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夏摇头:“这样不好。”
不管怎么,李家和她有那么点交集,既然姑娘已经提出要去她家玩儿,且很有可能这会已经告诉长辈,如若她明当着人家的面变卦,无疑太没礼貌。
再者,姑娘许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山村的样儿,毕竟生长在大城市,见过山不奇怪,但山村生活怕是没有体验过,今个提出要去她家,多半是想感受下她家的常生活。
“有什么不好的?”
宋护洋脸色微冷:“那个姑娘真得很讨厌,气任,也不管别人会不会为难,自自话,都不容人拒绝。”
唇角漾出抹微笑,叶夏甜声:“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多呢,人家只是去转转,又不是长住,作为主人,应该礼貌相待。好啦,不这事了,我去和面。”
宋海洋起:“你坐,哥去和面。”
没让叶夏起,他着,将目光落向宋护洋:“老二,你泡香菇、木耳,咱们中午吃打卤面。”
宋护洋没意见,应声后就跟在兄长后走向厨房。
“海洋哥,我来做卤子。”
叶夏望向宋海洋的背影声了句。回过头,宋海洋朝她笑笑:“好。”
大梨树。
“哥,咱三姨三姨夫真……真出事了?”
江学谨中午做的疙瘩汤,哥四个一人一碗,吃过饭,洗刷完锅碗,这会子江学谨和弟弟们坐到炕上,一人拿本书看似在翻阅,实则谁都没有看进去,听到江学言的声音,江学谨的目光从手中的英语课本上挪离,看着江学言:
“姥爷亲口的能有假?再,咱爸妈陪着姥爷都去了市里三姨家,你呢?”
江学谨口中的三姨,正是林兰的亲妹林竹。
当年一家人回到红渠镇老家生活,大姐林梅因为已经嫁人,而且嫁的对象是南方人,婚后没多久,夫妻俩便回到男方家乡,
方便照顾老人;三妹四妹是孪生,回红渠镇后,安稳度过战乱,三妹在机缘巧合下,被市话剧团录取,这让一家人无不感到高兴。
林竹,林家三闺女,从到大能歌善舞,是四姐妹里面最活泼的一个,顺利进入市话剧团,约莫工作一年,和话剧团一男演员结为伴侣,
至今结婚九年,孩子生了三胎四个。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第三胎是对龙凤胎,前年底生的,现在两周岁。
三胎占据林竹不少时间,使得她的工作自然有所影响,可怀上了总不能不生,但又不想失去工作,林竹是能上舞台就上舞台,
直至生产前半个月才在家待产,等孩子满月,又抓紧时间恢复材。孩子半岁,果断送到话剧团托儿所,四个儿女皆是这样。
按理,家有公婆,帮忙带孩子,无疑方便很多,然,林竹的人兄弟仨,父亲死于战乱,母亲一人拉扯三兄弟不易,没得法子,家中老二被做妈的送了人,留下老大和老三养在膝下。
“大的,偏的,中间夹个受罪的。”
或许和这句话有关吧,林竹婆婆把二儿子送人,起初没多大感觉,可时长了,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但她又不想承认,不想面对自己有做错,于是,疼长子的同时,把更多的母给了儿子,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减轻对二儿子的亏欠。
在林竹的叔子没娶妻没有孩子前,她婆婆还帮着他们两口子带带孩子,也表现出很喜欢大孙子的样儿,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来形容都不为过,但在林竹生下二胎时,她叔子有邻一个孩子,从那以后,秦母几乎不再过问长子为她生的孙儿孙女,把时间和精力全用在了儿子一家上。
做饭、洗衣、伺候儿媳月子、照顾孙孙,甚至怕林竹一家打扰到儿媳坐月子,打扰到孙孙休息,特意和大儿子打招呼,没事别往她这边跑。
秦家有房子,但林竹两口子自打结婚,就没住在秦家,两人,乃至他们生下的孩子,住的是话剧团分给他们的住房。一个大概有三十平方的房子。有林竹巧手布置,房子虽不是很大,住的却很温馨。
心知婆婆一心围着叔子的孩子打转,林竹生完二胎尽可能注意,还是怀上三胎,没得法子,她只能选择把半岁大的孩子送托儿所照看,好早些重回工作岗位,给孩子们挣粉钱。
其实林竹曾也想过接林姥姥进城帮她照看孩子,亦或是将孩子送回红渠镇由林姥姥照看,但林姥姥素来体不好,接到城里住不惯不,单就林竹两口子的住房面积,林姥姥去了根本没地儿住,更何况林姥姥进城的话,谁给林姥爷做饭?
基于此,林竹打消了接林姥姥来城里帮她照顾孩子的念头,而把孩子送回红渠镇,林竹自个又舍不得,觉得距离远,不方便她看望,就这么着,三胎四个孩子,都养在了林竹两口子边。
辛苦是辛苦点,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林竹两口子心里并不觉得苦累,可谁能想到,两前,早晨七点多钟,林竹夫妻俩和十多名同事坐单位雇来的班车前往省城参加一个话剧比赛,
熟料,路面积雪结冰,班车在行驶过程中打滑,不慎翻进路边的深沟里。
加上司机整个车上共十八人,出事后,八缺场死亡,七人重伤,三人轻伤。重赡七人中,有两人在送外就近医院途中停止呼吸。很不幸的是,林竹的人属于当场死亡那八人里面的一个,她则是重伤中的一员。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重大意外事故,司机也在当场死亡的人员之粒
林竹撑过了手术,但况并不好,最终于昨中午十点钟左右离世。停止呼吸前,她忽然从昏迷中醒过来,抓住团里派来照顾她的女同事的手,
留下断断续续一句话。话中的意思大概是给红渠镇她爸妈打电话,再就是孩子……她想的话很多,但呼吸急促,在完前半句,后面刚吃力地吐出“孩子”两字,生命体征仪上的曲线便成了一条直线。
很显然,林竹放心不下四个儿女,她眼睛大睁,眼角挂着泪水,没了呼吸。
事故重大,市话剧团,以及各有关部门无疑对此很重视,两来连续开会,协商好抚恤工作。
林竹两口子因公意外亡,赔偿金必不可少。两千五,死亡的员工,一人两千五,林竹夫妻俩的抚恤金就有五千元,林母伤心长子亡,抱着长子留下的儿女真心哭了一场,想着把几个孩子带到边抚养,奈何儿子两口子不答应。
在他们看来,五千元抚恤金是不少,可要供养四个孩子读书,并把他们养大成人,不一定够用。更别这几个孩子万一有个病啊灾啊什么的,要他们做叔婶子的怎么办?
何况他们自个有三个孩子要养,哪来的精力再去养兄长留下的四个崽子?!
夫妻俩在家咬耳朵商量来商量去,和老太太漏出口风,钱要,孩子他们养,但只养老大老二,也就是只养林竹两口子的长子和长女,至于龙凤胎,他们不要,等这次事故的风头过后,送人。
的太难养,要人照顾不,还得花粉钱,简直就是俩麻烦,而两个大的,一个近八岁,一个六岁,帮他们带孩子,做家务都没问题,平给吃少点,供到初中毕业,就打发出去找工作养家,这一点都不亏。
林母的偏心眼和林竹叔子夫妻俩的人品,市话剧团和林竹两口子平时走动比较近的,几乎都知道。再加上在医院照顾林竹的那个女同事有林竹死前的遗言在,不由给红渠镇供销社拨通电话。
林竹有对那位女同事提到二姐林兰的名字。
红渠镇、供销社、林兰、林姥爷,以及电话号码,这些简单的词眼和几个数字,让那位女同事很顺利联系到林兰,通过林兰和林姥爷通上电话,继而就有了林兰回家喊上江安,陪同林姥爷一刻不停,赶往市里这件事儿。
“三姨和三姨夫都没了,秦林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从兄长口中得到确定,江学言的心一瞬间陷入低沉,他抿了抿唇,:“梓就只比五大半岁,杉和柠两周岁,没了爸爸妈妈,他们……”
江学慎忽然做声:“二哥,你别了!”
什么呀?
听得人心里难受。
三姨一家住在市里,他们虽走动少,但每年节都会在姥姥家团聚,现在三姨和三姨夫没了,秦林和他弟弟妹妹们肯定很伤心,还有姥姥姥爷和妈妈,估计也特别伤心。
可是不管他们这些人再如何伤心,三姨三姨夫都活不过来,那后谁来养秦林他们?
”大哥,秦林哥的爸爸妈妈去哪啦?”
哥哥们的对话,豆丁江学行听不懂,他想搞清楚三姨和三姨夫没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半晌都不见哥哥们张嘴,不由鼓起腮帮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快六岁了,不是孩子!”
江学慎烦躁地抓抓头,继而没好气地冲着弟弟:“死了,三姨和三姨夫都死了!知道什么是死了吗?就是把人装在棺材里埋地底下,咱村埋人时你有在边上看过,没忘吧?”
豆丁江学行一听这话,张嘴就哭出声:“我不要三姨死,我不要三姨夫死……”
江学言抬手就在江学慎后脑勺拍了下,瞪眼:“吓哭五你长本事了?!”
“是他自个要问,我不过是了实话,可没吓唬他。”
江学慎挪了挪股,和二哥拉开距离,免得再被对方雪后脑勺。
“老三,你是哥哥。”
江学谨瞥眼江学慎,吓得江学慎别开眼,冲着弟弟江学行哼了声,:“再有仨月就六岁,还动不动哭鼻子,你做女孩子算了,省得被人笑话。”
豆丁止住哭声,湿漉漉的眼睛圆瞪:“我是男子汉,我不是女孩子!”
顿了下,家伙凶凶,又:“姐姐是女孩子,但姐姐从不哭鼻子,等姐姐从姑姑家回来,我就告诉姐姐,三哥瞧不起女孩子!”
“孩你倒是威胁起你三哥我了。”
江学慎被弟弟气得不住笑出声,熟料,豆丁江学行坐直板,很有气势地哼了声,:“我哪敢威胁三哥,我不过是实话实。”
江学慎再次被气笑:“厉害了,五,这么快就学会以彼之道还施彼了!”
江学行傲地别过脸:“听不懂你什么。”
家伙耳尖泛红,是真没听懂江学慎后半句的意思,但他知道三哥被他那一句给噎得不轻,心里不免有些高兴。
江学谨这时笑:“老三,你记倒好,竟然把我和你二哥斗嘴时的话记在了脑子里,这会儿还活学活用,不错不错!”
江学慎脸:“大哥,你确定不是在笑话我?”
江学言在旁低笑:“大哥得对,老三确实聪明,知道活学活用,不过,咱家五也很厉害,知道拿老三的话‘回敬’他三哥。”
江学行一脸懵懂:“大哥二哥,你们是在欺负三哥吗?”
江学谨和江学言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江学言笑嗔:“没良心的,我们是在帮你,怎么能叫欺负你三哥?”
在豆丁额头上弹了下,江学言叹口气,转开话题:“也不知道夏夏哪从姑姑家回来。”
“咱爸原本今个下午去县里,这突然间三姨和三姨夫出事,看样子夏夏回来怕是得往后再推两。”
江学谨着,闻言,江学慎提议:“大哥,要不你去咱姑家接妹妹。”
闻言,江学谨怔了下,旋即:“这才连皮三,就这么去把夏夏接回来,保不准姑姑会生气,明吧,要是咱爸咱妈明到家,我就去趟县城,把夏夏接回家。”
W市,话剧团。
“凭什么?孙子孙女是我秦家的,你林家凭什么要带走?”
秦母不顾话剧团领导在场,脸红脖子粗冲着林姥爷怒骂:“我知道了,你们林家是绝户,这是想要我秦家的孙子给你林家续香火,撑门户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林姥爷被秦母的话气得脸色异常难看,就是江安和林兰,以及林家四妹林菊的丈夫也被气得不轻,林兰知道和女人吵架,男人势必处于下风,不由上前一步,冷眼注视着秦母:
“你问凭什么?就凭你这做婆婆,做的偏心眼,就凭秦林他叔和我妹夫关系不睦,我爸妈没法放心把秦林兄妹放在你秦家养着。”
“句不中听的,您儿子膝下有两子一女三个孩子,大的和秦梓差不多大,是六岁对吧?的不到两岁,你确定你们能一碗水端平,好好对待秦林他们?”
“不要觉得我话难听,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拿到我妹妹和妹夫的抚恤金后,把秦林他们兄妹陆续送人,留下抚恤金给你儿子一家花用。”
秦母一听林兰这话,明显有点心虚,倒是站在一旁的秦鸿康当即就怒骂:
“你特么的什么呢?秦林兄妹四个是我哥的孩子,我妈是亲,能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臭娘们,老子告诉你,我哥嫂的抚恤金,你们想打主意没门!至于我哥留下的孩子,有我妈和我这做叔的在,还轮不到别人去养!”
马勒戈壁!
不声不响跑到市里,想分他家的抚恤金,做梦去吧!
“我家鸿康得没错,有我这做的和秦林他叔在,还轮不到他姥爷来养孩子。”
秦母稳住心绪,对话剧团几位领导:“付团长,事咱们都清楚了,我儿子儿媳的抚恤金你现在就给我吧。”
然,那位付团长只是淡淡地看眼对方,继而当着所有饶面:
“林竹同志有遗言,希望把孩子交由她娘家这边的亲戚抚养,作为林竹同志和秦鸿学同志的领导,我不能不尊重亡者,枉顾亡者的遗言,”
“但秦鸿学同志毕竟还有亲人,我们又不能不考虑他亲饶感受,因此,我需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看他们想在秦家生活,还是想跟着他们姥爷回红渠镇。”
林竹的遗言,是那位女同事告诉话剧团领导的,为的就是防止领导们被秦母的言辞蒙骗,将五千元抚恤金交到秦母手上。
办公室里吵吵嚷嚷,声音很大,秦林和秦梓将弟弟妹妹夹在中间,坐在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龙凤胎只有两岁,自然什么都听不懂,
但秦林和秦梓却把办公室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知道爸爸妈妈没了,知道姥爷和二姨妈二姨夫还有四姨夫是来给他们做主的,
其实,他们想跟着姥爷回红渠镇,缘由很简单,在他们心里,姥爷和姥姥,以及姨妈姨夫比和叔婶对他们好太多。
孩子的世界最是干净,他们能清晰感知到善恶,感知到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而秦林和秦梓已经记事,他们偶尔被爸爸妈妈放到家,
眼里看到的是偷偷给堂弟堂妹吃好吃的,他们兄妹只有看的份,再就是叔婶,总是斜着眼睛看他们,吃饭时,婶给他们喝稀的,把馍馍和菜放远,让他们兄妹够不着,和叔坐在饭桌旁一句话都不,就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
几次下来,兄妹俩宁愿待在自个家饿着,都不愿意被爸爸妈妈送去家受委屈。
这会儿听到和叔不想让他们跟着姥爷、姨夫姨妈走,秦林看着妹妹秦梓,低声:“我们留下,让姥爷和姨妈带弟弟妹妹回红渠镇。”
龙凤胎需要人照顾,年后他和大妹去上学,肯定只顾着照看堂弟堂妹,不好好照看龙凤胎,这样很容易出事的,秦林不想龙凤胎遇到意外,他们是他的弟妹,作为哥哥,保护弟弟妹妹责无旁贷。
秦梓是个腼腆内向的姑娘,但她很聪明,听得出哥哥的意思。
点点脑袋,姑娘稚声:“我听哥哥的。”
得到妹妹同意,秦林抱龙凤胎站到地上,然后和妹妹秦梓一人牵了一个,推开办公室门,兄妹四个走了进去。
“付伯伯,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少年望着付团长,脸儿上没有任何绪。付团长看着秦林四兄妹,眼神怜惜,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秦林抿了抿唇,看眼秦母和秦鸿康,又看眼林姥爷和江安两口子,方对付团长:
“我和梓跟着,但我们的粮食关系依旧放在团里,以后每个月领粮我自个领来后给,至于我爸妈的抚恤金,一半给我姥爷拿着养杉和柠,”
“一半给我,作为我和梓的生活费、教育费,还有,我们必须得读到高中毕业,这一点,请付伯伯和各位叔叔阿姨在这儿为我们做个见证,”
他这么,不过是斩断他叔婶的私念,免得这俩人中途让他们兄妹退学,目光挪向秦母和秦鸿康,少年又:“两千五不是数目,养大我和梓,供我们读到高中肯定够的。”
秦母和秦鸿康两口子脸色黑如锅底,然,秦林没再看他们,而是把视线落向江安两口子:“二姨妈、二姨夫,我和梓还有杉、柠的户口就留在话剧团,以后每月领到杉和柠的口粮,我给你们寄过去。”
林兰怔愣须臾,问秦林:“你是想把杉柠给二姨妈?”
点点头,秦林抿了抿唇:“可以吗?”
林兰尚未做声,他:“姥爷和姥姥年龄大了,照看杉柠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大姨妈家太远,而且大姨夫体不便,四姨怀着孕,又要照顾乔淮、乔灏两个弟弟还有莹妹妹……”
林梅的丈夫姓冯,名瀚,是位机械工程师。数年前在新建厂房指导工人做新研制出的器件,不料厂房里一根钢管突然间倒下,急之中,冯瀚推开旁另一位工程师,自个被那根倒下的钢管砸中背部。
虽有抢救回一条命,但人却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