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杀手之狱冷清得很,黯淡林间最多传出些许窸窸窣窣声也是蛇鼠所为。
即便如此,宁君惜仍不曾大意,走得谨慎小心。
一路上,宁君惜碰上过两具尸体。
一具已经大半腐烂,被虫子在肚子上做了窝,稍微一碰,虫子如同洪水涌出,还有一条毒蛇从眼眶里挤出来,看得宁君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另一具倒是具新鲜的,死了绝对不超过十日,不过也没逃了被蛇虫吃的下场,宁君惜检查时,一条毒蛇从那具尸体嘴里忽然探出脑袋来,可是把宁君惜吓了一大跳。
凉风在林间兜兜转转,吹得草木摇曳,树叶飒飒,人身处其中,如同被千军万马围困,让人神经都不由紧绷起来。
宁君惜摸着腰间的软剑,警惕四顾。
疏忽,一道人影飘来。
宁君惜身形退半步,迅速拔剑。
一道纯粹快的剑光一闪而逝。
“贵客!”那道飘来的身影爆退丈余,喊了一声,声音清冷淡漠。
宁君惜眉头一皱,手中却依旧握剑极稳,“无情?”
“是。”那道身影声音缓和了几分,似乎是松了口气,“阁主和一禅法师都在等你。”
“带我去。”宁君惜淡淡说了一声。
无情欠身道,“贵客请。”
他在前面带路,果然将宁君惜带去了沉水河上游,一路上一言不发,与当初带他和老头子去见缥缈阁阁主的态度一般无二。
宁君惜也不多问,当初杀手之狱的局几分是偶尔,几分是针对他的,他所知甚少,还难以确定,但缥缈阁的此间筹谋已经让宁君惜反感,所以缥缈阁中人,宁君惜现在都不怎么相信。
沉水河上游,河流如同自天而垂,可又不是瀑布的宏大磅礴,哪怕宁君惜知道原因,仍觉得很有意思,他便不由多看了数眼。
似乎起了风,四周安静,河水却起了旋儿,渐渐,平静河水成了湍流,激荡不休。
无情忽然开口,“若是阁主让贵客接手这一届杀手之王,贵客可否同意?”
宁君惜愣了一下,淡淡道,“此事,我决定不了。”
“你若不救他们,他们必死。”无情淡淡说了声,没等宁君惜反应,纵身跳入了湍流之中。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最后只是摇摇头,微微提气也
跳入了漩涡之中。
落地是脚踏实地,入眼依旧是昏暗景致,似乎与之前并无分别。
宁君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景致虚假得似乎泼墨画,知道只是敷衍的局障眼法,便收回视线。
“请。”无情低头相请,继续带路前行。
宁君惜并不多问,小跑跟上。
……
这偌大黑暗峡谷,除了萧忆昔这里有些比较有意思得东西,其实无趣得很很。
李禅修养了三日,闲得便又跑去那间小木屋讨酒喝了。
免费的好酒,可是难得,李禅很是喜欢。
萧忆昔对此倒不在意,他虽说有些手段,身子弱却是无可奈何,那些佳酿自己享受不起,留着也是浪费,不如做这个顺水人情。
他小心记量着手中的药物,声音似乎漫不经心,“我得了点消息,尊夫人去了清平,惹了些小麻烦,禅师可是要去看看?”
“什么小麻烦?”李禅愣了下,随即脸上有点哭笑不得又释然的无奈神色。
“借着酒劲耍了次酒疯,得罪了几个宵小之辈。”萧忆昔平静道,“尊夫人若是能忍住气就此离开,倒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
李禅小酌了口酒水,愈发无奈,那女子若是能忍气吞声,那就不是王春燕老,不过如今这里的事还没处理完,他可不敢就这么撒手不管了,“劳烦了。”
萧忆昔微微颔首,将手中两只琉璃筒放好,拿块布擦了擦手,“我知道禅师向来疼爱尊夫人,才留心了一二,禅师该知道,这对于缥缈阁并不难,所以请禅师不要误会。”
李禅端着酒壶起身走过去,“再过两日若还是找不到人,我免不了要通知李老那边,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只是冥神之事,如何同李老交代,萧阁主可是想好了?”
萧忆昔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自己的看似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前辈深明大义,我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李禅微微低头,看着萧忆昔的精致面容,“冥神残灵聚形成势,萧阁主当真不知?”
“里面没隔几年便会进入一批杀手,煞气成势不可避免,疏不可,封印亦不可,而以我缥缈阁的地位,也请不来释道的老祖宗,只能放任。”萧忆昔唇角依旧含笑,声音也平静至极,“况且,禅师已呈金身之相,尚且无能为力,我又何必为了些许蝼蚁,大动干戈。”
李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萧阁主为人,我不愿评说。我只是奇怪,曹家老祖为何会来。”
“老前辈说来找个小家伙还酒钱的,真假我倒也不好评判,禅师若真不放心,不如去洛京看看。”萧忆昔并不在意道。
说完,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点笑容,说了一声,“回来了。”
话音才落,无情便从木屋外飘了进来,“阁主。”
李禅已经如影子般掠身不见。
“可是安好?”萧忆昔推动轮椅,依旧不急不缓。
无情点了点头。
“没多说什么吧?”萧忆昔忽然问了一句,脸上笑容有些玩味。
无情低了低头。
萧忆昔轻笑了下,轮椅与无情擦身而过,“走吧,不要失了礼数。”
无情欠了欠身,悄然跟上。
……
无情让宁君惜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稍等,宁君惜便乖乖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摸着手腕上的小青蛇。
小青伸脑袋蹭蹭宁君惜的手,便又一动不动继续当手镯。
宁君惜看着,不由哭笑不得。
来的路上,他其实很想问问,丝丝怎么样了,只是有些害怕又忌惮无情的身份,一直憋着没问 ,现在看小青似乎一点异常都没有,心中便有些焦急。
这时,面前人影晃了一下。
宁君惜下意识退后,又猛地顿住,笑了一下,“一禅。”
“好在没事,否则连十方估计都不认我这个师父了。”李禅上下打量了眼宁君惜,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心有余悸。
“是有些际遇。”宁君惜并不想多说,“先进屋吧,同阁主说一声,没什么事便尽早回去。”
“也好。”李禅也不多问,又说,“那个女孩命是保住了,不过什么时候醒,醒来什么情况,都不确定。”
宁君惜神色僵了一下,便有些笑不出来了,“她的蛇在我这里,若是方便,我去看一眼,顺便将蛇还她。”
李禅点了下头,“也好。”
这时,宁君惜见到萧忆昔与无情一前一后从木屋里出来,便歪歪头,示意了下。
“那走吧。”李禅拍了下宁君惜后脑勺,招呼了声,转身往木屋里去了。
宁君惜晃晃脑袋,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