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渐散了,满池子的秋水映着蒙蒙的天,
“收了吧!”
宫式微望着上官幼仪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突然没了兴致,恹恹的坐在池边的亭中。
这后宫的女人们与宗政祺?
在这沁宁宫到底太过安逸,自己竟没有想到这种种问题。
宫式微斜靠在柱上,脑中交织着一幅一幅芙蓉帐中,锦被之上,宗政祺与那些窈窕的女体纠缠、嬉笑的景象。
脑中的景象几乎要逼疯了她,她迫切的想要了解却又惧怕自己的猜测成真,这种焦躁让她有些脱力。
“这……”宫式微急急地唤来一名小宫娥,张口便问,只是犹豫了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在嘴边改了调子。“这水中怎得也没种些什么,光秃秃的奇怪的很。”
这问题倒也不是胡乱的问出的,刚才上官幼仪提起后,宫式微还真是注意到这奇怪的景象,宫中的湖里向来不该是锦绣一片吗?
“禀姑娘,奴婢听说这池中原本都是水莲,只是圣上都叫人除了去。”身后的小宫娥接着说道:“还……还……”
宫式微还在奇怪这宫娥还、还的怎么就没了下文,就听扑通一声,小丫头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皇……皇上。”
皇上?宗政祺?宫式微一抬头,正正对上了一双如凖一样的目光,宗政祺站在台阶上,眸中满是戾气。
“带下去。”宗政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身后的小宫娥,冷声道。
宫式微清晰的感受到宗政祺身上的杀意,她觉得,要不是自己在一旁,宗政祺可能便要亲手解决了那小宫娥。
那小宫娥不知哪里触了圣怒,只是心里明白自己已是小命不保,便哭着爬到宫式微脚边央求道:“姑娘、姑娘救救奴婢!”
宫式微有些懵,看看小宫娥、又看看宗政祺;
宗政祺被看的愈发的恼火,隐忍的怒气让眉头都变了形,他又低声喝道:“都是些死人吗?”
宫式微也觉得宗政祺这火发的不明不白,只是眼看着这小宫娥就这样丢了性命,她只好一个闪身挡住了上前的侍卫,与宗政祺对峙着:“宗政祺,这出了什么事?下朝回来就要杀人吗?”
宗政祺静静看着眼前的宫式微,如那时一样的倔强,这倔强的样子让他心底丝丝的不安像藤蔓一般迅速生长,又将他紧紧的勒住;宗政祺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宫式微,许久,才从鼻中深深的出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贬去浣衣房。”
宫式微没有完全理解宗政祺的话,只知道这小宫娥死不了了。刚刚放松下来,身后一个力道让她整个人都跌了进去,紧接着一个悬空,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在宫式微有些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这众目睽睽之下,宗政祺就这样怀抱着宫式微一路走进沁凝宫。
沁凝宫的下人们见到皇上抱着主子进了殿,忙关了门又遮了窗前的帘子。
宗政祺将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在沁凝宫寝床上后便欺身覆了上来,这是宫式微醒来后宗政祺第一次亲近她。宫式微本有些期待,有些羞涩,只是与自己预期的不同,这个吻来的粗暴又猝不及防。宗政祺仿佛要将她揉碎般压在身下,粗暴的啃噬宣似乎泄着身上人对她无尽的占有、欲望和……愤怒。
嘴里的咸腥味和窒息感让宫式微惊恐异常,下意识的想要抗拒着对方。
宗政祺眼中一片暗潮汹涌,看着身下人的挣扎,一伸手将宫式微双手锁在头顶,身体则将她狠狠得紧压在床榻上,宗政祺凉湿的薄唇和着锋利的牙齿一路向下啮齿着。
身上巨大的压力让宫式微几乎要窒息,唇上、颈上、胸口的刺痛却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也许是之前挣扎的太猛烈,宫式微只觉得胸中没有来得闷痛,紧接着她像脱了水的鱼般弓了弓身子,猛烈的咯了起来;鲜红色的液体星星点点的散落在两人身上。
“御医!传御医!”
宗政祺脸色惨白,怔怔的望着怀里几乎晕厥的宫式微,看着雪白颈项之上的齿痕和红肿和着点点血迹,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
宗政祺懊恼的问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宗政祺?现在在你身下的人是自己的微儿,而不是秦王妃。
宗政祺紧紧抱住她,哑然道:“微儿……微儿……你是我的……。”
那天之后,宗政祺连着数十日都没有来过,只是流水般的送来一些补品,沁凝宫中的宫娥太监们更加谨慎规矩,不再多言半句。
很久以后,宫式微才知道自己被带到沁凝宫的那天,宗政祺便命人将宫中所有莲花移除,半点不留,且不容宫中的人多议一句。后来再想,那日的小丫头在宫式微眼前触了宗政祺这最大霉头,最后是不是真的保住了性命,自己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宫式微并不是傻子,宗政祺那日的反常和如今的躲避在她心中卷起了巨澜;那日的宫式微躺在床上,想起那天宗政祺凄凉的样子宫式微的心很是纠葛,她觉得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什么让他痛苦的事情。每每想起宗政祺可能受过的痛苦,宫式微不觉心中又是一阵悲怆。
“既然老天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就要好好把握,我宮式微绝对回用我的方式,支持跟随在他左右,即便某日他一无所有,与天下为敌。”
十月十七日,天崇国庆大祭将近,各藩属国大使都陆陆续续入了蟠龙京城;随之而来的便是各个地区的特产和商人,这给京城的寒冬带来了十足活力和热度,入冬后本来会有些萧条的街道却比之前更加熙攘繁华。
人多了这故事也就多了,坊间传闻:原本一直在边境蠢蠢欲动的突厥,在云中城一战后,便消停许多;此次大祭不但贡了珍宝,还进献了突厥第一美女哈蔻珠公主;俗话说:权利和美人不能辜负。美人来朝,这个消息迅速遍及了整个京城。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后宫之中,这消息让这些日子憋闷致死的宫式微终于寻出了些乐子。关键的是宫式微心中时时惦念着要去看看宗政祺却没有借口,她这次要清清楚楚的告诉宗政祺自己心中所想。
国祭当日
宫式微一大早便睡不着了,想着能跟宗政祺表白心意,胸口就不自觉嘣嘣的震动着。
“环儿,今天就梳一个莲花髻吧。”来到这世,自己颇为偏爱这发髻,觉得美而不艳,颇为文艺。宫式微不到中午便让环儿为自己打扮起来,宫式微凝神盯着铜镜,虽然自己向来不爱胭脂,但今儿这大日子,一定让宗政祺看见更不一样的自己。
环儿看着手下的发髻,笑的讳莫如深。嘴里却仍由衷的感叹着:
“姑娘,你今天定能把那第一美人比得下去。”
环儿的话妥帖的说到了宫式微心里,宫式微看着镜中自己,蛾翅办的眉毛,点点朱唇,如此精致的妆容,不知怎么的,竟显得自己莫名的凌厉。宫式微佯装轻挑眉毛,笑了笑:“淡扫蛾眉朝至尊怕不过就是这样了吧。”
勉强熬到申时,宫式微就迫不及待的挂上面纱出了宫门。
沁凝宫本就是冷宫,自然远离着这太微天垣宫的中心,即便是男子的脚程,也要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能赶到。宫式微跟着环儿七扭八拐的走了许久,一个转角过后,豁然一座宫殿硕然立于眼前。
看见这殿,环儿似乎一下子吓得退了一步,
“姑娘,这……这里是迎朝殿啊?”
迎朝殿是天垣宫中处理政事的前朝大殿,而后宫的永乐殿则是位于迎朝宫的正后方,虽然只相隔一个院子,却是这宫中前朝后宫的分水岭。这使得即便两殿近的很,可妃嫔们因宫规只能从后花园宫绕道而行。
“环儿,我们怎么到了这儿?”宫式微皱了一张脸,她看看天色,有些焦急:“这再绕回去,肯定要要误了时间的。”
环儿听了这话脸色猛的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姑娘,都怪奴婢!”
宫式微向来见不得下人们这样,“快起来,快起来,没事儿的,这会儿人都在迎朝殿呢,我偷偷过去就好。”
环儿仍旧垂着头,急促的说道:“那怎么行?这可是后宫大忌啊,姑娘?”
宫式微勉强笑了笑,“没事儿的,环儿你先回去,我自己过去就好。”
环儿瞧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那……那奴婢先退下了。”
看着环儿远去,宫式微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眼见着天黑了,宫式微也不顾的那么多,匆匆向着永乐殿走去。
沿着宫道,宫式微很快就走到了朝迎宫的回廊,只是刚刚站稳,她就发现发现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不妥:刚刚散席的大臣们正陆陆续续的向连廊方向走来。
宫式微脚下略略踯躅,心中更是纠结起来:要是自己现在回去的话,铁定就误了宴会的时辰,可是如果不退回去……难不成要让所有人都见自己犯了宫规?
短暂的权衡了一下,宫式微当即决定:退回去!
猛的回身一退,宫式微结结实实的撞进了来人的怀里,宫式微觉得自己仿佛撞在了花团中,浓郁的香气瞬间扑了满脸。
宫式微心中懊憹,连忙将那人推开,抬头望向来人,口中欲出的歉意却在见到那人后生生鲠在喉中;
月光之下,那人姣姣犹仙君,一席淡紫色中衣,外披一件浓紫色蜀锦外袍,这一袭衣衫衬着高挑身形,幽幽香气蔓延而起;那人的样貌极美,但一双斜长琥珀色的招子却让他看起来冰冷邪肆,却也是这双眼睛让宫式微胸口窒了窒,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不同于宫式微的惊艳,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稍顿便又飘忽去了远处。那寂寥淡漠的神情似乎能让这秋夜都蒙上一侧薄冰,冷的让人半点近不得身。
这人,让人觉得好熟悉。
“额,失礼。”宫式微又后退一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那人不知怎的神情突然一僵,伸手就去摘宫式微脸上的丝纱。
“你们在做什么?”
不悦到极致的低沉男音在猛然在身后响起,也打断了那人手上的动作。
宫式微一个激灵,看着廊尽头站着的人;
“祺?”
宫式微来不及思索,急急折身跑向宗政祺。
宗政祺冷着脸一手将宫式微拽到身后,看着对廊中那人俊眉微微一皱;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中也不知怎的掺进了些诡谲的气息。
那人看着宗政祺身后的方向,许久,才开了口:
“皇上。”清淡柔和的悦耳男音;
“四哥,许久不见。”
四哥?宫式微心中嘀咕,这四皇子身份绝非一般,见到宗政祺,竟然就这样略略的行了个平礼。宫式微微微侧了身,偷偷瞧了瞧,这四皇子长相真是极美,可偏偏一身气息阴冷肃杀,即便他身后的人都如死人一般静寂,让人看着都觉得骇人。
突然宗政祺笑了笑,
“朕看四哥最近清癯许多,还要好好保重身体!”他说的情深意切,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都是是错觉。
宫式微看着那四皇子转玩着指上的戒指,垂着眼,说道:“圣上果然心怀天下。”
宫式微觉得二人之间关系微妙,连她自己自己都听出些嘲讽的味道。可没想到宗政祺非但一扫之前的恼怒,竟还有还有些自得。
宗政祺道:“夜深了,四哥还是早些回家,别受了风寒。”
说罢,自顾带着一干人等走了去。宫式微跟着宗政祺与四皇子一众错过,悠悠的香气撩过,宫式微仍然觉得,他身上的香气真是好闻的很啊。
方才两人的对峙,让许多散会的大臣侧目,
“这宗政莲怎的如此目无君上!”
嗯?原来那四皇子叫宗政莲。
“若非国祭,老夫定要参这这罔顾君臣纲纪的佞人一本。”