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如锦,美酒飘香。
赵昔微坐在宴席上,视线不介意地落在庭外,有一瞬间的恍惚。
外面飞雪漫天。
仆妇站在廊下,有的手里拿着竹竿,小心翼翼地清理屋檐上的冰棱,有的拿了扫帚,埋头清扫石阶上的积雪。
似乎感觉到赵昔微的目光,仆妇们忽然抬起头来,隔着明窗,遥遥一福。
赵昔微嘴角翘了翘。
太子妃的身份还真是好使,赵府上上下下看她的眼神都敬畏了许多……
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竟然包括徐云娇——
老夫人笑呵呵地声音响起:“微姐儿难得回府和大家团聚,大家都好吃好喝着,千万别拘着自己。”
“是啊是啊,快尝尝这鱼。”二夫人袁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赵昔微碗里,又扭头笑道,“三弟媳,我可是一大早就听说了,厨房今天备下了鹿肉。“
三夫人孙氏抿嘴一笑:“听说太子妃要来,特意吩咐了蒋娘子备下的。”
“太子妃,你听听!”袁氏就对赵昔微笑道,“这鹿肉可真是好东西,我们一年到头也就吃不上一口,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在菩萨面前拜了多少次,这辈子才能有这么好的口福。”
孙氏打趣笑道:“那二嫂可就拜错了,菩萨不让沾荤腥的呢!”
“就她淘气!”老夫人笑着一点袁氏的额头,“微姐儿现在是东宫太子妃,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鹿肉算得了什么好东西!”
赵昔微笑道:“祖母您可错了,我还真没吃过呢!”
老夫人开怀大笑了起来,亲亲热热地摸了摸赵昔微的头:“我的微姐儿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会哄祖母开心。”
徐云娇亲自携了赵昔微的手:“来,微姐儿坐我身边来。”
赵昔微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在她左边坐下。
她倒是真的很好奇……
袁氏这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对她百般殷勤就算了。
是什么让徐云娇这样骄纵的人,也开始肯放下面子,对她笑脸相迎了?
赵承燕、赵承羽、赵承雅、赵承妙,四姐妹依次坐在三夫人身边。
除了赵承羽只脸色淡淡地吃饭,赵承燕的表现也算得上恭恭敬敬。
赵承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盯着赵昔微打量。
孙氏忙一把拉过女儿:“雅姐儿,不可以这样盯着微姐姐看,这样是不礼貌的!”
她是去过东宫的,见识过太子对赵昔微的维护,反而表现有些不那么自在,甚至有些许的紧张。
“我看微姐姐漂亮呢!”赵承雅笑嘻嘻地从母亲怀里挣脱,又蹭到赵昔微面前来:“微姐姐,他们都说你现在是太子妃,太子妃是什么呀?比淑妃娘娘还要厉害吗?”
“雅姐儿——”孙氏忙又拉住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可是要罚你的!”
赵承燕夹菜的手就是一抖,一只筷子啪嗒就掉到了桌子底。
与此同时,赵承羽忽然也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不止。
“怎么了这是?”
徐云娇和袁氏连忙问道。
“没、没没怎么。”赵承燕和赵承羽对望一眼,连连否认。
赵昔微看在眼里,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被李玄夜吓了一顿,这两姐妹都不敢再作妖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举起了杯:“来,大家陪太子妃喝一小口。”
站在身后服侍的锦绣就笑道:“可不巧呢,太子妃正在调养身子,不能饮酒,老夫人,奴婢代小姐陪您喝一杯。”
老夫人眉头一皱:“微姐儿身子怎么了?病了?”
赵昔微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两日病症发作了,已经好多了。”
“真的不要紧吗?”老夫人的脸上就有了几分紧张:“太子殿下没说什么吧?”
“说了啊!”赵昔微笑着点头,“殿下知道我被人踢伤的事,很是生气呢!”
“这……”老夫人就是一噎。
徐云娇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中怒火欲燃。
赵昔微笑眯眯的看了徐云娇一眼,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锦绣,那日太子殿下是怎么说的,我记不大清楚了,你说给老夫人听听。”
“是。”锦绣是个聪明伶俐的,在东宫又跟着学了不少的规矩,察言观色的本事更上了一层楼,只一个眼神就懂得了赵昔微的用意。
当即向前一步,神色肃然地禀来:“老夫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当时十分生气,不仅说要召见相爷亲自问个清楚,还说……”
“还说什么?”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道。
锦绣淡淡一笑,心里已飞快地编出了一套说辞:“太子还说,太子妃是他的女人,伤害太子妃就等于伤害太子,伤害太子就等于是伤害陛下。若是太子妃这病症治好了倒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定饶不了赵府呢。”
她口齿清晰,姿态庄重,这一番话说下来,老夫人脸色顿时惨白。
徐云娇呆愣了一瞬。
赵府上下谁不知道,是她踢了赵昔微一脚。
现在旧事重提,可不就是要给她难看么!
反应过来后,脸上顿时有一抹羞怒闪过,霍然就站了起来:“老夫人!”
赵昔微眨眨眼,嘻嘻笑道:“祖母,大夫人似乎对太子殿下的话很不满呢。”
老夫人立即狠狠瞪了徐云娇一眼:“你给我坐下!”
踢伤人的是你,没道歉的是你,现在你还敢冒头,是嫌府里还不够乱么!?
徐云娇怒气上涌,正要辩驳——
突然就想起了昨日赵子仪对自己说的话。
前天夜里,赵子仪忽然进了宫,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握住她的手,那张让她眷恋的面容上,那熟悉的冷淡疏离全然不见。
“云娇,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微姐儿,我也不求你将她视为己出。可她现在是太子妃,赵府是太子妃的母家,你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大家谁也不能离开谁。从今天起,我从书房搬回来住,以后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你别再惦记那些旧事了,行不行?”
她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还真是个好父亲,为了那丫头真是忍辱负重!”
谁知他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冷漠相向,而是流露出丝丝哀伤:“徐云娇,你真的要一辈子跟我较劲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