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末的午后,藏书楼开着窗,暖阳洒进窗棂,沈栖棠躺在窗口,摊开的书挡在脸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秦寄风进来的时候,少女已经沉沉睡去,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正中是一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熟宣,左下角还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蛊虫。
正是多情蛊,这一页,记载的正是闲居之毒的性状和解法。
“她今日除了写这个,还做了什么?”秦寄风合上折扇,问守在角落里的侍女。
侍女躬身,压低了嗓音回话,“选了一本书,看了两页,就睡着了。门主轻声些,姑娘若是被吵醒,会摔东西。”
秦寄风默然,凝神望向沈栖棠盖着脸的那本书。
生涩难懂,内容空洞,催眠的效果倒是一流。
“罢了,你晚些时候转告她,今夜月圆,门中有祈天宴,她若是有兴致可以去看看。”
“是……啊!”
婢女话音未落便高呼一声,满脸惊惧。秦寄风正要离开,脚步一顿。
身后忽而寒气刺骨,忽而又如烈火般灼烫。
这是内劲紊乱的征兆,内力极盛之人走火入魔时才可能发生。
秦寄风怔了怔,回头只见沈栖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本书也被扯下来丢在一旁。
她面色惨白,只有唇色妩媚娇艳,好似枝头绽开的西府海棠,那双星眸却黯淡无光,漂亮却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木偶。
“沈栖棠?”
“不想死就都滚开!把门锁起来!”
少女浑身战栗,清越的嗓音也嘶哑得可怕,像是被压抑到了极致。她若有这种内力,那日在茶摊上就不会束手就擒。
秦寄风心念一转,想起行脚游商提起沈栖棠诈死之时,曾饮下枯荣剧毒。
既然这小妖女只是诈死,自然不可能做服毒这种无谓的事。更何况,从祭台上落入大江,换了旁人就只有死路一条,绝无生还的机会。
不过,枯荣既居于《百毒经卷》之首,或许……
趁她的意识尚有一丝清明,秦寄风连忙上前挟住她的脉息查探。
“果然如此!以枯荣之毒催发内劲,难怪落入江中尚有余力逃生!”
不过,为何两年过去,她还没为自己解毒,只是拖着?
秦寄风眉心微蹙,想伸手打晕濒临疯魔的女人,可一掌劈落,却根本无济于事。
沈栖棠彻底失了神智,反手与他过招,却招招凌厉,直击要害。
倘若让她离开了这栋小楼,出去怕是要出大事!
“速速离开此地,守住楼下的门,再通知门中弟子不得接近!”秦寄风拆招,吩咐那婢女。反锁窗棂时,冷不丁左颊上就被那股嚣张的内劲擦过,划伤了一道口子。
见了血,少女越发兴奋,下手也越狠。婢女吓得直哆嗦,忙不迭地往跑了。
秦寄风见状,便声东击西,躲上了屋顶的横梁。
少女猝不及防失去了攻击的猎物,暴躁地环顾四周,将桌案拍成了齑粉。
“啊啊啊!——”她双眸赤红,唇色嫣然,除此之外,毫无血色,妖异诡艳。那双烟柳似的眉紧皱着,应是痛极了,才会声嘶力竭地大叫着,狼狈至极。
血滴落在地面上。
她无处宣泄,指尖就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左臂,将那双白皙的腕子抓得鲜血淋漓。
不能伤人,就伤己么?
她这么小只,怪可怜的。
秦寄风沉默良久,叹气,一跃而下,“喂,来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