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害人,可又不得不报恩,想到要害主子,木蓉在无人时,没少落泪,没少暗自对她的主子对不起。按照传话人转述,要她趁人不备,
捂死阿哥长生,木蓉实在做不到,便于前晚半夜她在长生阿哥边当值时,将窗户无声半开,将长生阿哥上的棉被掀开一角,约莫过去多半个时辰,她方关上窗户,给长生阿哥盖好棉被。
第二一大早,长生阿哥果真受凉开始发烧。而作为近伺候皇子长生的木蓉,对此并未感到高兴,她暗暗自责、懊悔,默默祈求老爷保佑长生阿哥能够退烧,
结果,经过太医医治,长生虽有服用汤药,但体温却在降下来没多久又缓缓升高,如此反复着,到今中午,长生阿哥的体温达到高,且服用汤药根本没用。
听到太医向马佳氏禀报,长生阿哥怕是凶多吉少,再加上木蓉这个在旁看到长生阿哥呼吸困难,脸儿烧得红通通,木蓉怕了,是真得怕了,
她想到就因为她的一个行为,害得长生阿哥命悬一线,这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又想到自己之所以做出那等恶事,全源于一份恩,最终,木蓉选择投井结束自己。
她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彻查长生阿哥受凉的真相,但她清楚她欠长生阿哥一条命,更清楚事儿一旦被彻查,等着她的无疑是一死,且死得肯定很难看,甚至等不到皇帝处治,就有人提前灭她的口。
既然怎么着都是个死,那她就自己选择个死法。虽然这样也难弥补她犯下的罪过,也难……也难使长生阿哥高消退,可她是真颜面继续苟活下去。
“传朕口谕,伺候皇子长生的奴才,一律交由慎行司问责处治。”
康熙帝眼睑低垂,屈指轻叩御案,半晌,他接连下发两道口谕:“对延禧宫其他奴才,以及钟粹宫的奴才进行严密排查,
存在问题的交由辛者库处治,替换的奴才务必仔细挑选。”
微顿须臾,康熙帝补充:“这事儿就交由你负责,有什么况及时向朕禀报。”
梁九功躬领命。康熙帝摆摆手:“去忙吧。”
后宫皇子皇女夭折,有本体弱之故,但后宫妃嫔间争宠算计也是其一,他心里清楚,因此才在皇玛嬷插手干预下,将后宫看管得严密紧实,
可这还是杜绝不了皇子皇女成为后宫算计的牺牲品,如是想着,康熙帝眼底寒芒迸,置于御案的手紧握成拳,嫔妃间争风吃醋,
彼此间耍些无伤大雅的手段,他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后宫生活中的一些乐子,一旦涉及到谋害皇子皇女,那就是在触碰他的逆鳞,只要被他发现,决不饶恕!
他不相信长生无缘无故受凉,即便马佳氏不在他面前哭诉,以长生常的体状况,以太后写给马佳氏的育儿手册,长生受凉无疑存在猫腻。而长生边夜不离人伺候,却偏偏就受了凉,可见边伺候的宫人……
孤儿?
想起梁九功调查到木蓉的孤儿份,康熙帝这一刻已基本确定,这位宫女铁定是被后宫某位嫔妃收买,否则,不会选择畏罪自杀!
被收买?
又是谁收买的呢?
马佳氏膝下现有三儿一女,纳喇氏有两子,像她们这样有儿女缘的,后宫里嫉妒的人自然不少。
尤其是……会是她吗?
进宫伴驾至今,现今在后宫位分最高,却迟迟不见肚子有起色,因此心生嫉妒,对其他嫔妃生下的皇子皇女伸手……
康熙帝如是想着,但转瞬暗自摇头,就他对她的了解,以及她本的,根本不是那种作恶之人。她是个清冷骄傲的女人,
出好,在后宫与人为善,从来不为后宫的事烦扰他,在赫舍里过世后,尽心尽责打理后宫,他是真看不出她上有半点违和。
那除过她,谁还有能耐对延禧宫伸手?
不管康熙帝在这是怎么想的,慈仁宫那边,叶夏给团子们讲完故事,又亲手做晾点心,看着团子们眉眼弯弯津津有味地吃着,不住温声:“慢点吃,心噎着,记得喝水。”
只要是她亲手做糕点和给团子们喝的水,亦或是煲的汤,都会往里面滴一点灵泉水,好帮团子们改善先不足的体质。
因为后妃孕育子嗣频繁,尤其是马佳氏和纳喇氏,前面刚生下来没多久,后面又紧跟着怀上,这于女人来是大忌,况且二人早年子骨尚未发育完全,
便接连孕育子嗣,而康熙帝那会子也是个少年,如此一来,孕育出的子嗣不早夭才是奇迹。
近两年,马佳氏和纳喇氏年龄是渐长,体发育完全,但以前山根本,就算有好药材养着,生出的皇子皇女要康健,有,却不多。这从清史上二人后来存活下的皇子皇女数量上不难看出。
譬如纳喇氏养大的儿女仅有一个大阿哥胤褆,也就是保清阿哥,马佳氏养成的儿女,一个是三阿哥胤祉,一个是皇三女固轮荣宪公主。至于长华、长生、万黼,以及纳喇氏在康熙十八年生下的胤禶,要么生下来当夭折,要么没养几年夭折。
总之,清史上康熙帝的儿女早夭得不少。
叶夏是怜惜团子,方在糕点和团子们喝的水里面滴入灵泉水,至于康熙帝和孝庄,纯属沾了团子们的光。
慈宁宫。
“琪琪格这两年变化真大啊!”孝庄从慈仁宫那边刚送过来的糕点盘中捏起一块,咬了口,不住感叹。苏麻喇姑在旁伺候着,笑:“太后以前是束着子,这两年放开了,活得敞亮,这是好事。”
孝庄口中的琪琪格,全名博尔济吉特·阿拉坦琪琪格,科尔沁贝勒绰尔济之女,是孝庄的侄孙,顺治帝的第二任皇后,现在的仁宪太后,嗯,也就是叶夏。
“我就是没想到她那脑袋瓜竟然聪明到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孝庄着,眼里染上一抹暖色:“以前吧,要她学满语、学汉语,她学不会,更别去看汉饶书籍和下厨做糕点等吃食。”
眸中暖色被抹歉然取代,孝庄续:
“当年把人接进宫,我无非是为了科尔沁,可我没想到福林对待琪琪格的态度和对待静妃没两样,甚至为了董鄂氏继静妃之后要废掉琪琪格的后位,后来虽被劝下来,但琪琪格过的子和待在冷宫没区别。”
长叹口气,孝庄眼里的歉然越发浓郁:“你静妃因喜奢华、善妒被福林厌恶、不喜,最终导致废后,降为静妃,这算他占理。那琪琪格呢?温厚纯良,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也如不了他的眼?”
“十三岁入宫,除过大婚那晚,福林在琪琪格宫里呆了一晚,后来直接将琪琪格当成摆设,这事放在任何人上都会觉得委屈。”
“然而琪琪格这些年不曾在我耳边过一句怨言,更不曾对皇上摆过一丝一毫脸色,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她宫里,为科尔沁做好大清的皇后,”
“苏麻,那孩子苦啊!现在她能彻底放开自己,看书、学习,将自个的子过得充实,我是真得感到高兴。没想到的是,她这两年还一而再给我奇迹,”
“先是不顾份,救下长华,今又救下长生一命。琪琪格是个好孩子啊,她如今是太后,是大清的太后,却不怕辛苦,亲自照顾长华至今,”
“并对保清、保成几个也好得很,你看着吧,马佳氏怕是会求皇上,将长生也放到慈仁宫,交给琪琪格抚养。”
静妃是顺治帝的第一任皇后,是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孝庄的侄女,容貌秀美,但好奢华、善妒,无法忍受顺治移其他嫔妃,
再结合她是摄政王多尔衮为年幼的顺治迎聘的皇后,因此顺治十年,顺治帝不顾满朝文武,及昭圣皇太后的反对,降皇后孟古青为静妃,并令其搬到侧宫居住。
起来,静妃的一生就是个悲剧,其中有她自个作的成分,但更多的是顺治帝对其不喜,这不喜自然和多尔衮脱不开干系。
顺治帝对多尔衮有多恨,这事儿可以无人不知。
“阿哥格格们很喜欢太后。”
苏麻喇姑笑。孝庄端起茶碗喝了口:“琪琪格脾气好,又是个笑的,那些东西喜欢往她边凑不奇怪。”
“是啊,太后是个好儿的,这往后,主子不用再为太后担心了。”
苏麻喇姑笑着低叹一句,闻言,孝庄放下茶碗:“我不是担心那孩子,我是觉得那孩子惹人怜啊!好在皇上是个孝顺的,后我走了,以皇上的孝顺,想来不会让琪琪格的子难过。”
草原上的儿女喜欢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她们不由己啊,为了科尔沁,她们不得不连姻大金,
更为稳固科尔沁和大清的关系,一代又一代送科尔沁的女儿入清宫。骑着骏马,驰骋草原是什么感觉?
居于大清后宫,和一群女人争皇宠,不得皇帝喜欢,夜夜孤灯伴亮,又是什么感觉?
答案不言而喻。
而比起姑姑哲哲,比起她,比起宸妃海兰珠,甚至比起静妃,琪琪格就像是掉入狼窝里的绵羊,不知争抢,只静安一隅。
由这不难想到,那孩子心里苦啊!却偏偏有苦不,见到她总是露出温软的笑脸,不给她添一点麻烦。
看着桌上的糕点,孝庄:“苏麻,你也吃吧,琪琪格做的糕点和汤水,味道比御膳房好多了。”
苏麻喇姑笑了笑:“因为这里面有太后对您老人家的孝心!”
孝庄闻言,心瞬间由怅然转为愉悦:“就你会,吃吧。”
“那奴婢不客气了!”
孝庄哼了声:“琪琪格送过来的糕点和汤水,你几时客气过。”
苏麻喇姑捏起一块糕点:“是是是,奴婢从来没客气过,但奴婢知道,这都是主子宠奴婢,愿意让奴婢沾您的光。”
孝庄却在这时又叹口气,不急不缓:“你那孩子怎就想不开呢?”
闻言,苏麻喇姑一怔,旋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或许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
她知道主子口中的那孩子指的是谁,来,她是真没想到长生阿哥的事儿,会与那位贵主儿有关。
明明是个骄傲、不争不抢的人儿,又极得主子欢心,在皇上跟前也颇得脸面,却突然间想不开,对皇上的阿哥下手,难道那位贵主儿不知道不管是皇上,亦或是太皇太后,都极其看重子嗣?
作为后宫嫔妃,边没子女傍,是不怎么好,可儿女不是想要就能有的,是要看缘分,那位贵主儿又不是个新人,该想明白的应该早已想明白,
再,有主子和皇上的宠,后宫位分目前最高,这还不够风光?
至于以犯险,去做让主子和皇上都厌恶的事儿?
“一时鬼迷心窍?我看呐,她那心思不是一两才有的。”
孝庄着,眯起眼睛,让人看不出她眸中的绪:“皇上那怕是查不出什么。”
苏麻喇姑微怔,旋即问:“那主子要不要给皇上体格醒儿?”
孝庄摇摇头:“不可。”
静默片刻,她方又:“后宫一动,前朝必有影响,虽那丫头是鳌拜的义女,而鳌拜已被皇上绳之以法,可那丫头还是遏必隆的闺女,事就这么压下吧!”
前朝势力要制衡,遏必隆在康熙十二年病逝,生前荣耀,哪怕在康熙八年因康亲王杰书弹劾,被削去太师一职,夺世爵,但遏必隆毕竟是四大顾命大臣之一,
更是勋臣之子,加之镶黄旗是上三旗之首,钮祜禄又是大姓,后宫这边稍有不慎,后果堪忧。
“主子顾虑的是,可真由着那位下去怕不是个事儿。”
苏麻喇姑压低声音了句。孝庄沉默,须臾,她:“你亲自去翊坤宫一趟,替我传句话……”
示意苏麻喇姑靠近,孝庄在其耳边低语一句,下一刻,苏麻喇姑点头领命,迅速前往翊坤宫传话。
是传话,实则是敲打钮祜禄氏。
……
“嘭”
一声碎响,钮祜禄氏在苏麻喇姑离开后,先是脸色难堪好一会,接着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扔到地上。
太皇太后知道了!
太皇太后怎么会知道?
秦福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么太皇太后是如何知道的?
并专门派苏麻喇姑过来敲打她,要她闲来无事多抄写佛经,这样便于静心。
是,太皇太后的话是隐晦,可她不蠢,又岂听不出这抄写佛经,要她静心代表何意?
咬唇,钮祜禄氏知道打今儿起,她在太皇太后那将失宠,至于皇上……以皇上的睿智,有太皇太后这一出,能不多想?
“主子……”
秦福侍立在旁,不时抬袖抹汗。和木蓉接触的并不是翊坤宫的人,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知晓长生阿哥的事儿和主子有关?
没去理会秦福,钮祜禄氏蓦地似是想到什么,随之她苦笑出声,是了,是她露出的马脚,是她当年在延禧宫那救木蓉那婢一命,
引起太皇太后怀疑,一定还是这样的,毕竟女人心细,尤其是太皇太后,一个让人永远无法猜到心思的女人,她只要稍微用点心里,便能想到木蓉是谁的人。
确凿证据,太皇太后手中或许没有,单就凭她救过木蓉一命,就能让太后将她和婢木蓉联系在一起。“都退下吧,本宫这不需要人伺候。”
钮祜禄氏收起笑声,朝秦福摆摆手。低应了声,秦福恭敬告退。
长生团子受凉引发高不退在后宫并未引起大的风波,但脑子稍微灵光的,从延禧宫更换奴才一事上不难想到些什么。然而事却在延禧宫从内务府更换奴才过后,并无后续,对此,后宫嫔妃很是不解。
没闹可看,皇帝又忙着应对三藩之乱,多不曾到后宫走动,嫔妃们个个犹如坐冷宫,不免盼着皇帝能在百忙之中来后宫,最后能临幸自个,继而有幸得一儿半女。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福
吴三桂已然反叛,耿精忠和尚之信也相继反叛,三人皆阳奉违,嘴上答应康熙帝同意撤藩,实则这是和康熙帝打马虎眼,
得知自己被当成傻子耍弄,得知自己派去云南的好臣子被吴三桂祭旗,康熙帝绪难以遏制,眼里泪水滚落,自责不已。
“皇额娘,是朕错了么?撤藩真得错了么?”
不知何故,康熙帝走到慈仁宫,与叶夏隔着炕桌坐在榻上,着三藩之乱,着这段时发生的事,着那位被吴三桂祭旗的臣子,他眼眶泛红,喃喃:
“皇祖母有劝过朕,指出撤藩不妥,可云南、福建、广东三地百姓在三王治理下苦啊,若是不撤藩,三地百姓必会被他们盘剥得无法生存下去……”
康熙帝了很多,叶夏坐在旁边一直静静地听着,待康熙帝音落,她:“皇上撤藩自有皇上的考虑,既已做了,就不要心生后悔,至于皇上口中的那位大人,他是死得其所,皇上不必为此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