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该做的事情,谈好了该谈的生意,郭巨峡索性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轿厢里,让胡灵自己放马,另外找个好点的酒楼歇息两天。
此时的他,实可谓春风得意,心情一片大好。
“喂,灵儿。”
胡灵:“嗯?”
“刚刚不是过去俩大红灯笼吗?我看那酒楼挺好看的啊,为什么不停车啊……我们现在不缺钱的,真的,好好享受最重要。”
胡灵脸色一黑,十分核善。:“啊,刚刚那个?春香阁是吗……”
春香阁……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
郭巨峡细细玩味了一下,登时脸色便也是一阵青黑,汗颜!
“不好意思,没看清牌匾……我是说真的。”
“我有怀疑你在扯谎吗?你在心虚什么。”胡灵仰头望向了这夜市上的星空,看来也没真生气。
郭巨峡赶忙闭嘴,斜躺在轿厢里,试图佯作睡着。
——却是刚闭上眼睛,便被一记脑瓜崩狠狠敲醒。
“别装睡,我知道你不困。还不老老实实坐前面来?”
郭巨峡尴尬地笑了笑,到底还是坐回到了那个最熟悉的位置。
他们信马由缰,在这街市上闲逛着,闲逛着。
这隆州府的夜市可不像那洪州,一片死气沉沉都没什么人。事实上,这隆州乃是目前大宋的根基核心所在,地位不仅不比都城临安府差多少,相较帝王之城戒备森严的夜晚来说,这里的夜生活已经可谓是十分丰富。
“吸溜。”
郭巨峡突然开口道:“你刚刚是不是咽口水了?”
胡灵忙掩饰道:“口胡。才没有。”
郭巨峡闻言,不由得一阵叹息。他循着胡灵刚刚面朝着的方向看去,一时忍俊不禁。
只见那胡灵刚刚移开目光的那个方向上,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人手里正提着一个猪猡般大小的黑炉子,往一个大布袋里塞。
哦豁哎,这不爆米花吗?
想不到都来了这时代还能有这口。
说起来,好几次郭巨峡都差点忘记……灵儿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朝廷大吏、两江总督的掌上明珠。
对以前的她来说,这种东西想必一向是伸手就来的吧?看来自从父亲离世以后,她这个官家的大小姐也变得懂事了不少。
想到这里,正巧郭巨峡眼角的余光里,似是看到了几个自家的商人也在附近逛街,他便给那几人使了个眼色,以目光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爆米花摊。
旋即,为了转移胡灵的注意力,他又关切地问道:“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还有一些,怎么了。”
郭巨峡假装自己不懂她的心思,玩味着笑了笑:“哦。看来你在聚贤庄吃得还挺饱嘛。”
“……谁说的。你跟那么大的商会和官人谈生意,我还哪儿来的胃口嘛。”胡灵的声音很细,很柔,很好听。
郭巨峡这便提议:“那我们再回去点顿好的吧。”
“不用。”
郭巨峡:“那就算了。”
胡灵:“……”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然驶过那小贩一段距离,那老者一声高亢的吆喝,即便在这喧闹的夜市上也依旧清晰可闻——
“响——咯——!”
“砰!”
“吸溜。”
郭巨峡:“嗯哼?”
“我……我……我害怕。”
郭巨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鬼信啊!你一个堂堂胡家镖局的镖头居然会怕响?只怕是雷劈到你面前你都不带眨眼的好不好!”
胡灵绣眸之上的眉间,又惊现了一阵核善。
她有些不耐烦道:“你这趟也赚了不少钱了,好歹也该把我那份还我了吧?”
郭巨峡又假装着没听懂,问道:“你那份什么?”
“之前在洪州盘下这商队的那笔钱,我记得也有个四五百贯了吧。我觉得……虽然有杨舒的事在前。你我毕竟尚未成亲,该算清楚的账目,或许还是算清楚些为好。”
胡灵的目光低垂着,似是带着几分令人心碎的忧愁。
从郭巨峡的角度看去,那睫毛像极了秋日清晨滴露的荷叶。
这时,之前他悄然授意的那俩机灵鬼商人也快步追了上来,递给了郭巨峡一大袋爆米花。
看到郭巨峡接过那东西,那胡灵因感动刹那间几乎动情落泪!
郭巨峡捧着那一大袋爆米花,暗笑道:“这……好像有点多了吧……嗯?”
那两个机灵鬼商人又递上来两个水袋,郭巨峡打开瓶塞闻了闻,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便入口鼻。
是枫浆。
郭巨峡直接把自己的那份放回了身后的轿厢里,然后把剩下那袋连着饮料一起递给了胡灵。
“一路走来一直对我忍气吞声,辛苦你了。”郭巨峡开始了他的高情商发言。“至于算账的事,未婚妻也是正妻,你大可随意些的,想要啥直接说就行。”
胡灵欣喜地抓起几颗爆米花含在嘴里,阵阵暖意洋溢于眉目之间。千言万语,最后终归还是汇成了一句——
“嗯,谢谢你。”
这一瞬间,二人心头完全都在想同一件事:所谓相敬如宾,大概就是现在这么一种感觉了吧?
来到这个世界,还讨了个懂事又漂亮的老婆,真好。
郭巨峡这般想着,懒散地躺倒在车座上,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喧闹的街市。
而另一边,云澜商会内部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和乐了。
“你不会还在为之前那个行脚商人生气吧?”
之前那个贼眉鼠眼的陆靖康忧虑地看向了自己的同僚,而那于乘曦自从那郭巨峡离开起便一直都坐在那同一个位置上,不曾动弹。
于乘曦烦闷地拿起一杯早已凉掉的红茶,仰头一饮而尽——“嘶!真他娘的凉!陆大人,您要为兄弟我做主啊!”
那陆靖康陆大人沉声劝道:“想要热茶,使唤下人去沏便好;想要做主……本官劝你还是算了。人家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你得这么想,若是没有这批瓷器,这批粮食你打算怎么卖?就那么摊马车上,跟个乡野农夫一样叫卖吆喝?若是如此,恐怕再好的卖相也赚不了钱吧。”
“哼……”
于乘曦放下了空空的茶杯,也没有去唤下人来侍候,只是自顾自生着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