缴获的那顶兜鍪取来。”
岳飞所言的兜鍪,正是他在城下从野里青头上挑落的那顶。古时征战,将军的头盔既是最重要的护具,亦是荣誉的象征。
所以方才一战,虽说让野里青侥幸逃脱,但他的那顶兜鍪却作为战利品被宋军所获。此刻,岳飞也正好想到了它。
不消片刻,兜鍪取来了。岳飞持枪来到院中,让人找来一座木桩,将兜鍪顶在桩头之上,恰似一个金兵的人靶。
听闻岳飞要试枪,群雄也皆跑来看热闹,一时间院中群英汇聚,就连上官令也让非要让人抬着,出了屋门。
此时夜色已深,武松准备让人拿些火把来,以为照明之用。不过岳飞却阻止了他:“师兄且慢,这上阵杀敌又岂可分昼夜,能够在夜黑之中出枪不落空才是真本事。”
武松点了点头,“岳兄弟果真好本事,好,我等就静待你夜挑金盔。”
言罢,武松退到一边,拭目以待。
长夜微凉,春风犹寒。
只见岳飞手握长枪,立于院中,突然右脚一碰枪纂,顿时长枪飞舞,枪花乍起。
夜色里,岳飞腾挪翻转,刺、挑、劈、扎,把一杆大枪舞得如苍龙出水,又似流云飞瀑,只见枪花过眼,却难觅枪刃所踪。
“他为何还不刺那头盔啊?”亥言看得眼花缭乱,却也有些急了。
武松瞥了他一眼,悠悠道:“难得你也有不懂的时候。”
“快说,究竟是为何?”亥言白了武松一言。
武松微微一笑道:“这刚换了枪头,枪重已然和之前不同,自然是先适应一番,才知深浅轻重。”
“哦......”亥言似乎明白了。
“哥哥所言不差。”此时柳如烟也说话了,“小师父可知,这长枪乃百兵之王,极是难练,枪长一寸,枪重一分,皆会影响出手的感觉,岳兄弟空舞这一阵,正是在寻找其中变化。不过,以奴家看来,他很快就要出枪了。”
果然,柳如烟话音刚落,只见岳飞旋步转身,以拨草寻蛇之式直奔木桩而去。忽然间,岳飞一拧枪把,长枪吐信,一道寒光似流星赶月直奔木桩而去。
破金之声响起,岳飞以一招白龙探海式扎在原地,身如满弓,枪似飞矢,枪尖已然刺入木桩上的兜鍪中。
院中一片安静。没人能看清,这一枪究竟刺入有多深。
“破!”随着一声断喝,岳飞手腕一抖,枪刃寒光再现,那顶兜鍪也飞向半空,左右两分。
这一刻,众人皆惊。
要知道,这顶兜鍪乃是精钢打造,比之身上的重甲更难击破。但在岳飞这一枪之下,不仅被刺穿,还被从中劈开。
枪刃之利,使枪者膂力之强,运枪之精准,只有三者合一才能有如此威力。
“真乃神枪!”岳飞手指一拔,收枪入怀,犹自盯着枪尖赞叹不已。
“真是神人!”躺在椅子上的上官令心里暗暗赞道,之前只知这大和尚神力无敌,如今这位岳统制也是不遑多让。若是于两军阵前交锋,他这杆长枪怕是比大和尚的戒刀威力更甚。
“这岳兄弟当真是了得。”柳如烟也不禁由衷赞叹。
这下亥言总算找到“报仇”的机会了,他立马把脸凑了上去,问道:“娘子也称他为岳兄弟,这是随何人叫的呢?”
柳如烟不禁小脸一红,才知无意中说顺了嘴。“你这小和尚,莫是要讨打。”柳如烟嗔道。
“哎哟,小和尚也叫出来了,这又是从何人那学来的......”
言罢,亥言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