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翌日,场面更是出奇地壮观。
整村的男女老少皆列队恭送,弄得董礼颇有些不好意思。
若他是个寻常人倒也罢了,说不定会贪恋这世外桃源几分。可既知晓了此处的奥秘,他不得不狠下心肠。
“到了外面,有一片瘴气,这是破解的药丸,到时候含在舌下,便能安然出去。”
里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董礼。
原来竟是如此,想必那瘴气之中有什么致幻之物,这才让他们犹如鬼打墙般,在哪里来回打转却不得入。
董礼接过,真心道谢。
不知为何,他心中多了些不忍。
只是这世上之事向来不是只靠对错而分的,还有立场的不同。
董礼长长揖下,扭身便走。
身后跟着的,仍旧是那二小兵。他们仿佛木头似的,任凭董礼如何逗弄,一路上都不发一言。
这一路上,他们不知以何做为标识,走得无比顺畅。来时近一个时辰的折腾,到了他们这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离开了。
“快,服下药丸。”
一小兵眼疾,看到前往迷雾渐起,立刻往口中送下药丸。
董礼瞅了他们一眼,也服下了,只是那手从嘴边离开时,掌心却藏下了半颗。
有了解药的加持,这瘴气立刻无所遁形。
董礼三人穿行其中,仿若无物。不多时,二人便出了这山林。
几乎是他们身影才显露出来的瞬间,冰冷的长剑便架上了三人的脖颈。董礼一个闪身,立刻逃出包围圈,徒留那二小兵在原地挣扎。
“吾乃御前带刀侍卫,尔等何人!”
董礼见这队侍卫,分明是亲卫打扮,立刻亮明身份。
“参见大人,小的该死,没有认出大人!”
带队的首领见是董礼,立刻上前告罪。
“大人这打扮,小人还以为是哪里的贼人呢!”
二人正寒暄着,那包围圈中却发出一声惊呼。
董礼似察觉到什么般,立刻惊呼,“别让他们死了!”
只可惜,这话说得有些迟了,那二人咬破口中含着的毒药,几乎是一息之间,便七窍流血而死。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首领此时哪里还有调笑的心思,脸上立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望着那二人的尸体,心中无比后悔。
“罢了罢了,赶紧打扫干净,莫让人发现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回了五台寺再另说。”
这几日的经历实在太过丰富,董礼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陛下可还在五台寺?”
“在,等着大人呢!”
首领回道。
“得亏大人英明,沿路留下了记号,小的们这才寻着痕迹在此蹲守。本以为就没了指望呢,不想大人神兵突至,倒吓了小的们一跳!”
众人皆是溜须拍马,极尽奉承之能事。
董礼嘱咐又留了一小队在此继续观望,自己则轻车简从,一路直五台寺。
那边,早有将士先将消息递给了萧晟。
还未近得山门,董礼便遥遥见萧晟在寺门前等着。
“小人来迟,还请陛下莫怪!”
董礼翻身告罪。
身子还未弯下,便被萧晟一把抓起。
“废话这么多,快说究竟是什么情形!”
董礼一一据实以告,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也一一道出。
“那群人,训练有素,但不见主事之人,当真是奇了。”
董礼忽想到些什么,又道,“只见到过一人,所有村民都对其恭敬有加,但未能窥得其样貌。”
说着,他将当日的情形一一描绘出来,又自胸口捧出一块丝帕。
“楚姑娘留下的,就是此物。”
那丝帕上的绣法极为独特,弯弯扭扭,像是无数缠绕着的树根。萧晟拿起,透过天光望去,那丝帕上竟浮现出暗纹来。
明暗交替,阡陌纵横,再也不是老翁垂钓的场景。
倒像是一幅地图!
董礼顺着萧晟的示意望去,这才明白此间的玄机。
原来这正是锦瑟最为拿手的双面绣法,又在面上加了一层,薄如蝉翼却另有乾坤。
“这是破除瘴气的药物,还需请太医研究出来到底是何物所制。”
萧晟食指微微捻动着,似在思考对策一般。
“那里正给了你几日的功夫?”
董礼回到,“只有三日,若是三日不回,按他的说法,是会毒发身亡,和那两个小兵一样,七窍流血而死。”
萧晟拍了拍他的臂膀,“朕必不会让你横死的。”
董礼笑道,“臣知道。”
“如此看来,怕是只能巧取。他们虽有心光复前朝,但此时仍旧是隐忍的时候,想必不会突然发难。如今咱们刚经过战乱,此时也不是再动干戈的时候。”
董礼难免有些失望,“就这样放任其壮大?”
“臣暗访之时,也听得山下的百姓说起。说那山上诡异得很,多发壮年失踪之事,仅这一二年,就被他们骗去了不少于数百之众。”
董礼劝道,“如今咱们得了他们的机密,正是发难的好时候。”
萧晟哪里不知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身为这天下之主,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半晌,他终于松口。
“既如此,便请严阁老并袁将军来,一同商议此事。”
萧晟目光深沉,将事情的决定权分在了旁人身上。
董礼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有些冲动的人,如今见他日渐沉稳,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着急。
这一来一去,少不得一日的功夫又耽搁了。
好在新任职的医正是个颇有些本事的,董礼送过去的药丸,不过三个时辰的功夫,便被破解出来成分。
“都是些极为简单不过的材料,如白芷、百合等物,清心静气之用。”
医正不解,怎么这样的东西能成破除瘴气的良药了?
“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想必是有自己独特的法子认路。这所为的解药,也不过是起些心理安慰的幌子罢了。”
此言一语惊醒梦中人。
来时的场景似走马灯一般在董礼眼前闪现着,那两个小兵总是不自觉地盯着树梢的方向,才能决定下一步。
莫不是那树梢上有何标记不成?
董礼立刻寻了笔墨,在空白的宣纸上涂涂写写了起来。
他闭着眼,自思索着一路而来的路线。
手下的线条也随之歪歪扭扭地出现在白纸上。
萧晟见他难得这样认真,喝令众人不许打扰,只让他一人专心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