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宫。
谢珝真处也已经知晓了林翘与那两家人的争执过程。
比起王成探知的那些,她与皇帝所知晓的事情经过更为完整。
皇帝怀里抱着女儿,双眼看向谢珝真:“听起来显明你这位表弟,倒是个急公好义的耿直性子。”
“这孩子......陛下别嫌她少年意气太重就成。”谢珝真也没想到林翘才上京几天,就会又惹上这样的事情——她老家那头似乎还有个等着做她后娘的。
此时此刻的皇帝把“爱屋及乌”这句话展现了个淋漓尽致:“这事儿原就不该怪她的,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倒是极好,那张嘴倒也与显明有些相似,叫朕想起你刚入宫那会儿......”
挨过谢珝真怼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废黜,结局最好的也是被贬了位份。
对于皇帝暗暗的调侃,谢珝真没有半点尴尬:“到底是亲戚嘛,表姐弟,像些又如何?”
她与林翘可不是什么嫡亲的表姐弟啊,压根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起初得知谢珝真嫡母娘家竟然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少年举人,且谢珝真也透露出想要当面见一见她的时候,皇帝心里是有些小醋意的,不过倒也不是很严重,只是随着年岁渐长,皇帝心中对于这份“爱”的独占欲也愈发浓重了而已。
帝妃二人一面详细地讨论了下封后那日的流程,一面等待着林翘入宫来。
而林翘在永嘉侯府换上一身谢母提早准备下的锦衣,戴上装饰着兰花纹路的玉冠,愈发显得她眉眼俊秀,身姿挺拔起来。
“这样好的儿郎,将来不知能讨到个什么样的好姑娘做妻子......”谢母现在已经学会不为小一辈的婚事操心,因此也只是稍带遗憾地调侃了林翘一句后,便放过不再提起。
而林翘在做好了投靠昭妃娘娘这个表姐的决定之后,对于一些其他方面需要提前做的布置,也已有了考量。
她从换下的外套处寻出那把朱雀音给的一件小挂饰——原该用来“定情”的砍刀实在是不便于随身携带,更不能带进宫里去——对谢母交代道:“其实晚生已经有了心悦之人,只是那人身份上有些不一样,父亲不太能接受。”
“哎哟!”谢母惊喜道,“这可真难得,不是,我是说呀,只要是个好姑娘,身份又能是什么问题,冠英你放心,你爹那儿,姨母帮你说!”
再离谱,还能比带娃的寡妇和后宫三千的皇帝,或者男身女心的未婚妻和被退婚两次的大龄光棍更离谱吗?
谢母很是欣慰,自家小辈终于有个婚事上没那么炸裂的了,不就是女方身份不一样吗:“姨母能问问那姑娘什么身份吗?”
“她是羁縻县原本月午族头人的女儿,将来若无意外,她也是要出仕月午县县令的。”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的嘛!一家人两个官,般配!”谢母愈发开心地催促着林翘出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永嘉侯府,往宫中去了。
而很遗憾没能被气死的苦瓜脸嬷嬷回到申国公府里,也不顾自己现在还头晕眼花外加心口气闷隐约绞痛,踉跄着就要去寻陈佩鸾给自己做主。
陈佩鸾此刻刚刚对完这一季的账本,见了苦瓜脸嬷嬷的样子,心头便已生出三分恼怒,等再听完苦瓜脸嬷嬷把今日之事一说,陈佩鸾怒意上涌,狠狠一拍桌子:“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本夫人要的只是那个女子,你管她外头有没有相好,入了公府她还能出去不成?!”
“那丁大郎什么名声,我们申国公府什么名声!他要纠缠,你别理他不就行了!与他废什么话!”陈佩鸾只要一想起自己和丈夫都被那样一个纨绔造了谣,胸口就不住地发闷犯恶心。
“还有那个书生,他既然说与那女子无关联,你就当他没关联就好了,非要逮着人说他几句,好显得你威风是不是?”陈佩鸾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你有没有把我这个主子的命令放在眼里......等等,你再说说那个书生什么模样?”
被骂了一通的苦瓜脸嬷嬷也深觉自己是做错了,于是怀着满心的愧疚,认真回答起来主人的问题,她努力回想着林翘的模样,连比带划地描述道:“他瞧着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上下,戴的儒巾,怕是还没及冠呢,身量倒是挺高的,不胖不瘦,穿着身青色的衣裳,衣裳上没什么花纹,倒是配了个竹叶的荷包。”
“样子却生得极好,虽没有咱们京城里的公子爷们白嫩,但那眉眼真真俊秀,是个,咳,是个极俊美的小哥。”
其实若不是林翘生得实在太好,鸨母和苦瓜脸嬷嬷也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存在,顺势怀疑起她与明显想要逃家的白鹊词之间的关系。
“她说的官话,是不是稍微逮着些西南的口音?”陈佩鸾按捺住心底莫名的激动情绪,追问道。
苦瓜脸嬷嬷愣了下,继续努力地回想:“似乎是稍微有点儿口音,不过不仔细听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陈佩鸾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双眼没有凝聚地直直看向前方,然后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仆人们下去。
本以为还要挨上一顿骂的苦瓜脸嬷嬷心中一喜,也忙不迭地跟着溜了。
一个人留在屋中的陈佩鸾突然有些疯癫地笑起来:“这个样貌,这个年纪,这个时间......哈哈哈,一定是她,绝对是她!”
“是啦,没错,连路过烟花巷,见了里头的低贱女子都会伸出手去救一救,如此沽名钓誉的,也就只有她了!”
“哈哈哈哈!”陈佩鸾发出一阵狂笑,“我找到你了,如今,是我暗你明!等着吧,且叫你得意几天......不,还不够,得让她晓得,还有个女子也受了叔叔祖父的逼迫,要吃她一家绝户呢......”
“林冠英如此善于锄强扶弱,尤其最爱帮扶女子,定会为了那女人,主动来申国公府!”陈佩鸾的笑声惊动了最近来内院探望儿子很频繁的陶二。
在从夫人门前偷偷溜过去,还是掉头假装自己没来过之间,他大着胆子尝试了下前者,却还是在门口被陈佩鸾凶狠的视线逮住了,有些尴尬地停下来冲她点点头:“夫人你......”
“这儿没你的事!”陈佩鸾恶狠狠说道,“少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