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往华阴县的路上,便有墨者告诉了金昌年他们进城后,墨家军这边的计划变动。
以及,葛流云的那句“请你们死在那里。”
葛流云如今在最后,也不知是愧疚还是自责。
他一直躲着金昌年和何勇。
甚至于他都不敢去看一眼何勇。
于是,他就那样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何勇见了,又怎不知他所想,也去了队伍最后。
也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发生些什么。
可那终究,不是李十元他们该去过问的事情。
在这场大雨下,这两个老人,似都背负了千斤巨担。
一前一后,蹒跚着,往华阴县走去。
许久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亚瑟提的家中。
亚瑟提的家居然也在蝎子山脚下,和那黑店隔山而望。
蝎子山东南方不远处,便是华阴县城了。
只是那里如今,只剩下了一座空城。
金昌年已经恢复平静,在亚瑟提家小溪边梳洗了一下。
随后用探金术,果然找到了那处地下室,以及地下室里的金山银山。
地下室的角落里还有着那两把武器。
以及那个他们九死一生,寻觅许久的‘紫金葫芦’。
它就那样被扔在角落,像个没用的秽.物。
他思考良久,最终出来时把那两把武器也带了上来,交给了葛流云。
“我要你带何勇回机关城。
而这两把武器放在外面,只会引来更的贪婪和腥风血雨。
何勇脚受伤了,我们答应过何文要给他老何家留后的。”
..........
“为什么是我,我不走,何勇自己可以回去。”
葛流云仍旧一副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自己肯定不会回去的,而你,葛流云.....“
金昌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想死,可是你的命不能这样死。
我们的命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决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决不能没有意义的死。”
此时他因为激动,已经用独臂的左手抓住了葛流云的衣领。
“你要活着,何勇也要活着。
这里有五百人,五百个未来的种子,要你回去告诉天下人他们的名字。”
“管豹,何文,周太难,程一橙,路阿泽,胡辰东,刘闯,石珍.........
这死去的三百三十七人,我要你把他们的名字,都带回去。
至少,要把它们,送回家。”
“而你,必须活着,直到有一天,你可以轰轰烈烈的去死,有意义的去死。
这样,你和我,才能去下面见他们。”
到此时,他已再也说不下去。
那握紧着葛流云衣领的手也软了下来。
葛流云没了那支撑,亦是瘫软在了地上。
瘫软在地上的葛流云到此时,也终于没有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生无可恋。
他跪在地上,两手用力抠进了泥土里,用力攥紧...攥紧.....
最后终于嚎啕大哭了出来。
.........
夜里,葛流云和何勇骑上‘墨角赖麒麟’,带着一戟一剑,踏往了去墨家机关城的道路。
‘墨角赖麒麟’是史秀莲给那‘病马’起的名字。
因为它平时确实是口吐白沫病恹恹的样子。
可也确实是一匹宝马。
所以史秀莲思来想去,这个名字是最合适的。
由于还在下着大雨,又值深夜,所以金昌年等人决定在华阴县留宿一晚。
明日,再前往太华山。
一座人全死绝了的城镇的夜晚,无疑是可怕的。
连绵的大雨,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让这座空城,更像极了一座鬼城。
听——有风声。
它吹过廊巷,吹过树梢,吹过门窗。
那'呜呜呜咽咽’之声,似厉鬼,正在低啸。
........
城镇里的很多人此时并未睡下。
却不是因为这骇人的鬼城或引人遐想的诡异风声。
而那睡着了的,均都是疲劳乏困至极。
连呼噜声,似乎都因为劳心之累,变小了许多。
李十元和金昌年此时也是那未睡下者。
每两个人一个房间,他却并未跟师弟或师傅一起,而是执拗的想要陪着金昌年。
他似有一种感觉,虽然金昌年藏的很深,很深。
可他仍然微弱的感觉到了。
那感觉,他昨天白日,真真切切的在葛流云身上切切实实的感应到过。
金昌年此时却并不是像李十元感觉的那般。
或者应该说,不全是。
他确实被身上背负的重担和对已死去之人的愧疚,压的喘不过气来。
甚至也萌生过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于昨日傍晚他对葛流云所说的那番话,同样,也是说于自己听的。
他并不是要为他二人,寻一个体面的苟活的借口。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需要。
............
金昌年早已深刻明这其中道理。
他们这样做,在金昌年看来,是正确的啊。
只是,那相互拉扯折磨的自责与愧疚,却是不好说服自己消散的。
所以,他还是必须得活着,他要逼迫着自己足够坚强。
直到,足够他死的有意义的那一天。
李十元自然是不知道金昌年所想。
自然也不知自己的顾虑和担心亦是多余的。
这个老头,足够坚强的。
............
只是他二人还都不知,那个有意义的一天,很快就要来临了。
而那一天,将有五百颗,对未来希冀的种子,深埋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下。
等待着他们终将开花结果的那天降临......
夜更深了,师傅和无名一室早已睡下。
好像只有他二人,是最洒脱,心最大的。
任然儿和林诗茵一起,此时也已熄了灯,她们聊了许久,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到现在才睡下。
唯有金昌年和李十元这屋的灯火还在固执的摇曳着。
李十元此时也没有什么睡意,金昌年亦也是如此。
金昌年此时正坐与烛火前发着呆,也不说一句话。
那摇曳的烛火把他的脸照射的时明时暗,像是照应着他此刻的心境一般。
于是李十元开口想要打破这份宁静,也好岔开金昌年越陷越深的思绪。
“金老是如何认识顾星河的啊。”
金昌年却并未理会他。
李十元看去他此时还在出神,哪里有听得进自己的问话。
不禁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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