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伸出手,将我垂下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声说:“这些天小心点,我怕李志清会有什么动作。”
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后便转身走了,我站在他身后寸步不移,看到的是他的背影果断决然。
恍了一下,这样的背影,脑海里好像似曾相识。
关上门,心情忐忑的给何旭发了短信。
——突然有点事,明天请假,合同我等会儿邮件传你。
我怕他会打电话过来问点什么,于是发送完就关了机。
一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理由还算合理,上边准了。
最近过的总是很煎熬,深怕哪一步是做错了的,可细细的翻来想去,应该没什么出错的地方。
这一晚上睡的都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还酸涩,往镜子面前一照,里面掺着微少血丝。
倒了一杯开水捂在手心,打开电脑在上边刷的本地资讯。但没看到我想看到的,心情失落起来。
这时突然跳出一条资讯,是关于清荣的报道。从标题上来看,似乎验证了心里的猜测。
我颤着手点开,果不其然是关于李志清施暴宋轻晚的报道。
出了这档子影响,宁城怕是已经联系上首尔那边了,估计这边李志清谈的合同也黄了。
那么多存货卖不出去,公司名誉受损,再加上宁城的突然撤资。李志清一定没活路的。
我一下子关了电脑,心情半天不能平复,沉重的闭了闭眼。
这一步太狠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算计别人。可如果不这么做,父亲在黄土之下能安心吗?
下午开了机,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
有李志清的,有何旭的,当我看到还有宁城的时候,心突了一下,然后马上回了一个过去。
“怎么了?”
“记者提出采访你,你怎么看?去不去?”
我沉默了一下:“那就安排吧,对了,把宋轻晚也带过来。”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半个小时,宁城的车到了我家楼下,我看着自己里的自己,突然化了病态妆,然后下了楼。
“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宁城皱眉看我。
我淡淡笑了:“我的母亲出了事,我难道不应该伤心欲绝寝食难安?”
他突然明白我的意思,勾了下唇角:“虚伪。”
我倒很想问一句,这世界谁不虚伪?
可是最后还是没问,仅剩的力气,还得就去去打最后一仗。
我突然想起问:“宋轻晚呢?”
“这会儿在医院。”
我愣了一下,问:“去医院采访?”
他看向我,扬起唇际:“这样更真实一点,不是吗?”
我心里微微晃荡了一下,没再说话,紧抿嘴唇。
眼看着离医院越来越近,我突然反悔了:“我不去了。”
“什么?”
“让记者别来了,我不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从我眼中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突然冷笑:“你别忘了,他们当初害死你父亲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心软过。”
我咬着唇,没说话。
车已经停下,前面就是医院,可我却挪不动脚步。
他下了车,打开车门一把将我扯出车里,我险些摔倒,跌了个踉跄,幸亏他手臂稳稳的托住我。
他目光凌冽,声音清冷:“你不是说过要他血本无归,家破人亡么?到这个时候下不去手了?早干嘛去了?”
他的话仿佛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让我仅有的慈悲都变成碎片。
正如他所说,都做到那个地步了,再雪上添霜点又算什么?
他见我不说话,敛着眉:“病房107,宋轻晚在里头,记者十分钟就到,去不去随你。”
我颤着声音,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去。”
我毅然决然的走过他身边,然后步似千斤的走往宋轻晚的病房。
宋轻晚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开门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看了一眼我,眼睛难得的柔软,那是久违的温暖。
面对这样的温柔,我却不敢看她,垂着眼眸在她病床边上坐下。
“渴……”
我瞥见边上的水杯,想伸手去给她倒上一杯。
却不想水温太烫,拿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摔了下去,“砰!”的一声听的惊了心,乱了神。
紧接着便是乱哄哄的敲门声,门一开,记者蜂拥而至。
“温小姐吗?”
“嗯对,我是……”
“请问清荣ceo暴虐你的母亲,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请问里面那位是不是宋女士?”
“请问这件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情?”
“请问……”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你们的疑惑,我会一一解答。进来记得把门关上,谢谢。”
我缓缓坐到病床上,不去看宋轻晚疑惑的眼神。
我僵硬的伸手去握住她,指尖刚触上她冰凉手掌时心就蹬了一下。
我笑的温和,轻声说:“妈,别害怕,她们是记者,就是问一点事情,你等会如实回答就好了。”
可惜整个采访过程,宋轻晚双手抓紧被子一言不发,看着我的时候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就是这种眼神,多么似曾相识。
当初她丢下我的时候,我也曾露出这样的眼神,甚至是卑微的祈求。
我望着她怯弱的模样,突然很想笑。
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做一丁点伤害李志清的事情,这样的慈悲,为什么到了爸爸那里就变成铁石心肠了?
我冷冷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的逼问她,想看看她是不是一直要当缩头乌龟,可没多久,她就昏了过去。
我心一紧,拦着她们拍照的动作,冷冷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想要的证实,问过了我想问的问题,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几人讪讪收了手,我把她们送到楼下,又开口:“到时候能不能把我母亲的脸打码?”
“这个没问题,不过温小姐你……”
我淡笑:“我无所谓。”
“那就好。”
送过记者之后,我直接回了医院,看见被子抖的厉害。
我知道她清醒着,或许说刚刚只是在装晕。
我慢慢走过去,伸手扯开她身上的被子,由于过于用力,大半截都滑落在病房的瓷砖上。
她看着我,眼睛有泪,有迷茫,有不敢相信。
我声音凉凉,看着她的眼神由怜悯到冷漠:“妈妈,你这眼神真的好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我顿了下来,几秒之后明白似的笑了:“哦,想起来了。就四五年前,我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的。”
“温情……”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后是绝望,她缓缓垂下眼眸:“你果然还是怀恨在心……”
果然?
这个词用的好啊。
我一步步走到她床边,俯下身子,握指成拳青筋突起:“我还知道是你和李志清谋杀了爸爸。”
她猛的抬眸看我,胸口极速起伏着,看向我是面脸的错愕:“谁告诉你的?这不是真的!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害他?那个人一定是骗你的!”
我冷冷的看着她:“到现在这种时候你就不用在装下去了吧?其实当年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冷冷的笑道:“同时坐在一辆车上,为什么司机死里逃生爸爸却车祸身亡?”
“为什么李志清在爸爸死后那么照顾我们?李志清为什么晚上频频出现在你房间?”
“你真以为我愚不可及看不明白?你有这样勾心斗角的好本事,作为你的女儿,我能差到哪去?”
她眼泪滑落下来,怔怔的看着我。
拿出手机,翻出今早保存了的资讯,我冷眼丢到她面前。
她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看完之后颤着手将手机放下,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突然开口说了话:“让我回来,和我们生活,进入李氏……”
她每个字似乎都在颤抖,极力的挣扎,喃喃的问:“这场阴谋你早就蓄谋已久了是不是……”
我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宋轻晚,这是报应。”
“哈哈!”她突然笑了。
笑的眼睛溢出泪水,一汪泪水下边是深深的绝望:“报应?啊?报应!我真没想到,最后这两个字是我的亲生女儿亲口来对我说!”
我紧锁的眉,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几近疯癫的模样。
她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抖着手指我,一边哭一边说:“那你的好父亲就不应该有报应吗?!”
“当初如果不是他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强娶我我会落到今天个地步?!如果不是他活生生的拆散我和李志清,我会做那些不仁不义的事情!?”
她光着脚到了我面前,声声悲切:“你现在跟我讲报应啊?为什么你不说说你那个好爸爸的报应?啊!?”
竟还有这样的渊源?我倒吸一口冷气:“固然是这样,那你嫁给他之后还和李志清苟且偷生怎么算?”
“长达十五年的背叛,你终于忍不了了是吧?所以就对爸爸痛下杀手,这些年爸爸对你不薄,你怎么下得去手?”
“宋轻晚,归根结底,到底是是谁忘恩负义?是谁不守妇道?是谁红杏出墙?又是谁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