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华寺内,已是一片刀光血影。
武松将驭风之力使到极限,一路飞奔,甚至已将柳如烟甩下二三里路。可是,当他奔至寺前时,山门外已经躺着两位僧人,寺内也是杀声阵阵。
由不得多想,武松一纵之下飞入了寺中,直奔后院的方丈禅房而去。
眼看后院就在眼前,拱门处却有一队持刀劲卒拦住了去路。武松根本无暇理会,只是一提真气,纵身从这群刀手头顶上飞了过去。
院里的情景已是险像环生。
在袁淳风和令虚的夹击之下,上官令的左肩和右臂上血迹斑斑,已是在勉强支撑,
他以一把银手刀力敌两大高手,虽败像已露,却没有丝毫脱身的打算,刀刀以命相博,只为拖住对手。
在院子的另一边,面对蜂拥而来的刀手,韩岳蓉和翠荷也只能且战且退,渐露不支之像。尤其是翠荷,明显招法已乱,手中的长剑轻灵不再,只剩下力战之态。
而二人的身后就是方丈的禅房。
武松打眼一看,便知这些刀手的武功比道边设伏的那一队要高出一筹。而且,这队人若是披甲持长枪,以军阵攻击,韩岳蓉和翠荷恐怕早已不敌。
武松稍作犹豫,崩簧一动,双刀尽出,直奔袁淳风和令虚而去。因为,韩翠二人尚有自保之力,而上官令则随时可能有性命之虞。
只见武松双刀一挽,左右一刀分击二人。
刀似奔雷,劲风乍起。
袁淳风和令虚看清来者是武松,心里皆是一惊。但寒光已到,也容不得二人多想,连忙招架。
袁淳风双掌一翻,欲用掌风卸去刀势,可掌风和刀风一碰之下,只觉得手心发麻,似有刺骨寒风袭来,震得衣袖风鼓。
只是这一招,已惊得袁淳风急忙暴退丈余。
更吃惊的则是令虚。他本想错步闪躲,但武松的来刀太快,快得他只能举剑格挡,硬接了这一刀。
令虚接的是武松的右手刀,也是更猛的一刀。
刀剑相交,眨眼即分。
令虚的这一剑看似只是格挡,但其实招架之中却手腕急抖,一招之内已经接连使出引、拨、撤、撩的剑诀,将四两拨千斤之技已运用到了巅峰之境。
可是,刀剑一分之下,令虚不仅长剑差点脱手飞出,还被震得脚下顿失根基,向后倒去。要不是他拧腰急旋,又以长剑撑地,只怕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令虚一脸惊愕,不由地还摸了摸自己的左耳,火辣辣的疼。
话说,武功如令虚这般境界的高手,一旦接战,周身上下已有一道罡气护身,寻常人的刀剑很难伤到。其效用和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一类的功夫差不多,只是不用再刻意运功聚气,一旦出手,罡气自成,好比寻常人的呼吸一般。
可是这周身之中,唯有脸部无护体罡气。好在,头脸乃是一人要害中的要害,无论是先天本能,还是后天修炼,凡习武之人皆知护头乃是防守的第一要诀。
但武松方才的那一刀,刀风所至,竟然从令虚脸旁扫过,如一阵烈焰灼过左耳。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令虚千算万算也未料到,才半月未见,武松不仅武功尽复,还精进如斯,完全令他措手不及。
原本,令虚对这一趟差事是胸有成竹的。
二度奉旨办事,令虚和袁淳风皆知不容再失,也做足了准备。此番所带的三百人,是令虚亲自在御前营的大内近卫中挑选的,尤其是跟随他和袁淳风负责攻山的二百人,个个皆是精锐中的精锐。
话说这赵杦的御前营,本就是从前线军队中挑选出来的军卒,和充斥着大量官宦子弟,徒有其名的大内禁军相比,这些军卒皆堪称百战之士,而从中再选出之人,自然非一般军士可比。
按令虚对赵杦之言,此队军卒莫说是绝不亚于金兵中的精锐,就算是和普通的江湖人物放对,也不会落于下风。
在令虚想来,有了这二百劲卒,再加上自己和袁淳风联手,要拿下上官令、柳如烟等人是绰绰有余。甚至再突然杀出个如静觉这般的高手,也还是有足够的胜算。
然而眼下之势,他却独独误算了武松。
见武松一招就击退两名顶尖高手,上官令也知道此地已用不着他了。于是,他转身就朝方丈禅房冲去,银手刀顿时卷起一阵寒光,把围攻韩岳蓉和翠荷的刀阵撕开了一道缺口。
这一边,武松则趁势而进,一人双刀,力战二人。
若论打架,武松不仅身手天赋异禀,谋略胆识也可称天下少有。此刻,他以一敌二,不仅是毫无惧色,更是知道轻重缓急--虽然袁淳风和令虚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相较之下,令虚还是稍逊一筹。所以,武松的攻势也是三七开:三分给了袁淳风,而七分则招呼在了令虚身上。
柿子要挑软的捏。谁弱就打谁,谁的何处弱就攻何处,这永远是打架的第一要诀。
可怜这令虚,踌躇满志而来,眼看又要得手,却被武松突如其来的一刀劈得差点丢了魂。如今,面对武松的凌厉攻势,他心中怯意已生,手上也自然又弱了几分。
转眼间,武松虚虚实实已连出了九招,其中七招给了令虚。这牛鼻子使出浑身解数,也终究没避过其中三招,一招震得他虎口裂开,一招削掉了他半截袍袖。
而这第三招,武松刀若盘龙,削足、斩腰、劈颈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当令虚以为他变化已尽时,武松的刀却又飞旋而上,向他头顶扫来。
面对这无端再起的一刀,令虚的长剑再无回挡的可能。
刀从令虚头顶上划过,散发飞起,又落下无数发丝,他顶上的那支束发玉簪也应声而断。
那是只有掌门才能佩饰的绿玉发簪,也是青城派传了九代的掌门信物。
若不是令虚本能地藏头缩颈,他的半个脑袋怕是已经搬了家。
自拜入青城派门下,令虚修道习武已有四十一年,还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过。
但和狼狈之像相比,今日一战更令他心神俱丧,胆气尽失。
他握住长剑的手已禁不住在颤抖,那其实是他的心在颤抖。
“哥哥,这贼道士交给奴家便是!”突然间,柳如烟也杀到了。只见她秋水剑一抖,直取令虚。
见柳如烟加入战团,武松也刀花一挽,奔着袁淳风而来。
新仇旧恨,恩怨累累,今日誓要做个了断。
方才走了几个回合,袁淳风已然明白,今日之武松武功又有精进,自己一人绝非敌手。
他一边感叹这武松真是自己的冤家,一边思量着眼下的形势。
要打,已是胜算不大,即使有二百军卒助阵,业已占不到上风。何况打到此时,连那个皇子的面还没见着。
要走,也不是太难。可脱身容易,想复皇命却不易。而且,若此番再无功而返,龙颜不悦的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袁淳风脑子里想着,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而只是又接了三招,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武松如今刀法之快,刀风之烈,已经不是自己所能相抗。
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自己的掌力即会衰竭,到时候怕再也接不住武松的刀势。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有多怕武松,武松就有多恨自己。
和性命相比,一切的荣华富贵、美色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想到此,袁淳风打定了主意。只见他突然反守为攻,连出三掌,掌掌皆是蓄足十成功力,大有以命相搏之势。
一时间,掌风激荡,刀影成练。
此刻,镔铁雪花戒刀的啸鸣声已似鹰唳,又像狼嚎。刀风则破浪而进,在袁淳风的掌风中如蛇狂舞。
二人并未碰到彼此,气浪却已激得尘土飞扬,四周二丈之内,如同风雷相会,鬼神莫近。
袁淳风这三掌,已是聚合体内四枚灵环之力的全力出击,但依然被武松的刀风撕破。
不过,这也正袁淳风所期。见武松的戒刀已穿风而来,他掌化擒龙之势,以掌力隔空硬拿来刀。
见袁淳风居然敢空手入刃,武松心里暗叫一声:找死。旋即肩膀一动,刀头回旋继而又向上撩去,以海底捞月之势削向袁淳风。
只见袁淳风就势腾身而起,居然以掌力裹住了戒刀,借着武松这一削的刀势飞了出去。
原来,袁淳风空手入刃是假,借力脱身才是真。不过,武松这一削之力却也非同寻常,袁淳风虽已运足了内力,但刀风所及,也震得他双臂发麻,两只铁掌也如针刺一般。
待他落于三丈之外,也才发现,两只衣袖业已碎成布条。方才那一招,只要稍有差池,他这一双手臂怕是已不保。
眼见已脱身在即,袁淳风那还顾得上许多,也完全把令虚和那队刀手抛在脑后,一纵身就往院外飞去。
袁淳风跑了。令虚则惨了。
原本以他之能,单战柳如烟当不落下风。可是,挨了武松那几刀,他的战意早已如他顶上头发一样:散了。
柳如烟则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以她的无涯剑法,其招式精妙本就不输令虚,如今又得了武松七八成的内力,剑势之烈,普天之下,怕是也几个敌手。
一个杀心正浓,一个怯意已深。仅仅交手不到十招,柳如烟已经逼得令虚节节后退,只剩下招架之力。
眼看令虚在剑影交错中败像已露,而武松也已腾出手来,只需一出手,这老道怕是在劫难逃。
突然间,一阵牛角号声划破了长空,在山谷中回荡不息。
众人一听,这不是金人惯用的军号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