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喜可不知他娘心里在想什么,瞥眼王蕾蕾,对他娘:“娘还是问蕾蕾吧,免得又我没事找事,编排你宝贝闺女。”
语罢,他转返回屋里,免得他娘下不来台,继续闹下去。“蕾
蕾,你。”
耿红莲暗叹口气,将视线从大房门口收回,望向闺女:“咋不吭声?难道你大哥得属实?”
她这个闺女啊,的确被他们两口子给宠得有些过了,以至于在家事事都要压
着各房娃儿一头,可这傻丫头怎就不想想,在他们做父母的心里,手背手心都是,即便他们平对俩个的多疼宠些,
可在面子上,也不能寒了其他儿女的心,尤其是由着俩的欺负老大他们的娃儿,这要是老大、老二兄几个记仇,来她和老伴走了,俩的遇到事儿,想上面几个兄妹扶持,怕是难。
“我没把大虎当枪使,我就是看不过大虎被江学慎揍,想告诉他个法子,回头出出今这口闷气。”
掰扯着手指,王蕾蕾支支吾吾地着,而她这话,耿红莲并未全信,与此同时,也知大儿子为何闺女要把长孙当枪使。
本来嘛,孩子打架又不是什么大事,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记在心上,毕竟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为那么点事闹得不可开交,
江家和她王家脸上都没啥子光彩。而她这闺女和江二家夏夏从就不对盘,样样都想和江二家的闺女作比,就在前端时,
还闹着她和老伴去县城的大商场买裙子、买皮鞋,当时气得老伴脸色异常难看,差点都要动起手来,就是她自个,也被闺女气得够呛。
商场的裙子和皮鞋是好看,可那是他们农村人买得起的吗?
就为这事儿,她从来没对闺女大声过,都忍不住拔高嗓子,把闺女好好数落了一通。
熟料,被她劝下来的闺女,竟厚脸皮地跑去找江二家的闺女,要借人家的裙子和皮鞋穿两,话的语气还不怎么好。这是她从儿子嘴里听来的,那一刻,险些气得她晕倒。
年长人家娃儿三岁,个头高,骨架大,脚大,咋就想到借人家的裙子和皮鞋给自个穿?
脑子进水不成?
耿红莲看着闺女一脸不知错的样儿,长叹口气,:“蕾蕾,你十岁了!”
王蕾蕾不解,抬眼看向她娘,就见她娘愁绪满面地摇摇头,又:“夏夏是个好孩子,你和她好好相处对你没坏处,知道不?”
听她娘这么,王蕾蕾在心里翻个白眼儿,嘴上却应得乖巧:“娘就放心吧,我可喜欢和夏夏妹妹玩啦,也会向夏夏妹妹学习,争取明年像夏夏妹妹一样跳级,给咱家省学费。”
“这就好。”
耿红莲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点点头,一脸慈:“去玩吧,等你大嫂二嫂做好饭,娘去喊你。”
有她娘这话,王蕾蕾自然不会在家里多留一刻,拔腿就跑出院门,趁着还没黑,找相好的同龄女孩儿玩儿去了。
村西地头。王支书走在前,王平安低垂着脑袋紧跟其后,爷俩就这么安静地朝前走着。
“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呀?”王平安许是走累了,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他爹的背影瓮声瓮气问了句。
王支书闻言,顿住脚,背着双手转过,他看眼儿子,继而将视线挪向眼前的荒地,他语重心长:“平安啊,在村里咱家条件是不错,
可是处荒年,这整个村里的人过得子都一样,大家伙盼着下雨,盼着地里的庄稼能长出来,盼着能年年大丰收,有粮食吃,
否则,就得活活饿死……而城里人,处荒年子自然也不好过,但相比较咱们农村人,人家到底是吃供应粮的,不至于像咱农村人靠吃饭,
只能在地里刨食,你你这要是读不成书,像你大哥二哥一样跑回家种地,成扛着个锄头开荒,告诉爹,你能不能撑得住?”
他是真得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能鱼跃龙门,真真正正有个吃国家供应粮的,后也好拉拔拉拔兄弟姐妹,把子全都过上去。
至于老三,即便被他托关系塞到公社派出所,但五年时间过去,依旧是个警员,可见这老三不是个脑子活泛的,不然,怎就蹉跎五年,一直爬不上去?王支书由这觉得要指望他家老三拉
拔其他兄弟姐妹,难!左右寻思过后,王支书认为必须在儿子这发力,尤其在叶夏兄妹几个的刺激下,这位一心望子成龙的老父亲,无比希望能唤醒儿子读书的决心,然,他在完刚才
那番话后,发现王平安皱着眉头,盯着大片荒地发呆,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瞬间,王支书的脸变成猪肝色,气恼:“王平安,你到底有没有听你老子话?”
他一嗓子吼出,无疑把王平安从呆怔中拽回神,慢慢挪动目光,王平安看向他爹:
“有听有听,爹,种地开荒累得很,我才不要成扛着个锄头,早起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得在地里刨食。可是,爹啊,你还不知道吗?”
“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你那番话无非是要我努力读书,争取给你考个大学出来,争取到大城市工作,但这对我来,真得和登有得一比啊!”
见他爹脸色越来越难看,王平安脑子一转,忙不迭又:
“爹,我这你是指望不上了,王蕾蕾那你同样别指望,要我啊,你最好能把精力放在大虎他们上,那可都是咱老王家的希望,只要你对他们多用点心,没准这能给你考两个大学生出来呢。”
王支书背在后的双手是握紧、松开,又握紧,又松开,几度想要给王平安的后脑勺来两下,但都被他给忍住了。
“王平安,你是做叔叔的,你都不好好学习,大虎他们还不得有样学样。”
揉着额头,王平安苦着脸:“爹啊,我都了我不是学习的料,在学校我最多就是认几个字,不至于做文盲给您老丢脸,
你这样我学习没用的,再,又不是我让大虎他们学我的,要怪你只能怪我大哥二哥他们本事不够,没能给你老教导一个脑袋聪明的好孙儿出来。”
“你就顶嘴吧,老子那么多还不是为你好,你就听爹句劝,用心学习,有不懂的,在学校多问问老师和同学,爹相信你脑子够用,只看你肯不肯下功夫学习。”
王支书得苦口婆心,然而王平安听是听进去了,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要他抱着课本闷着头用功学习,实话,这简直就像是在给他上酷刑!
低头,抿唇,随意地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王平安为免他爹继续“上课”,终抬头:“好吧,我会用功学习的。”
“平安啊,你可得到做到,这眼看着再过段子就是期中考试,爹不指望你一下子能考到八十分上面,但你起码得给爹考个六七十分,这能办到吧?”
就语文、数学两门课,读一年级每次考试,最差都能考及格,可一到二年级,他家一对龙凤胎,语文总是在六十左右徘徊,数学成绩则连五十分都考不到。
要的话,兄妹俩不愧是龙凤胎,考试成绩竟然回回不分上下。
要么你语文比我高几分,那我就在数学上比你高几分,反之,亦然。
……
江学慎被他妈从他爸的鞋底子下成功解救,但他一点都不敢到开心,甚至觉得憋屈得很。
明明他是在为妹妹出头,他爸怎就不理解,怎就还要训斥他?
更过分的是,他爸拿鞋底抽他,有这样做爸的吗?
在妹妹和弟弟面前,不给他这做哥哥的留一点面子。
“你这拉着个脸给谁看?”
叶夏跟着她妈去厨房做晚饭,江学慎紧绷着脸,像是没看到他爸在瞪他似的,没精打采地盯着院里的大槐树发呆。至于江学行,
孩儿蹲在地上数蚂蚁玩儿呢。江安原本是要进厨房帮林兰做饭,可抬眼瞥到江学慎蔫哒哒的样儿,心里就冒火,这不,张嘴就冲着江学慎来了句。
闻言,江学慎把目光挪向他爸:“我揍王大虎没有错!”
江安两眼一瞪,气不打一处来:“你打架还有理了不成?”
这熊孩子,咋就这么轴呢?先不管为什么打架,首先打架就是不对,这要是在学校里,势必得被老师罚站,他不过两句,臭子就和他闹绪,这人还没长大,脾气倒先涨了!
“我为妹妹出头,本来就占理。”
他有错吗?
没有,要不是大人下工回来遇到,他非得揍得王大虎龟孙子满地找牙!
敢欺负他妹妹,这是以为他这做哥哥的是死的不成?
厨房里。
林兰从橱柜里取出一把红薯干,用清水泡了泡,而后丢进开水锅里,接着她又向锅里边撒包谷糁子,边握着饭勺在锅中搅拌。
红薯包谷糁子闻起来香甜香甜的,吃起来也是香甜香甜的,可是相比起用红薯干熬包谷糁子,叶夏还是喜欢用新鲜的红薯熬饭,缘由?
很简单,口感更好!
但叶夏同时又知道,村里家家户户把大队分下来的红薯制成红薯干,无外乎是想着这样能多保存些子。
饥荒年间,又是夏秋交替之际,新鲜的红薯放不了多长时间,这要是人没吃完,硬生生给放坏了,那不光光是可惜,是要人命的大事儿。
因此,叶夏虽觉得红薯干熬包谷糁子口感没新鲜红薯熬得好吃,嘴上却从来没过一句不合时夷话。闻着锅里飘出的淡淡甜香味,叶夏笑眯眯地深吸口气,甜软的嗓音缓缓溢出唇齿:“好香啊!”
林兰笑看眼闺女:“等饭熟了,妈给你舀碗干的。”
叶夏摇头:“我不要干的,我想喝稍微稀点,给我几颗红薯干就好。”
林兰满目宠溺;“等地里的红薯收了,娘给你蒸着吃,烤着吃,那才香甜呢。”
叶夏眉眼弯弯:“谢谢妈。”
林兰笑着摇头:“傻丫头,和妈什么谢谢?妈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喜欢吃新鲜的红薯,可这光景哪家敢把刚挖出来的红薯随便堆放,大家伙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把红薯切条切块晒干,这样方便保存,免得这饥荒迟迟过不去,又得饿肚子。”
“妈妈得对,红薯干能放好长时间,新鲜红薯短时间吃不完很容易坏掉,这是糟蹋粮食,要不得。”
叶夏稚声着,听得林兰不住笑出声:“我们家夏夏就是聪明,确实是这个理儿。”
在自饥荒年间,粮食珍贵,能当做粮食食用的红薯、土豆这些食物同样贵重得很,就是红薯叶、红薯干,那也是好东西。
譬如拿红薯叶和二合面、三合面整馍,炒菜,亦或者红红薯叶做浆水菜,用红薯干腌咸菜,全都是好东西。
做好晚饭,叶夏帮着她妈把饭督堂屋桌上,除过江学谨、江学言哥俩住校没在家外,家里其他人都坐在饭桌旁,用着香甜的红薯包谷糁子。
“你就不觉得这地里的庄稼长得有点快?”
林兰喝了一口包谷糁子,看向江安缓声:“按理,这庄稼成熟都有个周期,可咱们播下的种植,还有栽种的红薯苗,竟然都长得极好,我想了想,这该不会与河里水有关?”
江安怔了下,:“这话我最近没少听,或许真得与河水有关,不过这是好事,没啥多想的。”
“他爸,你咱能不能把后院门外那块地像自留地那样,也种上红薯,或者种上麦子什么的?”
林兰这话刚一出,就听江安义正言辞:“往大的,土地是国家的,往的,那是生产队的,属于集体,不属于某个人,你这要是种上生产队的以外的地,不单单是行为恶劣,而且是个人品德有问题。”
“我不过随口,你就在这给我上纲上线,真有你的。”
林兰嘀咕一句。江学行这时声气蹦出一句:“妈妈,挖墙脚是不对哒!”
江学慎“嗤”地笑出声:“五,你忘了‘社会主义’这几个字。”
江学行萌萌的声音扬起:“我还嘛,三哥不许笑话我。”
叶夏抬头看眼她妈,又看眼她爸,稚声:“爸爸,等饥荒过去了,大队可以设法搞搞副业,这样大家伙手里就能多几个钱,子慢慢得就会过得红火起来。”
私人搞副业是不被许的,但要是以集体的名义搞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神色一怔,江安迎上闺女清亮真的目光:“集体搞副业,咱这穷地方能搞啥副业?爸作为大队长,自然希望整个大队的社员家里有余量,手里有几个钱,免得荒年饿肚子,病了连医院都去不起,可现实况在这摆着,爸愁啊!”
“咱们大梨树四面环山,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山货,大队上可以在秋后组织人上山采摘山货,再把那些山货用一定的法子加工加工,
然后用礼品盒装起来,由专人进城到各合作社,商场等营销场所推销,如此一来,不就有钱了。不过,在办厂子,加工山货,进城推销前,得先和公社这事儿,有公社的伯伯叔叔做主,爸爸,事儿一定能成。”
话虽是这么,但叶夏也知道,想要在大梨树真把副业搞起来,其实有一定的难度,然,有她这个金手指在,只要她爸愿意听她的,她可以慢慢得向她爸渗透她的一些想法。
大梨树四面环山,等这两年饥荒一过,青山绿水,发家致富不要太容易。
——养猪厂、养鸡厂、山货厂等等。
空间里的猪草生长得又嫩又旺盛,有灵气滋养,不管是猪草,还是旁的种植物都像是变异了一样,长势好,产量高,味儿棒,
收获的种子皆饱满得令人不住心生愉悦,她现在是江夏,自然不会吝啬把那些种子,瓜果树苗什么的挪出空间,帮助大梨树脱贫致富。
如是想着,叶夏不住展望未来,或许有一,大梨树会成为全国,乃至世界首屈一指的农业基地,旅游胜地……
江学慎和江学行齐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妹妹,他们好崇拜叶夏,崇拜这个妹妹,竟然能出那么有道理的话,而江安和林兰同样盯着闺女愣神,半晌都没做出回应。
也不知过去多久,江安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开口:”夏夏,告诉爸,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的?”
叶夏歪头,一脸真无辜:“没从哪听,是我自个想哒。爸爸,最多再有一年,这荒年就能过去,等这荒年一过,咱大梨树就会恢复山清水秀,
那时,山里的山货肯定不少,咱们也可以在山坡上自行栽种果树,有了果子,直接卖,加工成果脯卖都可以的。还有,养猪场、养鸡厂,只要咱们大梨树能办的厂子,手上有钱,就都能办。“
为免她爸想得多,叶夏的言语稍微有些稚嫩,甚至是幼稚,然,绝对不是信口胡扯。
“你这脑袋瓜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江安伸手揉了揉闺女的发顶,满脸笑容:“办厂子哪有你得那么容易,不过,爸爸会把你这些话放在心上,真要是荒年很快能过去,那爸爸肯定好好考虑考虑你的提议。”
俗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大梨树四面环山,要是没这饥荒,子虽过得穷点,但肚子倒是都能填饱。可不容否认的是,大家都不富裕,到底,是他们这些做干部的眼界窄,只知循规蹈矩,靠在地里刨食领着大家伙过子。
若是大队真想他闺女得那样,发展起集体副业,那么大梨树的未来可期啊!
“妹妹,你这嘴儿一张巴拉巴拉个不停,为什么三哥我听不太懂呀?”
江学慎是既羞愧,又疑惑地看着他妹,闻言,叶夏正要张嘴,熟料,她爸直接抬手在她三哥后脑勺削了下:“听不懂那是你脑子没你妹妹好使,自个没事好好琢磨去。”
江学行扬起音儿:“爸爸,我知道姐姐什么,姐姐是要大家过好子呢。”
“听听,五都比你聪明。”
嫌弃地看眼自家老三,江安对林兰笑:“咱闺女这脑子随了我。”
不成想,林兰给他一个白眼:“你有我聪明?”
江安一怔,旋即忙不迭:“你聪明你聪明,咱闺女像你,但你男人我也不笨,这你得承认吧?”
林兰忍笑:“凑合吧。”
江安挠挠头,故作疑惑:“怎就是凑合?我这脑袋瓜子灵光着呢!”
叶夏和江学慎,还有江学行不约而同瞪圆眼睛,长大嘴巴,看着她爸和她花式“斗嘴”。
林兰看眼叶夏仨,又把目光挪向江安,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瞧瞧你,还有点做爸的样儿?”
夜风透过窗棱缝隙吹进屋,油灯摇曳,江安靠着炕箱琢磨着闺女吃完饭时得那一通话,待听到媳妇儿的脚步声穿进卧房,他方拽回思绪,望向媳妇儿:
“快上炕歇着,都了盆里那些衣服我明个洗,你就是不听,非得睡前洗干净晾着,就知道让我心疼。”
林兰闻言,有些好笑:“我咋看不出来你心疼?真要是心疼我,你能跑到炕上来,不知道陪着我在院里话,一块把那几件衣服给喜乐?”
“大晚上的洗什么衣服,我了我明个抽空洗,是你自个非得今晚洗的。”
江安着,看眼已经睡下的闺女和儿子,继而压低声音续:“你凑近点,好好看看我。”
林兰不明所以,但还是上炕,到了男人近旁。
江安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仔细看看,我眼里全是心疼,都是因为你而起的。”
林兰怔了下,旋即轻拍了他的胳膊,笑嗔:“没个正经。”
江安一把捉住媳妇儿的手:“是你看不出来我心疼你的,我这不就让你凑近点好好看看嘛!”
“我咱不年轻了啊!”
“我三十五,你三十三,咱还年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