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年前的江湖之上,焦岳还不到三十岁,只是栖霞寺里一个普通的二代弟子,但乔莫峰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焦岳虽然没见过乔莫峰,却知道“玉面双枪”的名头,而眼前这人不仅姓乔,而且还手持双枪,很难不令人产生联想。
“没错,双枪乔莫峰正是家父!”乔三水也不再遮掩,凌然回道。
焦岳脑子顿时有些发懵。
前后一柱香的功夫不到,中原武林曾经和如今的绝世人物轮番“出现”,应接不暇。
焦岳突然觉得,自己受沈大官人之托接的这勾当不仅是在班门弄斧,更是在自取其辱,若不是反应够快,自己这几十年来挣下的江湖名声怕是要折在今日了。
“原来是乔大侠的后人,失敬失敬。”焦岳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要助这他们反戈一击。
“恕老衲斗胆直言,此事已是事关中原武林的大事,老衲自当义不容辞。”焦岳接着道,“不过,还请诸位带上沈家的小郎君一同前往。”
“小郎君之事,大师就不用操心了。”亥言微微一笑,“待我等到了沈府,小儿自会出现。”
......
沈束万万没想到,他连夜请来助阵的高手,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帮乎。
所以,当下人进来禀报,说是焦岳大师回来了时,他还有以为是焦岳得手了。
直到他奔到大门口时才发现,焦岳大师却和武松等人并肩而立。而且比昨日还多了二人,一个是位肩上带伤的小娘子,另一个则是位背插双枪的俊朗中年人。
对他怒目而视的中年人。
那种眼神,令沈束有似曾相识之感,也让他心里一寒。
“沈大官人,这几位皆是名震江湖的侠士,亦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你大可不必担心贵郎君的安危。”焦岳朝沈束施礼道,“几位此番前来,也事关中原武林的大事,所以......”
“大师,你这是何意?”沈束突然感到有些绝望,“这几人上门挑衅,又劫我幼子,如何就成了什么江湖侠士了?你堂堂一代宗师,为何出尔反尔,反戈一击?”
沈束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声音也有些颤抖。
“沈大官人稍安勿躁,老衲已和这几位好汉说过了,只要你依言而行,你的家小绝无危险。”焦岳道,“还望大官人看在老衲的面子上,切莫作无谓之争。”
焦岳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而沈束也自然听得足够明白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三个儿子皆手持兵刃站在身后,府内也还有三百全副武装的家兵。
但拼死一战的后果也不难想象。
且不说,焦岳师兄弟四人究竟会助谁,就算是对面这几人,自己怕是也未必挡得住。
战,很可能是满门被灭,而不战,也意味着自己将接受一个屈辱的结果。
何况,自己的幼子至今还下落不明。
“沈大官人,若是你觉得我等行事不合江湖道义,那好,你我不妨就在此,当着众人之面,将二十年前之事公诸于众,如何?”亥言上前一步道。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沈束已经忍不住浑身颤抖。
“谈也不是,打也不是,那就穷竟要如何?”亥言也有些不耐烦了,“堂堂大丈夫,能不能痛快点。”
“沈大官人,听老衲一句劝。”此时,焦岳走近了沈束,压低声音道,“以老衲师兄弟四人之力尚伤不了他们分毫,你莫非还要以卵击石不成?”
沈束的眼角也开始有些抽动,他心里明白,焦岳是在告诉他,一旦动手,他绝不会出手相助。
“罢了。”咬牙沉思了片刻,沈束道,“只要诸位能交还老夫幼子,老夫任凭诸位发落!”
“你家小郎君从未出过贵府,又让我等交什么给你呢。”此时,亥言又笑了。
“你这是何意?”沈束有些糊涂了。
“你家后院是不是有座花园?”亥言悠悠问道。
“有。”
“花园中是不是有座假山,山中有三处互相贯通的山洞?”
“是。”
“那就对了,贵郎君此时应该还在某处洞中。”
“此话当真?”沈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当真,只是......”
“只是什么?”
“他一夜未吃未喝,怕是已经饿坏了。”亥言忍不住扮了一个鬼脸。
“好,老夫就信你一回。”沈束听闻幼子沈越之还在,也打定了主意。
“来人,速去后花园寻到小郎君。”沈束扭头吩咐之后,又对着亥言等人道,“诸位请随老夫进来吧,只要犬子无碍,老夫自会将一切如实相告,绝不食言。”
亥言扭头和武松交换一下眼神,众人随即跟着沈束走进了沈家宅院。
沈家书房中,沈束已经卸下了皮甲,摘掉了笠盔,那把大刀也还刀入鞘,挂在墙上。
此时的他一身乡绅员外的打扮,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色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幼子沈越之已经在后花园寻到,除了被绑了一夜,又饿了一夜,受了些惊吓之外,其余并无大碍。
其余三子二女和几位妻妾,沈束也命他们不得接近书房,而且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可再动刀兵。
而在书房门口,则由焦云、焦木和焦溪三人把守,任何人也不得靠近。焦岳大师则作为中人留在房中。
武松、柳如烟、亥言和乔三水依次坐下,翠荷则被安排到一旁的里屋休息。
此时,丑正已过三刻,阳光斜洒进了沈束的书房,光影斑驳,暖意融融。
但此时的沈束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他甚至不用抬头和武松等人对视,也能感受到那冷若刀剑的目光,来自那位背插双枪之人的目光。
“诸位有何问题,直管问吧。”沈束知道,他二十年来一直担心的一刻终于还是来了,此时倒是感觉坦然了许多。
“你叫沈束还是沈放?”亥言正色道。
“如今叫沈束,二十年前叫沈放。”沈束平静地回道。
“是殿前司都虞侯沈放,官居五品,对否?”
“正是。”
“二十年前,五台山边有一座叫同里的小镇,你可曾去过?”
“去过。”
“所为何事?”
“奉命,杀人。”
“奉何人之命?”
“尔等真的想知道,也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